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套圈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人类各样的甚至于飞禽走兽，乃至不在认知范畴的异种的面容，以各种方式结合在在不同材质、奇形怪状、大小不一的，多为毫无逻辑地随意拼接肢体组成的躯体上，并露出具有特色，但能判断情绪的表情。

  他们还全都臃肿地互相压在一块，就好像刚从碗里被倒出来的米粒堆，拉扯勾撕，彼此蠕动相动。

  且如上边的彩点群般，浑体上下，多数狂乱而混杂，仿佛是孩童在揉泥，放肆地呈现出无规律，没有一点“美感”的颜色组合。

  碎片化，千奇百怪的，没有次序的，囫囵吞枣，互串交叠的视听与“情绪化的精神流”，一股脑地灌入了马奇的感官中。

  嗯……不仅仅是视觉，还有听觉，那些面容的嘴，也在不断絮絮叨叨着什么，只是交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极让马奇厌恶的吵闹与毫无逻辑的白痴呢喃。

  关键还在于……

  他们算什么东西?不与衡哥，凭什么让我去知道他们的情绪?也不能产生利益，不受我控制！恶臭至极！

  马奇藏在潜意识中，对精神系的抵触的原因，以及那腔隐怒，在这一刻也涌上心头来。

  这些情绪还不足强烈，不足能颠覆马奇的理智和意识，交织在一起更是显得薄弱而冲突，可偏偏就像难以赶走的苍蝇，在眼前乱逛和耳边“嗡嗡”地响个不停就算了，它还脏！

  为此，生理上的繁乱，量大但无质，吃了一口调料混合物似的，通感到味觉的感官错觉与心理上的嫌恶，让马奇止不住地狂呕不止，但这是精神世界，只能是干呕，不然马奇觉得自己在现实，得吐出吃的好好的早饭来。

  对啊！万一我在现实里的身体也吐了呢？我会不会呛死自己?还会浪费食物，等等，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爱惜食物”是恶魔们“珍惜资源”的基本观念的一部分，只不过呢，许衡的存在，对这一观念有了长足的增强……

  扯开视线，马奇有些摇晃地颤抖着身体，弓起腰来，但就算不看了  ，那“余味”依然悠长，长到马奇荒唐地觉得，也许自己在精神世界吐了还真好点，呕吐物的刺激甚至味道，肯定比那“余味”好受的多的多的多。

  “怎么啦?这么大反应！是对‘河鲜’有抵触吗？那你还真吃不了，那我拿离你远点。”“许衡”关心中带着点慌乱地说道，遂响起拖动的“咔咔”声音。

  “咳咳……哈——呼——，衡哥，我没事……，但是，您平常真就……额……吃这些东西?”马奇干脆卧坐下来，低着头，扒着地，深呼吸后，有些震惊地问道。

  “是啊，不过也不常吃，只是很方便，但在‘湖’过来之前的话，可没那么舒服，得自己去找吃的，但找的东西肯定是比‘湖’里的玩意好吃的多的，就是慢了点，现在条件好了，有个‘火锅’，里面能吃到之前一样的味道。”“许衡”感叹着追忆地说道。

  “找……找‘吃’的?您，是不是曾经在一个互相吞‘吃’的地方里厮杀过，然后……然后突破了某个关卡，才来到这里的?”

  “诶嘿，你咋知道?偷偷跟其他位置的打听了?……哦对了，怪不得你往‘火锅’里钻呢，‘河鲜’受不了，正好，这碗你随便挑，没煮开，但我也能料理一下……这个怎么样，这个肉质挺好的。”

  “嘎达”一声，马奇随即抬起头来，他的“呕意”已然被从许衡的话语中，得到的信息所顶的咽了下去。

  就看到了如他所料，但诚然并不很想看到的画面——“许衡”用筷子，伸进了碗中，然后一夹，夹出了一个比马奇大数倍，也只是一筷之囚的……“螳”……“螳螂”?

