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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韩秀才这是等了多久?我来得应该不算晚吧?


皇帝误信道士,不走兵部,秘密斥重金造了三架压根不会响的火炮,又秘密送往边关,导致我战无不胜的西北军一败涂地,死伤五万战士的消息,即便是皇帝自己也没办法瞒得住。很快,百官知道了,又很快,京城的百姓也都知道了,然后又以长了翅膀的速度,往其他城池其他州传过去。

  百官们不敢当面骂皇帝,但下了朝回到家,无一不开骂,骂到口干了,喝了茶,继续骂。其中又以御史最会骂,也骂得最凶,有两个骂得都岔了气,家里人不得不给他们请了大夫。

  百姓们也在骂,夜深人静躲在被窝里骂,一声声昏君听得墙缝里的老鼠都快学会了。

  书生们不仅嘴上骂,还写文章写诗骂,各种暗讽用得炉火纯青,惟妙惟肖,有不少人因此一骂成名。

  永平帝被成功气病了,但他不能抓这些骂他的人,太多了,根本抓不完,而且一抓势必惹来更大的反弹,他只能忍。

  他恨不得把吴道士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但人跟泥鳅一样,溜得太快了,他压根抓不住。

  起初,他并不知道有火炮这种东西。是有一次,他无意中听到了吴道士炼丹室里一声快把屋顶震碎的炸炉声,询问是怎么回事,对方蒙骗他说在帮他研制大范围杀伤性武器,他才萌生了造火炮的心。

  容家,他忍容家太久了。

  他的皇后,容皇后,因为有容家撑腰,从还是太子妃的时候起,一旦他的做法不合她的意,就敢给他甩脸色看。

  他的大臣,在军事上,唯容家马首是瞻,每当他为了国库丰盈,为了减轻百姓赋税,稍微试着提一下削减西北军人数或削减西北军军费时,都会强烈地反对他。

  他的百姓,大豫的百姓,称他的西北军为容家军,西北的百姓更是把容家当成他们的神。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西北军明明是他皇家的军,他明明是全天下百姓的神,有且唯一的神。

  不能忍,忍不了了,只要有火炮,他就无需再忍,他就能彻底搬除容家这座压在他头上的大山。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他坚信哪个皇帝遇到他这种情况都会这么做,他并没有错,错的是容家,他们家不该掌十几万的兵权,更不该妄自尊大,妄图盖过他这个一国之君的威望,妄图影响他制定国策。

  于是,他掏空了他的私库,秘密造起了火炮。之所以要秘密进行,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不仅如此,为免被容皇后发现端倪,他以立后为饵,煽动他的宠妃暗害了她。然后,历时两年,在用尽了他的耐心之前,吴道士终于同他说秘密武器打造成功了。他激动得连试都没试,先对容家下了手,实在是一刻钟都忍不下去了,早就忍得要疯了。

  容家倒了后,他有心情也有时间要去试炮了,吴道士没有拒绝,但他没想到,区区一个道士居然胆大包天敢用障眼法迷惑了他,射出去的炮其实没有响,响的是对方的丹炉。

  至于为什么火炮要秘密送去西北边关,则是因为想打胡虏一个措手不及,想给天下人一点震撼。

  又至于为什么他火炮都送过去10来天了,西北军都没有发现是哑炮,原因西北军现任主帅送过来的密报里说了,是他派去的那个监军接二连三的阻挠,哦,那个监军是吴道士的徒弟,事发后,也第一时间逃了。

  师徒二人忒有默契。

  永平帝不后悔灭了容家,看到死伤五万战士也不悔,因为灭了容家后这段时间,是他这十几年来过得最舒心最轻松的时间,他只后悔动手太晚了,只后悔信错了吴道士师徒,他应该选更多炼丹师给他打造火炮的。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只可惜,天下人都不会理解他,也绝不会原谅他。

  魏相家,刚及冠的魏二公子不解道:“爹,为什么会有如此荒谬之事,那位看着也不像这么昏庸的啊?”

  魏相面露讥讽,一针见血道:“因为那位没有容人之心,容家成了他的梦魇,他恐怕做梦都想除掉容家,然后证明自己没有容家也行。”

  于是,一个肚子里没什么墨水的道士也能把他耍得团团转,于是,他把西北军坑惨了,把天下人也坑惨了。

  魏相接着道:“天下即将大乱,京城不是永久安谧之地,我和你大哥是走不了了,但我会尽快想办法把你调到地方去。”他静静思量了一会,补充道:“营州,营州离得够远,浑水一时半会搅不到那里去,你到了那里,运气好的话,兴许会遇到你的机缘。”同时也是魏家的机缘。

  最后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小儿子还不大,别让他承担太多压力了。

  类似的话在不少大家族里都发生了,甚至有的人家默默地计算起家财,想看看能不能养得起一支军队。

  一战就损失了5万兵马,如没有军事天骄横空出世,西北的败局几乎是注定的了,胡虏子什么时候收兵,端看他们什么时候抢够了财富,而他们的胃口一向很大,恐怕想吃下整个大豫。

  南越蛮夷看胡虏子尝到了甜头,势必也要来大豫分一点羹。

  而军事天骄不是说出就出的,几十年上百年,也就一个容家有这个潜力,偏偏永平帝又把容家斩草除根了。

  大豫气数要尽了,黎民百姓将卷入乱世的漩涡里,从此,不得安宁。

  无数人意识到了这点,于是无数人在这个夜里放声大哭。

  索性营州真的离京城很远,战乱的消息一时半会传不过来,赵珍珠依然安睡,依然在第二天早起,然后容姑帮她梳了一个稍微成熟一点的发型,双螺髻,因为她今天要去袁家谈生意,烈酒的生意,大前儿去县里送货的时候说好的。

  梳好头发,容姑又给她搭了一身深绿色的袄子和浅绿色带黄的裙子,她最好的衣服,整理好边边角角,容姑道:“小姐肤白,唇色红润饱满,不用搽胭脂也足够明艳。”

  赵珍珠笑了,这不就是夸她很好看吗?虽然她知道自己这样顶多算清秀,但也忍不住开心。

  一切准备好,她出门了,坐着牛车来到县城,进了城,又走了好一会路,看到了前方等待的身量颀长气质出众的青年,笑道:“韩秀才这是等了多久?我来得应该不算晚吧?”

  是的,此青年是韩文远,她约了韩文远,打算让韩文远陪她上袁家,当她和袁老爷谈生意的见证人。

  袁家是东平县响当当的大户人家,有权有势,她一个无后台的小农女,贸然过去谈生意,万一谈不拢被灭口怎么办?她那酒水蒸馏提纯法想来对袁家的诱惑很大,断然不能轻率地冒这个险。

  于是,就想着请个有点来头的人当个见证,而她认识最有来头的人就是韩文远了,韩文远怎么说也是东平县有名的才子,袁家总不能连韩文远一起灭口了吧?

  她和韩文远已经没有婚约了,朋友也算不上,将来可能还是敌人,请韩文远出面自然不是凭的情分,而是用上了韩文远解除婚约时承诺给她的人情,她相信凭韩文远的人品,不会出尔反尔。

  价值千金的生意,谈妥了,她就发了,人情用在这里不亏。当然,也有可能谈不妥,但概率小,她赵珍珠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韩文远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几天不见,她似乎又耀眼了点,双螺髻很适合她,绿裙子也很适合她,周身的气息温和但又强大,他感觉听到了自己心脏砰砰砰的跳动声,有些剧烈。

  他忍住用手捂住心脏的冲动,道:“不晚,我也刚到一会。”

  “嗯,那就好,走吧,今天麻烦韩秀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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