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疑惑之村（十一）
还有罪孽没有被抹杀？
地底下的尸骨虽然堆成了几十簇，但充其也不过是一群盗贼，或是权贵渣滓们的一部分。
这个矿洞来了多少混蛋，作为村长的阿嘉璐最清楚不过了，对于变成阴魂野鬼的她而言，这些人的精血必须吸食的一个不剩，才能够让自己的心灵得到宽慰。
“咳咳！”
处于半昏迷状态的麦瑟，在战火重燃的加持下恢复了部分神智。
致命的伤口都愈合了，她本人也抗住了戈焰的滚烫洗礼，尽管骨头被烧得酥麻，但也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擎阙……”
麦瑟立即驱动念力，想将荡天送回擎阙的手中，这也是唯一能救这个男人的方式。
而这个时候，自己身上的魔雷在不经意间泄露，能量在荡天的锋刃上缠绕着，似乎引起了某些反应。
“刚从这把武器中现身的炽热灵魂……”
“我可以与他们对话，在精神视界中，如果可以唤醒他们……”
阿嘉璐的姿态变得孱弱。
躯壳已经承受不了太多的邪念，却还是得作为释放能量的载体持续狂涌着。
这样已经伤害到她的灵魂，可她现在却收不回能量，仿佛就像点燃引信的炸药一般。
体内蕴含的是主人的本源力量，虽然只是其分出来的一部分，却能源源不断的产出，比三颗宝珠的魔力要恐怖，比从尸骨们提取的怨念要残忍。
“我……无法控制。”
阿嘉璐的眼神变得迷离，表情从原本的惊诧变为惶恐。
随后，她的四肢开始颤抖，摆出一个奇怪的动作，像是要摆脱某种束缚一般。
“呜呜呜——”
“好痛苦……”
“这是怎么回事？” 擎阙被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幕惊到了，他很疑惑，对方似乎被某种力量控制，宛如被只无形的巨爪攥住一样。
这样的反噬似乎更加痛苦，是瘟疫根源的其它手笔吗？
……
“擎阙，接着！”
身后传来麦瑟急促无比的声音，这让擎阙感觉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这个老巫婆，真没让自己失望啊。
“嗖——”
荡天重新回到擎阙的手上，治愈的火焰燃遍全身，顿时将皮肤上的毒瘤全部摧毁了。
然而溃烂的双腿不能立即恢复，擎阙没有顾及这些，准备甩出一刀终结眼前眼前的敌人。
然而就在要动手的时候，他犹豫了。
……
“已死之人，还有什么值得挽救的。”
一阵令人恐惧的声音袭来。
留在地上的溶解僵尸们，也在此时发出了刺耳的吼叫。
从地底散发出的恐怖气息，在孕育这些怪物的同时，还制造了一道巨大的黑影，供它们俯首崇拜。
擎阙抹杀了缠在他身上的傀儡们，然而，迎面袭来的骚动阻止了他动刀，抬头在看，那少女的面容变得扭曲至极，对方在呼救，但又不知呼救后又能挽回什么。
至于突然出现的黑影，其映射的不是别人，正是瘟疫根源。
“又是它，阴魂不散的。”
麦瑟一眼看出了端倪，这道巨大的黑影，跟居民区遇到的幻影是有所不同的。当然，也跟先前自己在梦境中遭遇的残像大相径庭。
“在梦中遇到的，是一个守卫制造的残像。”
“在居民区遇到的，是魔法组成的幻影。”
“而现在遇到的，则是从瘟疫根源身上剥离出来，它本源的力量，虽然仅是分身，但却拥有主人的意识，以及杀戮的本能。”
瘟疫根源的影子，倚靠在阿嘉璐残缺不堪的躯体上。
它自己的身形就很巨大，所以对于阿嘉璐而言，就好像背负了沉重的担子一般，令其难受不已。
“……主人。”
“我对你只有无意的过失，却没有其他恶意，少女。”
这个影子还会说话。依照麦瑟判断，这应该是瘟疫根源本体的话语。
“不要相信无用的生灵，他们残害你的姊妹，他们剥夺你永恒的生命。”
“他们亵渎肯给予你永恒力量的主，没有了我，你将形神俱灭，我对你的补偿也将化为虚无。”
根源之影举起一只魔爪，轻轻触碰着阿嘉璐的额头，试图用语言带她“重回正轨”。
躺在地上的三颗宝珠，突然发生了破碎，变成一堆魔法碎屑消散了。
“……瘟疫根源！”
擎阙愤怒地瞪着这个魔鬼，随后他操起武器，十分急躁地朝着影子斩去。
“咣！”
刀刃在即将触碰黑影的时候，忽然静止了，随后，上面染上了一层霜。
在这一两秒的停顿间，整把止息之戈都被冰霜覆盖，随后，擎阙的身体也被冰封住了。
“这是？”
“你们逾越我的底线，我也只能在这里扼杀你们可怜的勇气了。”
整片大地被风雪封冻住，随后，布满冰霜的棘藤从烧焦的尸骨中钻出。
三颗宝珠虽然化成了灰烬，但其中的能量在瘟疫根源的驱使下保留，并将它们在一瞬间彻底释放出来。
“……主人。”
阿嘉璐的躯体也被突如其来的冰锥刺穿，弥留之际，她望着这给予她第二次生命主人，原本狂热的忠诚变为了急切的乞求。
“你姊妹的灵魂脆弱无比，少女，你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给予你永葆青春的能力，虽然需要大量精血的滋润，但比起你作为生灵时那弱小的血肉之躯而言，我已经赐予得够多了。”
