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迷乱之村哈穆林（一）
在庄园房院的屋顶上，麦瑟站在那里，安静地眺望着远方。
这个对伙伴极度负责的女人，早已将伤者安顿好了，本来这会是想回到大厅休息的，谁知她突然听到了擎阙与弥雅的对话——强大的感知力使她能够听到很多声音。或许是不愿意面对曾经的过往，她选择了回避。
“弥雅，你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坦诚……”
就算这个人类值得信任，也改变不了什么。我们异能者的命运，早已是命中注定的……又何必让外人可怜我们呢？
黄昏已至。
擎阙没想到这一天过得这么快。诺斯玛尔算是个大城市，探索起来的确要花费一番功夫。
现在最主要的，是问那个女人下一步该怎么走。
“人类，麦瑟姐姐在恢复身体的能量，你现在不能过去。”
“她这么厉害，还用得着原地整备吗？”
大厅里的异能者都离开得差不多了，在房院的另一处，还有间摆放着晶石柱台的屋子，麦瑟正在那里吸收能量。而擎阙，他迈着大步从外面闯了进来，伊甸想制止他，却怎么也阻拦不了。
“没事，伊甸，让他进来。”
麦瑟早已感知到擎阙那气势汹汹的步伐，这个男人的真实性格与其外貌的冷酷完全不相符。看来还真不是省油的灯。
擎阙发现这女人此时正背对着自己，也好，不用看到对方那高傲的表情，“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探索，”他有些急躁，现在一整天都快过去了。
“明天再说。”
麦瑟从柱台旁边站了起来，她没有回头，只是轻描淡写回了一句。而这让擎阙更加生气了：“拖得越久，困在城内的百姓们生命会更加危险，难道就这么等着浪费时间吗？”
擎阙是带着武器进入房间的，他时刻准备着冒险，伊甸在其身后使用了无数次的能力，结果跟昨天一样，没有任何效果。
“我得先保证让同胞们平安的过完这一天，”麦瑟这才转过身面对擎阙，她高傲的姿态一如既往，只是少了几分对外人的敌意，“你又为何这么心急呢，擎阙，你就这么在乎那些陌生人的死活吗，就算你救了他们，他们也不一定全都感激你……”
还是这么尖锐的话题，目的是为了再度试探这个男人的意图，当然，还有今天这事的二次疑问:“你面向我的眼神就像把尖锐的刀刃。看来这股怨恨短时间是无法消除了。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继续找我合作呢？”
“我已经说过一次了，救人是我的责任和义务，”擎阙到现在都没有放松态度，“对我而言，每一个处于危难间的平民都是值得去救的，包括你那两名同伴。不要以为我是为了帮助你才这么做，这份合作也绝不能中途放弃。”
“……”
“你不愿现在行动的话，我也无可奈何。但我希望你能遵守约定，并且保证不会再做白天发生的那种事……你最好还是先给我解释一下，那个孩子为何死有余辜，你能直截了当的告诉我吗？”
擎阙依旧抓着这个问题不放，他自己也不想待在迷雾中什么也看不到，偏偏对方就是不肯给这个机会。麦瑟没有再看这个男人面向自己的表情，她没有妥协，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只需明白，我的做法绝不是错的就行了。”
“居然没有做错，为什么不大胆的承认？”
擎阙还想上前一步，但他突然发现对方的面容中……多了一分憔悴，难道也跟自己白天一样产生疲劳了吗：“我迟早会知道的，你也没必要继续藏着。”
“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你放心吧。”
擎阙忍了一口气，随后准备离开，这会，麦瑟在背后突然问了一句：“擎阙，我们异能者的遭遇……是不是很可笑。”
“什么意思？”
“拥有可怕力量的种族，却因为妒忌和猜疑受困于此……难道你不会因此觉得好笑吗？”
原来白天的对话被这女人感知到了，“我不太明白，”擎阙没有回头，“我只是觉得……你们很可怜罢了。”
擎阙离开了房院。
“我们还是说清楚事实吧，麦瑟姐姐。”
伊甸以恳求的态度对麦瑟说道，他是以小孩子的思想劝告的，觉得没有必要在这么坚持下去。这么多的委屈，根本就不值得撑下。
“不需要。”
看着窗外阴云密布的夜空，麦瑟的目光顿时变得暗淡。她曾经期盼过，但最后却陷入了层层的绝望当中。如今，她又能凭借什么继续坚持下去呢？
第二天。
诺斯玛尔境内。
……
“这座村子曾发生过一场悲剧，名为背叛的悲剧。”
“一群贪得无厌的人们获得了波涛般的恩惠，却以为自己只接受了露水般的赠礼。甚至最后，他们竟掠夺了施以恩惠者最后一点财产，以及其脆弱的生命。”
“真是讽刺，拯救了整个村子的是你，到头来为村子背上罪名的也是你。无言的怨恨留在这块土地中，得不到一丝可以宣泄的机会。”
“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来为你提供复仇的机会吧。”
“你将成为我的声音，为我释放恐惧，为这片大地种下更多怨恨的种子。即便村子的人已近乎死绝，即便给予的恩惠得不到任何报偿。让闯入者在奇幻美妙的笛声中迷失方向，让祸乱的根源重新在这里肆虐……”
“这样，你就可以得到更多的宽慰了。”
“效忠于我吧。”
眼前能看到的景象，除了荒芜，就只剩下腐朽了。
相比于昨天的灰雾城镇，这里的天空显得十分明亮，没有浓密的邪气和恶臭的水沟，留下的是干裂的平地以及无数扑鼻而来的神秘气息。
值得注意的是，这个村子后边是一块大型沙漠。