  真的是“螳螂”，那个样子和形态，马奇不会认错。

  而此时，“螳螂”纵使身上的铠甲再坚硬有锋利的倒刺，“螳刃”再有力粗壮，如何挣扎，“复眼如何转动，翅膀再扑腾也好，都被那筷子制的死死，而且夹的地方，一下，就给他的铠甲干出了数道缝隙，躯干还被挤压的与其他地方小了一圈。

  表情痛苦而扭曲着，但在他被带出来的刹那，先看的，包括复眼去聚集的，却不是“许衡”，而是马奇，本狰狞的表情顿时僵了一下，嘴巴“嗡动”，想说什么：

  “你……”

  却被“许衡”的声音盖了过去，“啧，肉质好是好，应该会很嫩，就是有点不熟啊，这下毁了，不过还能‘吃’，怎么样，现在不抵触了吧？‘吃’不?”

  说着筷子捻动，“许衡”的手转了几个角度，摆动了一下“螳螂”，而就是这么一摆动，筷子直接横着陷进了“螳螂”的下身与上身的链接处。

  或许只有马奇听的到的“咔嚓”，以及听到“螳螂”最后的嘶吼与看到那绝望的表情，和他断气后，瘫软下来的折叠形尸体并溅射回下方碗中的绿色血液。

  “不……不‘吃’……”马奇机械地回答着，然后就这么愣愣地看着“螳螂”的躯体，在他回应完“许衡”后，被筷子带走，放到了蓝碗遮挡后的什么地方。

  再而“许衡”右手高举起，上面拿着那把之前见过的菜刀，大概朝着“螳螂”被放下的地方，一下砍去，还不是一刀，而是先重后轻，频率也开始加快，发出“哒哒哒”的剁板声。

  “这也不‘吃’，那……”“许衡”只看了几眼落刀的方向，便转过头，让手自动开始了切菜，拿着筷子的手再回来，说着又要往蓝碗里去夹什么。

  “不！不用展示给我了，哥！我真不‘吃’，您吃就好了。”马奇语气有些焦急地喝道。

  “看着我‘吃’?那怎么行啊，你还钻‘火锅’了，总不能不是饿的，是喜欢温泉吧？没必要跟我客气，从小，你就喜欢藏着掖着，现在其他兄弟不在，哥来给你开个小灶。”“许衡”脸凑上来，笑眯眯地说道，最后几句，语气还变小了，就跟真怕被“其他兄弟”听到一样。

  “‘衡哥’……您，唉，你真的太是您了……只是我现在真没胃口，也没什么挑的，要不，您先全做成料理先，我再吃吧，而且我也不是受不了‘河鲜’，只是呢，站到地上的时候，那在火锅里扑腾的晕感，那后劲自己上来了，才想吐的，现在没事了……”马奇对眼前的“许衡”有所感的同时，也不得不对刚才顶着张“衡”脸的“自我”，惨死在自己跟前的画面心有余悸。

  而且他不想继续耗下去了，快点看看“许衡”怎么做菜的，才是最重要的，甚至，还想看看在上边的“那个家伙”，到底是那个家伙。

  在许衡的精神世界久了，马奇对同时出现好多个“自我”这事脱敏了，见怪不怪了，这个世界有太多信息要去探索，太多刺激接踵而来。

  得亏马奇是“深渊”的种，而且他是“马奇”心理素质就够强，不然可能都有些不敢和疲倦得不想继续前进和探索了。

  只是到了这一步，顺藤摸瓜的，马奇也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那就是，这还不是套圈的尽头，或者说，这还是套圈的一环……

  眼前的这个超巨大“许衡”，也是从“瓶中世界”出来的，还可能是第一个出来的，然后被“那个家伙”安排在这，作为一个看守者，一头牧羊犬，去“吃”以后还会陆续冒出的，来到这个世界的其他“许衡”，甚至通过某种判断，直接对“锅中世界”进行收割。

