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忠臣泣血着悲歌
贺华黎看着墨林,心中满是湿润的寒意。
“我的命运总是出奇,只要我不想死,通常都不会死。”
这话听起来毫无逻辑,但贺华黎并没有轻视他的意思:“周道长,陵阳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真的清楚吗?”
“你是说西梁的侵犯?”墨林指向外面的火光,贺华黎却摇头:“恐怕没那么简单,我看,应该是四方动荡,天下不再是天下!”
贺华黎说完,显得更加苍老。墨林微微皱眉,然后鼓掌称赞,对老太监表示赞赏:“难得宫中还有贺公公这样的明白人,我原本以为世间人都荒唐,没想到还有看清世事的清醒者。”
“既然你知道情况,还如此安心,难道这座仙宫的火真的烧不起来?”他问。
“烧不起来。”墨林笑着回答,非常肯定,这让老太监精神稍微振奋了些。
“你是不是找到了什么解决的办法?”贺华黎请教,但墨林没有回答。
“道门的学问,贺公公还是少问为妙。刚才我说的话,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你想让孩子和百里太后在乱世中活下去,最好告诉我她们现在藏在哪里。虽然我没有翻天覆地的能力,但安排人照顾一下还是可以做到的。”
贺华黎听到墨林再次提起这件事,脸色变得严肃,不再回应。墨林的眼神慵懒而诚恳,但老太监对他并无好感:“道长,你没有儿女,没有牵挂,不用养家糊口,怎能理解孤儿寡母的心情?”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并非我不需要,而是不能。”
说完这话,墨林的眼底多了一丝暗淡的光芒。
贺华黎:“不如让大火封锁山头,道长可以告诉我详情。”
墨林抬起头,露出笑容:“我不是一开始就出生在山上的,小时候我也在普通人家里,住在豪华的大宅里。后来家道中落,我记得的不多,被赶出家门,扔进酒缸里,被丢出城,后来被云游四海的师父捡到,带到了不周灵山修道,从此就住在这里了。”
“说起来无牵无挂,其实是因为不能有牵挂。家族从兴盛到衰败,虽然道长你小时候不知道,但说到底,这苦命的出身已经注定了。我家在净身之前,也是苦日子过来的,这么说来,我和道长你倒是有几分相似的经历。”
墨林听了,又看了看贺华黎的裤裆,连忙说:“哪里哪里,不敢当。”
贺华黎接着说:“自从道长你第一次进宫,我就看出你不是一般人。你和邺王交往,我心里也清楚。不过,你这喝酒吃肉的豪爽劲儿,真是让我琢磨不透。”
墨林回答:“我生来并不苦,但我渴望平安快乐。我不喜欢清心寡欲的生活,所以我离开山林,来到繁华的人世间,除了寻找我的师父,还想摆脱注定的命运,娶妻生子,享受喝酒吃肉的乐趣,回到我想要的生活。这才是我选择的道路。”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转向贺华黎问道:“说到这儿,我想请问贺公公,我的猫呢?”贺华黎指了指上方:“它就在春华槛里,以前我会派人照顾,现在应该在戏台后面的厢房。”
墨林轻轻一笑:“看样子贺公公对这个地方感情很深啊。”贺华黎的老脸微微一红,显得有些不自在:“我还有件事想问你,问完这个,我就不打扰你了。”
“道长尽管说。”老太监的眼神中闪烁着深沉的光芒。
“紫宸国公真正的死因!”墨林直截了当地问,贺华黎似乎早有预料,脸上并未显出惊讶:“都到这种地步了,你还纠结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
“我还是那句话,世界怎么样是它的事,我只关心我想知道的真相。我去过长乐仙宫,然后发现了一些事情。”
贺华黎说:“说来听听。”
墨林:“仙宫里的香炉,里面放的不是檀香,应该是麝香和砒霜。砒霜通常放在砂罐里,用泥封口,放在炉火中烧红,冷却后再和绿豆一起煮,磨成细粉,那是剧毒。”
“紫宸国公生前已经病重,无法下床,所以身边总有人照顾,这很合理。而凶手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悄悄地杀害了他。所谓的凶器,就是一面古镜、一枝寒杏和那个香炉!”
“香炉里还加了火硝、硫磺、樟脑和松脂,这些都是易燃物。阳光通过镜子使炉火升温,树枝伸进香炉,外面是冬天,但暖阁里四季如春,冷枝受热凝聚成露水,露水沿着树枝流进炉内,表面上看起来很有诗意,但实际上久而久之就会熄灭炉火,毒烟四散,无法下床的紫宸国公只能坐以待毙!”
