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四章 尽兴
“我问青山何时老,青山问我何时闲。”
——大陆简史·批注版。
陈九、天一前脚刚走,龙吟随后即至,破开云海俯冲直下。
长枪重重砸落在仁安厅外的广场上,无形冲击波席卷四周,尘土激昂砖块肆飞。
陆平张开五指虚握,龙吟刹那间飞至手中。
男人轻弹龙吟,枪身微颤,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发出阵阵寒芒。
下一秒钟,陆平将视线对准陈寸心。
他扭转枪身,枪尖朝地拖拽而行。
钟山悄悄拉了陆平一把,疯狂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冲动,但没拉住。
临近老人跟前时,陆平面无表情道:“您刚才说生死不论?我不懂您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可陈九不能死。”
陈寸心淡淡道:“你与九儿是微末之交,亦可称作为患难之交,自然是了解他的。从九儿不惜自爆经脉求战开始,你就应该明白,他心意已决。这是个人的选择,与你何干?”
“去吧。”
“九儿若真殒命于大山中,你便替他报仇。”
陆平思索片刻,轻声道:“好。”
此刻的男人,心境竟隐约有向陈九靠拢的趋势,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枪在手,我无敌。
他转身离去,一步迈出,浑身铅华瞬间散尽,眼神清澈至极。
刺人锋芒随之隐去,尽数藏于胸中。
眨眼间,整个人消失不见。
米克感受着场中陆平残存的气机,忍不住赞叹道:“这种情况下的更进一步,弥足珍贵,美玉渐成呐。”
陈寸心颔首道:“原本是红楼地下城中的死囚,能被九儿看重并带他出来,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说完,他轻声吩咐了句:“封锁大山。”
空气中传来一道虚无缥缈的应答声:“晓得。”
来无影去无踪的袁林再度离开。
陈寸心望了眼长子,接着道:“备车,去等结果。”
陈起怔了怔,点头道:“好。”
钟山低着头也不敢去看陈寸心,默默举起手小声问道:“我可以去么?”
陈寸心瞥了他一眼,仍有闲心打趣道:“当然,仁安城是一个自由民主开放的地方,想去哪里都随你们自己心意,有用车需求的找陈起安排。”
闻言,陈起立刻吩咐秘书出去安排车辆。
陈沉没耐心再等下去,更不愿意同他人一起,影随能力悄然发动,就此消失在仁安厅中。
钟山望向陈某,神情中带着一丝犹豫,语气不太确定道:“九少爷应该打得过吧?毕竟你们常说,他同境无敌。”
“嗯……”陈某略微沉吟,给出个不是答案的答案:“未必。”
……
钟山翻了个白眼,心里一阵无语,没好气道:“得,白问。”
凌悦宁瞥了老道士一眼,出声道:“陈九的优势在于西海古武秘术,很容易抢占到先机,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但弱点同样很明显。”
“通过自爆经脉窍穴的偏门法子,来达到短暂维持住大师境界的效果,非长久之计。”
“体内罡气流转如无根浮萍,用一丝少一丝。”
“我估摸着,他最多能维持两小时的巅峰状态,便会迅速走下坡路。”
“反观天一,哪怕它将自身气机压制到大师境界,哪怕它再不擅战,但毕竟宗师体魄的底子还在,并不逊色陈九多少。其气息运转之圆润、对力的领悟之精深,更是远甚陈九。”
钟山扯了扯嘴角,面露不悦道:“照您的意思,九少爷是输定咯?”
没等凌悦宁出声,程峰笑着接话道:“不计生死的捉对厮杀,外部客观条件当然很重要,比如异能开锁,比如武道境界,但这些并不足以成为决定性因素。”
“如果说打架这种事能用数学的加减法来衡量,一加一肯定等于二,二加二肯定等于四,那我程峰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
凌悦宁神情异样,其中透着些许讽刺之意,说道:“你倒是蛮信你家少爷。”
程峰摇摇头,认真道:“我信的是陈择欢这个人,与身份、立场、阵营这些自我情绪无关。”
“倘若不信他,我也不会坐视其独自一人前去冒险。”
凌悦宁眨巴几下眼睛,状若无辜道:“两人对垒,境界、异能都无法成为决定性因素?那于您心中,陈九能胜的点究竟在哪呢?烦请程将军不吝解惑。”
程峰可不会惯她这个臭脾气,丝毫不给面子,直接回怼道:“凌教授一不是纯粹武夫,二没有经历过战场烽烟,说了您也不会懂。”
越是经历过无尽厮杀、在生与死边缘来回徘徊的纯粹武夫,对危险的预判就越准确。
这种武者本能,或者说异常敏锐的直觉,曾无数次帮助程峰死里逃生。
而就在陈九刚才自爆经脉、爆发出滔天战意时,程峰便从中嗅到一丝危险气息,下意识绷紧浑身肌肉。
能让在西北年轻一代中、稳居前三的程峰感受到危机,那陈九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保底也是性命无忧。
凌悦宁并不清楚程峰心中所想,她脸色一变,冷冷的看了程峰一眼,嗤笑道:“呵呵,知道我最讨厌你们这种人身上的哪点吗?一,大男子主义,二,自以为是。”
“陈老发疯,你也跟着发疯?”