瘟疫根源有些愠怒，它一点点地撕扯魔女的身躯，让其灵魂在现世下逐渐暴露。
“主人……在这阴暗深邃的矿洞，我成为您守卫的诺言一直存留着，只为替您看好这片狭小无比的空间。”
“可这属于我唯一的庇护所，也是一座巨大的牢笼，我锁在您的领域中，无法吸取更多的精血，无辜生者的命也不值得我去索取……”
“您早已预料到……将来会有这种结果。没有什么永恒的美丽容颜，也没有什么无尽的仇恨……”
“我害怕……我从来不想伤害任何人，我只想赎身，只想生活在阳光普照的大地上……是仇恨让我变成了其他的模样，在这永恒不变的昏暗中，我已经无法忍受了。”
阿嘉璐的双眼流下了血红的泪。
她真的是在乞求，向瘟疫根源乞求自由，不是以魔女守卫的姿态，而是以生前那个彷徨孤独的少女为名。
可惜，瘟疫根源没有答应。
“陪伴在强者的身边，作为蝼蚁以及无用灵魂的你，应该感到荣幸。”
“我从来不解放任何一个死在我领域中的灵魂，他们要么跟随我踏入永恒，要么也落个形神俱灭的下场。”
瘟疫根源伸出了阴鸷的獠牙。
属于自己漫长的宁静，被几个生灵所打破，迫切需要守卫的它更不能放过手上的灵魂。
其实在这一刻，自称强者的瘟疫根源，也难免产生了恐惧的情绪。
它似乎害怕生灵的探戈；害怕寂静再也不属于自己；更害怕面前这个多管闲事的勇者，将它的一切全部剥夺。
……
“你……休想……”
被冰封的擎阙没有停息，炽热的能量在他身上翻滚着，逐渐将冰面溶解。
“砰！”
阿嘉璐的灵魂彻底暴露，在瘟疫根源的感召下，她如同集合的空气一般一点点被抽空。
而就在她即将被吞噬的前一秒，一团迅猛灵动的火焰缠住了她。
“你休想夺走她的灵魂！”
擎阙发出嘶哑的怒吼，在瘟疫根源面前，他不肯有丝毫的退让。
“即使你让她的灵魂安息，也只会在这个洞穴中，不会得到任何补偿！”
瘟疫根源惊讶对方那么快冲破了魔力禁锢，心中的烦躁感达到了极致。
擎阙用尽所有的气力挥动荡天，让戈焰风暴在这片墓地上占据主导，只为留下阿嘉璐的灵魂。
这本是个正常纯净的灵魂，决不能为罪孽所用。不过瘟疫根源的警告倒是真的。这个少女的归宿是不值得向往的，倘若就这么让她安息，岂不是……
“擎阙！”
擎阙侧过脸，发现麦瑟也解脱了禁锢，着急着喊他。
“将她的灵魂带过来，放到我的容器里面！”
麦瑟躺倒在地上，她将腰间的挂饰取下来，用念力带到擎阙手中。
这是她平常存储魔雷的能量的器皿，擎阙拿到这个物品的时候感到疑惑，这也能将灵魂“放置”进去吗？
而“放置”她的意义……没错，想到一块去了。
“终止你可笑的行为！”瘟疫根源怒吼着，命令擎阙停手。
它的语气十分急躁，显然是在与对方的抗争中落了下风。没错，他的本体还在更深的北方，仅凭分身是无法发挥全部的力量的。
愤怒之际，瘟疫根源将宝珠剩余的魔力凝聚起来，朝着头顶释放出去，没过一会，这座墓地就发生了剧烈的坍塌。
这里处于矿洞最底部，如果塌陷了，很有可能将整座矿洞都给毁了。
……
“……为什么挽留我的灵魂？”
在混沌的中心，阿嘉璐沐浴在戈焰的洗礼下，即将挣脱瘟疫的魔爪。
她很疑惑，自己的躯壳明明已经破坏了，为什么，这个生灵还要不顾一切的挽留她脆弱的灵魂。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错了，这两个从外面世界来的生灵，跟曾经的那些权贵们不一样，他们是真的来救赎自己，而非觊觎那些该死的利益。
“我要让你的灵魂……真正的安息。”
“真正的安息？！”
“对，真正的安息。”
擎阙用坚定的眼神望着对方：“只要你肯相信，我会替你结束尚未报偿的仇恨，并带你赎身……带你见识这个矿洞以外的世界。”
“只需要……相信我们。”
……
“我的生命……渺小且孤独。”
阿嘉璐将头慢慢抬起，望着那被阴影笼罩许久的上空，她茫然空洞的眼神似乎多了些许光芒。
“我想被外面世界的人接纳，想和姊妹们沐浴在阳光里……”
“娜姆，梅迪亚，我真希望能和你们走出这座矿山……外面的世界，有我们没见过的河流，雪山，森林。我真想和你们去看这些地方……”
“能给予我这最后的心愿，然后将实现的愿望带给地下的朋友们……能帮助我完成吗？”
阿嘉璐挣脱了瘟疫根源的魔爪。
“这也是我们想要做的。”
擎阙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悯。
“……谢谢你们。”
随着一阵风鸣声，少女的灵魂吸入了晶菱挂饰中。
原本残忍的荆棘，刺骨的冰锥，炽痛的熔岩，于此时消失不见。瘟疫根源没有得手，它带着憎恶的情绪怒吼了几声，随后将分身消散了。
而那残缺的异躯，跪坐于烧焦的尸骨之上，其形体逐渐变青，最后化作一棵暗绿色的青草，伫立虚幻的景象之中，永远的停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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