跟昨天一样，麦瑟将保护膜施加到擎阙的身体周围，跟昨天相比，她变得更加谨慎了：“这里的怪物比疯狂盗贼团还要凶险，它们的首领隐匿在此，在瘟疫到来时就一直行踪不定。千万要小心。”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有探索过这里？”
村子附近立有一块残缺的木牌，上面模糊地雕刻着“哈穆林”三个字。这里到格罗兹尼还是有些距离的，“你说凶险的怪物，是什么样子的？”擎阙问道，“是这个世界以外的未知生物吗？”
“不，它们曾经是这座村子的扫把星。”
麦瑟一字一句的将这里的历史大概展现出来：“瘟疫之后我就没有来过这里了。在以前，哈穆林本来是座条件一般的村子，后来因为环境等一系列问题，这里爆发了前所未有的鼠患。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村民们请求一位有着特殊能力的吟游诗人来清除鼠患。”
“村民们也是幸运碰到了行家。这个吟游诗人确实有能力帮助村子除掉了鼠患，他的笛声似乎具有控制生物心灵的能力。然而可恨的是，村民最后没有兑现支付给吟游诗人高额报酬的承诺，反而向市政厅汇报说鼠患发生的真正原因并非内部造成，而是从外界传播的……于是最后，吟游诗人被诬陷成了罪魁祸首。他们市政厅发令逮捕，最终在一众村民的眼皮下遭受了残酷的火刑……”
麦瑟讲到最后，嘴唇不由自主地颤抖，她似乎能感同身受，毕竟故事里主角的经历跟自己实在是太过相像了。
“是么……”擎阙也吃惊不小，他不理解，觉得这个故事太过荒谬了，“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么恩将仇报的人。得到别人的帮助，不应该尽全力回报吗？”
“这也是我对人类目前的印象，”麦瑟话锋一转，“现在这座村子已经覆灭了，虽然是瘟疫的原因，但我仍觉得这是大势所趋。忘恩负义的一群人又怎么守护得了自己的家园呢？”
村子里头传来无数吱吱叫的声音，像是有老鼠在发鸣。擎阙在远处能明显感到十分不寻常的气息：“你说这里发生过鼠患……难道现在死灰复燃吗。”
“这都拜瘟疫所赐，就跟那群变异的盗贼一样，”麦瑟准备进去探索了，“这群老鼠也算是死后重生的僵尸体。在它们势力扩大之前，我们必须剿除干净。”
“至于它们的领主，我目前还不知道是谁，但我想一定跟那位吟游诗人有关联……”
麦瑟此时的状态没有昨天那么好，就像是刚从睡梦中苏醒的一般。擎阙不知道这女人昨天到底有没有好好休息。希望不要出意外，他待会打算分开行动。
“别走出这个村子，只有这样保护膜才不会消失，”麦瑟第二次叮嘱擎阙，“我知道你要去找幸存者，小心行事吧，可不要再把后背托付给陌生人了。”
“……不劳你费心，你自己也得小心点。”
擎阙能听出对方是在嘲讽自己，他先一步进村，希望能在这找到幸存者。
（远处传来了悠然的笛声）
地上尽是些被挖烂的沙洞。
擎阙在坑洼的石路上行走，十分钟后。他已经进入了村子中心。
周围都是些废弃的茅屋和瓦房，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风景了。若真如麦瑟所说，这里的鼠患再度重现了，那么这里岂不是早已变成废墟了？
在不远处，那优美亢长的笛声传了过来，缭绕在他耳边，“很奇怪的声音，是活人吹奏出来的吗？”擎阙觉得这很蹊跷，于是继续向前走。
地上除了沙洞，还有人类的新踩不久的脚印。应该是存活的平民，擎阙心里这么想着。尽管瘟疫蔓延了一个月，但目前这地方的算是轻症区。应该，还有希望……
前方几座废弃的瓦房下，似乎有动静，擎阙迅速打开了门。眼前的一幕，让他不由得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怪物？”
擎阙觉得自己眼花了，面前出现的，是一群正在啃食木屑的棕毛巨鼠。它们的体型非常大，大得惊人，看上去比摩震饲养的高级猎犬还要健壮。
身上的保护罩不停地震颤，这是受到了一种能量撞击，擎阙关上门，尽量避开藏有巨鼠的废弃瓦房，他想要绕路走，却发现，自己的脚下正齐刷刷的行过一支鼠群。
“你是哪里的客人，我不会为不速之客演奏。”
哦？
擎阙暂时脱不了身，他抬起头，发现在前面不远处，正有个身材高挑的男人在对自己说话。
这个男人穿着一身破旧的青黑袍，手臂被破损发霉的白布包裹，褪色的长筒靴下躲着几只黑色的小老鼠；鸡尾饰的帽子盖住半边脸，留住苍白的下颚以及涂抹着红腥的嘴唇。而在其双手间，正握着一根细长的红木笛。一副优雅却又诡异十足的打扮，像是一个落魄的艺术家。
或者说，是个流浪的吟游诗人。
“刚才的笛声是你吹出来的吗。”擎阙下意识握枪。这个笛手脸上苍白无力，手握木笛的姿态却又如此坚定，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幸存者。
“我平凡的才华能得到您的赏识，实在是好事。可惜我的主人命令我，优美的曲子，来客只能听一次。”
笛手勾起那带红的嘴角，拿起长笛低语了几下，顿时，那击打在村子上空的的风沙，伴随着土地洞穿的声音，连绵起伏。几十只巨鼠从地里钻了出来，它们一个个张着血牙尖嘴，瞪着惊悚的复眼。擎阙有点反胃，他再抬头，发现笛手已经消失了。当然，那诡异的笛声还在持续奏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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