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信仰之扼

从月光酒馆走出来，拐过两条街，就是贝尔玛尔公国最繁华的都市――赫顿玛尔了。

  这是个崇尚魔法的自由之都，白雪皑皑的城市内，世界各国的冒险家、行脚商人、学者们聚集于此，过往的人群熙熙攘攘。四处都可以见到魔法行会，铁匠铺以及出售各种图纸的商摊。孩子们的嬉闹声，商贩们的聒噪，以及警卫员们维持秩序时发出的呼喊，将这座城市的繁华点缀到了极致。

  “……真希望警救区也能有这样的风景。”

  在原来世界，擎阙已经好久没看到一座完整的城市了。只要百姓不受难，回归正常的生活。那这一切一定都能实现。

  “瞧一瞧，看一看啦(杂货店小妹的吆喝)。”

  “神将你们结合在一起，任何人都不得拆散(大司祭为一对新人的祷告)。”

  “迷途者，你的信仰是什么？(教堂牧师的问候)。”

  “和你们不同，”擎阙一把推开牧师的手。

  擎阙挤在人群当中，伴随着市民的喧嚣行走于路中间。在城中央修炼道场的对面，一个女人坐在一块圆筒机器上面，似乎是在等待某个人。擎阙从人群中挤出来，走到那女人的身前，看样子，他们算是老熟人：“凯丽小姐，我来拿我要的银弹了。”

  女人脚下放着一盒弹匣，上面的子弹呈银白色，看上去是一堆新货，“让女孩子等那么久，你可真没有一点绅士的风度呢，擎先生。”

  这个叫凯丽的女人以一副不正经的嗓音向擎阙抱怨。擎阙感觉实在受不了，他低头拿起弹匣盒，大致清点着里面的银弹数量：“等你把头发绑整齐了，我再考虑要不要早到。”

  “你自己的脸上不也是一趟糊涂吗，”凯丽耍着女人的小脾气，直盯着擎的脏黑发和六边胡不放，同时，她对其装束也感到十分抵制，“洗得泛黄的白衬衫，布制的黑长裤，和一双旧皮鞋，来这里这么长时间了，你就不打算换一身行头？”

  这些都是擎阙在警救区工作时穿的制服，也是他能与这个世界的人区分开来的标志。当然，这一年来擎阙没有怎么整面倒是事实，毕竟他在这片大陆中，实在找不到一把名叫“剃须刀”的商品。

  擎阙给自己的两把手枪装满了银弹，转身就想离开，这时，凯丽一把拉住了他：“你已经在我这取了几个月的货了，今天怎么这么特殊，不跟联盟的人一起过来了？”

  “我已不再跟随那个没有纪律的组织了，”擎阙想起刚才那让自己难堪的战斗，心里实在有些不舒服。

  凯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懂了，看来你是打算单干了啊，不知这会不会对你想要回到原来的世界有所帮助。不过敢拒绝‘死亡之叹’诚恳的邀请，你的勇气还真是令我佩服啊。”

  “……这话说的，你们莫非是一伙的？”

  擎阙瞅着这个子比自己还高几公分的女人，知道其也是个“外乡人”，据说是从天空中那比大魔法阵的位置还要高的地方掉下来的。虽是如此，那也就一个天空的距离。想到这里，擎阙心里不由得苦笑，他自己的家乡离这里又有多远呢？

  “别在意，一个流浪在阿拉德的天界人是没有隶属的……”

  “话说回来，擎先生，你自己侍奉的组织，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在你那个世界又有什么影响呢？”

  ……

  “我所侍奉的组织？”

  面对这样的提问，擎阙的脑海里似乎闪过了什么。

  (再次进入回忆)

  “我侍奉的组织，因世界各处遭受无妄天灾而存在。”

  “洪水，瘟疫，地震，匪患。无数飞来横祸，使得大量百姓无辜受难，流离失所。为应对这一情况，近乎所有国家达成一致，在世界各地建立‘警救区’，向天灾发起了漫长的挑战。”

  “而我，华夏警救区，第一分区支队队长擎阙，就是无数等待着为保境安民而奉献生命的警救区战士中的一员。除暴安良，救困扶危是我的使命，更是我此生不变的信仰。”

  “然而，因为某种特殊而又朦胧的事件，令我无法继续完成使命。我来到了阿拉德，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

  “为回到故乡，我花费了无数的心力。但因为没有具体的头绪，我到现在都没有找出任何有关的线索，现在，我只能选择在这里做一名‘冒险家’，四处游历探险，能走一步是一步。”

  ……

  “你怎么了，擎先生，像是出神了？”

  望着愣在原地许久的擎阙，凯丽觉得很奇怪，朝着其挥了挥手。

  “呃(突然惊起)……确实。”

  这会，聚集在路道上的人堆们开始逐渐减少。此时已到了晌午，一群全副武装的公国士兵开始代替了摆摊的商人和学者，在城镇各个区域做起了戒备。

  好像最近这几天，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有军队过来戒备。望着疏散得差不多的居民，凯丽深深地叹了口气：“哎呦，最近的‘瘟疫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每天都有公国士兵定时定点巡逻，搞得整条大街都不怎么热闹喽。”

  “瘟疫？”

  “你还不知道吧，这里向北走有一座叫诺斯玛尔的城镇，原来也是公国最繁华的城市之一，但一个月前因为场突如其来的瘟疫，那里成了人间地狱。据说，那个地方出现了这个世界所没有的能量。”