“可真有你们的,就放任陈九去作死。”
“你们是不是忽略了一个事实?他现在还只是个孩子!稚嫩的双肩,担不起这么大压力,更担不起你们的期望!”
……
孩子么……
钟山望向凌悦宁,满脸荒诞之色,很快又默默低下头,掩饰心中的复杂。
竟然能用孩子二字来形容陈九,你凌大教授也真够可以的……
谁家孩子能像他这般心狠手辣、无法无天?
程峰心下同样有些无语。
不是,我说大姐,这都哪跟哪啊?挨着么?
我们什么时候给九少爷上压力了?
什么时候对他满怀期待了?
这一切不都是他自己要去做的么?
难不成我们选择相信他也有错吗?
更何况,我不认为自己的判断有问题啊,九少爷并不缺跟天一搏杀的资本。
思绪百转千回,程峰只当她是关心则乱,表情有些无奈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凌悦宁轻眯起眼,妩媚长眸中流露出一丝危险意味,寒声道:“你们认可他那作死的行径,并无视生死不论这种屁话,但我做不到。”
“程峰,你听好了,待会儿如果势头不对,陈沉那疯女人肯定会率先出手,陈老若要拦着,你与我一块阻止,听到没有?”
“否则陈九今天但凡出现什么意外,你回到西北之后,该如何向程老将军交代?”
……
程峰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敷衍道:“嗯。”
神经兮兮的女人,我有什么可交代的?
九少爷凭啥会输?
但这些话程峰没有付诸于口。
男人自幼父母双亡,被程开合收为义子养在家中,二十多年来,见惯了义父义母之间的争吵。
从那时起他便深刻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永远不要试图去跟一个、正处在情绪化中的女人讲道理,纯纯白费口舌。
无关年纪大小。
程峰现在比较好奇的是,之前还要跟九少爷打生打死的凌悦宁,怎么当下态度会转变的如此之快,那份关心焦躁,同样做不得假。
这二人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
还是说陈家与凌家之间,背地里达成了某些不为人知的协议,悄悄结为同盟。
——
从被陈九抢占先机开始,天一便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丝毫没有喘息机会。
在它看来,陈九就像一条不知疲倦的疯狗,埋首于自己身前,不管不顾接连出拳。
气机流转步步登高的同时,拳速越来越快,残影随行。力道也越来越重,每次的肉体接触,都会发出一声如炸雷般的闷响。
你这靠自爆经脉换来的大师境界,内腑气海如同无源之水,泄掉就没,不知道省着点儿用么?
“分心,需要付出代价哟。”
就在天一暗暗于心里吐槽时,陈九略带调笑的嗓音忽然传入它耳中。
刚才虽说被陈九追着锤,但天一总归是凭借大宗师的强横体魄,硬生生顶住第一波狂风骤雨般的攻势,而后很快调整过来,死死守住胸腹、额头几个重要窍穴经脉,没给陈九趁势追击的机会。
但刚才刹那间的分神,被心觉异常敏锐的少年成功捕捉到。
趁你病,要你命。
“剑枪·伏首。”
陈九左手食、中指并拢,以一个诡异角度侧身刺向天一肋间,其上附着的浓重罡气近乎化为实质。
鹰窗穴,以点破面。
银白绚烂光华一闪而逝,空间为之轻颤。
“咔嚓……”
紧接而来的,是一阵清脆响声。
袁林藏匿于空间之门中,眼睁睁看着自己布置的囚笼被打破,迫不得已之下,只能现身重开‘一道门‘,再度将天一、陈九给围进去。
这两人身份一个比一个敏感,闹出的动静又太大,必须得将他们隔绝到另一个空间中,既防备有心人的窥探,也能确保无辜群众不被殃及。
保姆当完,袁林扯了扯嘴角,对着身旁俏脸微沉的徒弟说道:“看见了吧?这小子没你想的这么简单吧?随意一击之下,就能震开空间包围。”
“虽说我没刻意加固过,但这是普通大师境该有的实力么?”
“所以呀,老陈那句生死不论,本质上来讲是说与天一听得,给它上上紧箍咒,让陈九能打得更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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