贺华黎听完,脸上没有悲喜之色:“推理确实巧妙,道长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墨林:“紫宸国公生前肯定见过凶手。经过我的分析,最初我以为是邺王,但后来发现他的尸体被移动过。我把尸体复位,最后推断出凶手的准确身高,应该是五尺七寸!”
"那岂不是个小孩儿吗?"老太监阴沉地笑了笑。
"起初我也这么认为,但后来我改变了看法。"墨林慢慢站起来,打了个哈欠后,也帮贺华黎站了起来。
贺华黎脸色微怒:"周道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家虽不算魁梧,但至少也有六尺多高!"墨林听了,突然放声大笑:"贺公公,你忘了本啊!"
贺华黎脸色再次变得阴郁:"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请你别忘了,你杀害紫宸国公的时候,还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奴隶,而现在你是掌握禁军兵权的贺总管!"
道士弯下腰,模仿贺华黎低姿态的样子:"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三千琉璃大道的尽头,那时你刚开始掌权,紫宸国公还未去世,你不敢胡作非为,举止也合乎礼仪。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这个红尘世界里的任何事情都逃不过我这双眼睛。你已经很久没有像那天那样学会低头了!"
听完这番话,贺华黎颓然倒下,又一次倒在了戏台上。
"所以,当我一提到五尺七寸,你就无言以对。你毒害紫宸国公,应该也是为了百里太后。其中的恩怨我还没完全了解,所以尽管案情明朗,但我还会继续追查细节。"
道士说完,直起身,笑得轻松自在。
"不过你也不必过于紧张,我只是个云游道士,我在意的是真相大白,不关心你们的家国仇恨。现在这里的事情结束了,我要带着我的猫离开。"
墨林说完,轻轻地啸声环绕屋梁三周,走向后台的厢房,不久肩上趴着一只白猫慢慢走出来,正是归去来兮,它依然安详地打着呼噜:"看来皇宫的伙食不错,又胖了一圈。"
道士说完就要走,谁知道贺华黎已泪流满面。墨林头也不回,走到门口遇见宁远,突然听到老太监撕心裂肺的喊叫:"周道长,如果你真有能力,就救救明天的大戎吧!"
宁远听到这话,热血沸腾,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墨林。
墨林毫不在意,把白猫抱在怀里,把身上的毛毯裹得更紧,然后冲出了春华槛的大门。
宁远:"道长."
墨林来到宫道上,自言自语:"明明是一场大火,却让人感到心寒。"
他离开了春华槛,走到门口时,宁远从后面跟了上来,突然拍了拍李觉的肩膀。
"准备笔墨。"
宁远不明所以,墨林回头看了看春华槛,轻轻叹了口气,接着又紧了紧身上的毛毯。墨绿色的道袍仿佛一个游魂,宁远跟着他,又多看了几眼:"道长,这衣服真的不太适合你。"
"司马种道的外衣,只会掩盖我的风骨。"墨林点点头。
"多了七分邪气,少了三分正气。"宁远撇了撇嘴...
这段话我喜欢听,那个司马老头仗着年纪大就随意行事,穿的衣服也不正规,不过他说的正义这事儿确实需要好好考虑。我自认为不是顽固不化的人,但也绝不属于善良的那一类。毕竟现在这个不讲理的世界,好人容易被欺负,坏人却欺负别人。
道士看了看周围围墙外熊熊燃烧的火焰和滚滚浓烟,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这么说来,既正直又狡猾可能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既不欺负弱者,也不委屈求全,做人真的很难。宁远感慨万分,墨林眼中也充满了欣慰:“将军总算没跟我白学,至于你心里的困惑,你要学我这样生活。”
“怎么个活法?”宁远好奇地问。
道士微微一笑,眼睛还是半闭着:“像大人一样生存,像孩子一样生活。”
两人边聊边走,周围都是高大的宫墙,天空飘着鹅毛大雪,整个宫殿的火势依然旺盛。
宁远提醒说:“道长,你刚才不是要写诗吗?”墨林点点头:“我想送给贺公公,但又觉得不太合适,人和事物都已经变了,故人不再了。”
宁远肯定不明白这话的意思:“我们现在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去找太子凉?”墨林回答:“不急,先解决眼前的火势,保护好太子凉的祖业。你先想办法找到公羊真君,其他的再说。”
这让宁远很为难:“四周都是火海,怎么找人啊?”墨林说:“将军不用担心,他带着我的卷轴,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墨林嘴角上扬,然后摸了摸胸口,伸手拿出一个罗盘。
此时,在春华槛里,贺华黎独自坐了很久,直到天色微亮,大雁向南飞去,才慢慢醒来。身边传来声音,仔细一看,是个黄门小太监:“贺公公,您的腰部有旧伤,这么冷的床怎么行呢!”