  擎阙望着北边的天空，似乎有点不安宁。这种来自远方的危机感，好像跟之前在雪山，暗黑城所遭遇的一模一样。

  “我好像有听过，冒险家联盟有传过这件事。”

  擎阙将目光转移到那些巡逻的公国士兵，发现他们不仅是在巡逻，还陆陆续续地将一些平民们用担架抬了过来，“里面躺着的……好像是病患？！”

  “都是从北边救出来的无辜的人，”看到这一状况，凯丽的表情也开始凝重起来，“这些病人估计都是从诺斯玛尔周边的村落逃出来的，病情还不算严重，如果是中心城区的居民，那他们几乎是没有存活的可能。”

  听上去，像是一场巨大灾难的突然降临。擎阙心中波澜起伏，毕竟在他那个世界，也有大大小小的“瘟疫”事件发生，“那么，公国没有采取更好的措施来治理这个地方吗。”

  “据我所知，他们没有太多的精力，”凯丽摇了摇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件实在是太多，雪山，暗精灵王国，天帷巨兽，公国光是收拾烂摊子就要花费好一阵功夫。能将国内的秩序勉强维持，已经算做到极限了。”

  看来这片土地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和平，擎阙也无心在乎，他之所以对这一话题感兴趣，无非是跟自己长久以来坚守的职责有关:“所以，那座城市的民众还没有完全转移出去，是这个意思吗？”

  “你要做什么，擎先生，你是打算去诺斯玛尔冒险吗？”

  凯丽的神色变得有些慌张，然而，她似乎早就猜到对方会做出这种打算:“作为长期为你供货的合作人，我必须得提醒你一句，你想去哪里冒险都好，但诺斯玛尔，这个已经被瘟疫袭扰的死亡城市，光凭一副血肉之躯是无法从那进去后还能脱身的。”

  擎阙再度看向北方的天空，那传递着异样的邪气，已经在所谓死亡城市的周边蔓延开来，“我跟那群只会寻求刺激的冒险家不一样，”他下定了决心，“况且，我从来都往最危险的地方行进，谁也阻挡不了我。”

  “哼哼，真是个爱逞强的男人啊。”

  凯丽知道对方想走这条路是为了什么。这个叫擎阙的外乡人，在赫顿玛尔也算是家喻户晓的大人物了，“跟那位先生所说的一样，”她似笑非笑得调侃道，“你的脾性与品德是成正比的。”

  “……哪位先生？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擎阙警觉了起来。

  “啊……没有没有。如果你真要去的话，希望你不要变成一个变异的僵尸见我……反正祝你旅途顺利。在此之前，要不要先试一试我的强化机？可以免费让你使用一次哦。”

  凯丽指了指她此时坐着的，那洗衣机模样的黑铁熔炉，擎阙瞥了一眼，总感觉很不靠谱：“……下次吧。”

  擎阙开始往赫顿玛尔的后街走去。这时候，所有戒备的公国士兵已经到位，他们所负责的任务就是调查从诺斯玛尔走出来的幸存者。

  听街边闲聊的人说，之前有几个调查团进去一探究竟过，但最后没有没有一个人回来。为此，公国连发了数条禁令，规定本国居民不得进入诺斯玛尔。

  当然，冒险家可以例外。

  “是谁！这里禁止通行。”

  “等一等，他好像是上次掩护我们军队撤离天帷巨兽的冒险家。”

  北边的禁区已经设立了很长一段时间，驻守在那里的公国士兵正在进行排查的工作，见到擎阙过来，他们能很快反应出其不是妨碍公务的闲人。

  眼前站着的，算是阿拉德的英雄。

  “我来，想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

  擎阙望着前方的无人城市，在通向诺斯玛尔深处的过道处，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此时此刻，他能够稍微感受到，那可怕瘟疫的气息，正在一点点地蔓延开来。

  士兵们对擎阙想要打探诺斯玛尔这件事感到疑虑，对于他们而言，这已经算是令人望而却步的风险活了:“您确定吗，虽然市政厅规定允许冒险家进入，因为这对于搜索幸存者是有一定帮助的，但由于前几次的事件，加上这座城市发生的特殊情况，我们目前无法提供军队援助，冒险家。”

  之前的几次冒险，到后面确实有许多友方部队帮助。擎阙知道了这次行动的风险性。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更要过去拯救那些得不到帮助的幸存者了:“我若是成功带人回来，你们会妥善处置吗？”

  “这……”

  “只要是症状不明显的，是可以得到公国的支援的，但如果病情严重到无法控制的情况，那很抱歉……我们必须将传染源阻隔在这里。”

  士兵们解释得很清楚。擎阙能明白，接下去将会是九死一生的境地，没有太多的援助和支持。

  要不要跟冒险家联盟告知这件事呢？擎阙心里考虑着，但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一群只爱寻求刺激的家伙，战斗力不够，气焰还那么嚣张，根本不值得依靠。

  当然，如果那个卡拉卡斯真对这地方感兴趣的话，他们或许早就该进行探索了。

  “为了无辜遭难的生灵们的性命，就由我来走这一趟，”

  擎阙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他很清楚，别人若是不在乎，自己就更不会冷眼旁观了。

  为了一句，沉重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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