  一层又一层，你以为你到了，又没到，他还有，他还瞒着，而且很合理，他还让你知道，慢慢引诱，最后很可能会有一个终极的陷阱，但你不得不踩。

  不愧是衡哥的精神世界啊……

  马奇心中一苦，对“衡”苦已久已，就其实复盘起来，许衡选择“引爆炸弹”，他到现在其实都没想通，是从哪一刻开始有这个意图的，然后逐步逐步开始布局的。

  就凭什么有这样的视角，有这样的决心，就好像已经没得选了。

  因为许衡在巢穴一直强调合作，强调单体，可是一群弱者，再怎么合作，顶多就是在巢穴内多苟延残喘，女魅魔们有绝对的武力。

  而这个过程，唯一强调的单体，就是许衡自己，成为了缓和魅魔间的中枢，可是这样一来，必然，女魅魔们会将矛头直向他，只有他一个人价值，只有他一个作为代表，淡化了其他男魅魔的能力，将他们隐藏了起来。

  让他们这些有生力量不被率先打击。

  那么最终，许衡就是必死，是一定会死的，就必须要死的有价值，要下一盘棋。

  可这要是在看清局势后，去做出选择也就罢了，可许衡死后的世界，才让马奇感到无所适从，因为他虽然不在，但又无所不在。

  所有巢穴里的“男魅魔”，有了一股“精神力量”，直接来自于“死后的他”，从每个人小时，许衡都接触过，只是最终筛选出了不同方向可能的领导者。

  潜移默化中，他在分配和教育，每一个“男魅魔”，几十年来，都是如此，铺好每一条路，而最终的这条路的开路祭品，就是他的“死亡”，会最终点燃他们所有人，纵使，没炸残艾美莉卡。

  会点燃他们的愤怒，一旦暴动，彻底地，歇斯底里地，那时已然准备好的炎魔率领的大军，依旧会进攻，必然有伤亡，但第一次的反抗，将成为历史，成为一个烙印，最终进入他们的体内。

  并且几十年来训练出的团队，在之后，没有了炎魔的照顾——这点，好像许衡也猜中似的，男魅魔们，以马奇为军师，没有去相信他们，而选择自己独立出来。

  也能在暗中渐渐养精蓄锐地变强，因为他们是最了解巢穴的，知道重建的方法以及，暗地里，并没有完全被夺走的资源。

  最宝贵的财富，还是许衡不断实践留下来的基本草药知识以及香料搭配，这就是保存下的价值，以及，他对每一个人的“教导”，那种东西是不能复现，不可言说的。

  从精神和结构上，对“男魅魔”的解放，还有，对“情绪器官”几十年来，不被任何外人所知的开发。

  一个平常最担忧，最要求他们要恪守自己的大家长的搏命，就是一个反攻号角，而许衡让更多的男魅魔接近了成熟的年龄，为未来更有组织的新巢打下了基础。

  一切的一切，身处其中，似乎都不可察觉，那么地合理，可实际上，结果出现后，都需要去细思。

  有可能，从许衡开始一个个接触男魅魔的时候，这个未来，这个计划，他是否是就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方向?

  步步为营，而他如果早就将自己放在一个死眼，马奇想象不到，一个预知自己要死的人，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去推动自己这条“死路”的——就无从恐惧吗？

  一步步杀死自己，小时候就这么想了?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故而马奇根本找不到一个，能看出许衡定下了一个庞大计划的转折在哪里，包括现在，他也觉得许衡有所计划，但他不想再当棋子，纵使会受益。

  但不能再以许衡自说自话的牺牲为代价。

  “这样吗？行吧，那我就大乱炖了，这些玩意本来不同时间，该捞不同的上来的，现在好了，都弄混一块了，还都没熟，碳却烧的差不多，等‘那个家伙’送过来的话，他用餐就迟了，

  那就只能让小‘河鲜’当主角了，你可别说不乐意吃啊，你不乱钻的话，不至于这样。”“许衡”说着，手拂上了蓝碗。

  马奇总觉得这个没“熟”，不只是烹饪上的，还有食材本身的“成熟”……

  蓝碗被拿起来，拿到离马奇颇远，快有五十米远的大砧板上，一股脑就倒出了由液体化为具型的“自我”们。

  但值得注意的上，原本先在砧板上被剁过的，变成了一滩红色的“泥膏”状的东西，也再没了“精神流”。

  “哒哒哒”“许衡”菜刀一使，开始了方才马奇见过的反复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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