贺华黎看了他一眼:“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小太监:“我才刚进宫不久,公公您当时在乾元殿迎接邺王殿下,那时我就进了宫。后来先王搬到长乐宫,我就很少见到公公了。”贺华黎微微点头:“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事。除了你,其他人呢?”
“四处起火,大家都逃命去了。”小太监颤抖着说,贺华黎抚摸着额头的白发:“那你为什么不逃?”
小太监:“原本是打算逃跑的,自从和公公分开后,我就被派来管理春华槛。这里本来就是个废弃的地方,没什么大事,我也乐得清闲。但我心里不甘啊!”
他抿了抿嘴唇,脸色也有些黯淡。
“我也想在这宫里有点成就,所以贺公公您以前来这里几次,我都知道。每次都用心伺候,希望得到公公的青睐,给我安排些重要的主人,别再让我做这些无用的工作。没想到公公一直没有想起我,如果不是今天敌人来犯,我和贺公公可能永远不会有交集呢!”
小宦官轻轻笑了笑,贺华黎却皱起了眉头:“我确实来过几次,但对你没什么印象。”
“那是因为当年在乾元殿前,您的一番教诲让我印象深刻!”小宦官恭敬地鞠躬。
“我当时说了什么?”贺华黎有些好奇。
“您对我说,在皇宫里,光是挺直腰板是走不远的,有时候越是谦卑低调,反而能更深入地感受到这座皇城的龙脉气息!”贺华黎听到这话,苦笑着回应:“哪里还有什么气运,现在我看不到了!”
小宦官不同意他的说法,嘟着嘴接着说:“怎么会呢!现在您站得太直了,再低一点,再低一点,您越低,看的东西就越清楚!”
小宦官在贺华黎耳边轻声细语,贺华黎神情落寞,听着曾经教导小宦官的话,心中五味杂陈。
然而还没等他多想,一股寒意从胸口扩散开来,低头一看,一把匕首正在缓缓刺入他的左肺。握着匕首的手依然年轻白皙,动作还显得稚嫩笨拙,匕首在穿透肺部的过程中停顿了三次,贺华黎的脸色也跟着苍白了三分!
他瞪着混浊的老眼,看着眼前微笑的小宦官,小宦官依旧弯腰低头,那双眼睛天真无邪!
贺华黎不知在想什么,没有挣扎也没有叫喊,只是慢慢地说:“你弄疼我了。”
小宦官一脸专注,就像在做一件精细的木工活:“请您多包涵,这是我第一次干这种杀人越货的事,真的没什么经验。”
“杀了我,你能得到什么?”贺华黎的目光变得温和,像在询问子孙,小宦官歪着头想了想,回答说:“没什么,就是公公身上的钥匙和您家的金银细软罢了。”
他一边说话,手上的动作一刻也没停,匕首比较钝,刺进肉里并不顺利,小宦官满头大汗,但他仍然很认真。贺华黎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唉,没有远大的抱负,却毫不留情。”
小宦官:“我只是一介小人物,没想过你们那些风起云涌。对我们这种小角色来说,与其在宫里熬一辈子,赚的钱还不如干这一票!”
他咧嘴笑了,看起来真的很高兴:“不过公公放心,您说的话确实有道理,无论在宫里还是在外面,低头藏拙的本事确实很重要。别的我不敢说,至少看清你们高傲的鼻尖,那是绰绰有余了!”
贺华黎被这句话惹得非常生气,可是他现在内力受损,说出来的话就像无力的风,轻轻吹过小太监的身体,他全身像痉挛一样颤抖了一会儿,然后就静静地不动了。
小太监把贺华黎推到一边,擦干净手上的污血,摸了摸贺华黎的衣服,找到了钥匙和钱包。他弯着腰,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脚步匆忙,头也没抬一下。
在保持传统这方面,有时候新来的人确实比老一辈做得更好。贺华黎的死,在这个宫廷的混乱夜晚中,似乎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关心。大家真正关心的是,陵阳城在黎明时分发生的一件惊奇的事:大火慢慢熄灭了!
没人知道仙境般的宫殿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也没人确切知道这场火是怎么被扑灭的。直到三千琉璃大道的大门被慢慢推开,走出来四个人,仔细一看,其中有三个穿着道士的服装。
对了,除了道士,还有一个将军,一只白猫,还有一只悠闲的青色水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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