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天宗
高山危楼，直上云霄。瑞霭缭绕，岚烟缥渺。
危楼匾额上写着四个大字——凌霄宝殿。
宝殿雕栏画柱，极尽奢华之能事，可此刻殿内只有寥寥数人。
大殿正北处，白玉为台金作椅，一人正端坐其间。他的眼睛眯成两条细缝，不知是睁着还是闭着。
在他近处，并排坐着三位道人。
其中二位，仙风道骨，超然脱俗，俨然有得道仙翁之相；只有最右边那位道人，身材干瘦，相貌猥琐，身上还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稍远处还有四人，其中三人已然落座，只有一位青袍老者肃立在大殿中央。
老者体态清瘦，略微有些佝偻。满头长发黑白交杂，一脸风霜沟壑纵横，颔下一缕山羊胡杂乱弯曲，稍显有些不修边幅。
“这次行动，青龙堂铩羽而归，桑某负有主要责任，还请大天尊降罪。”
说话之人正是那位青袍老者。
他的体型虽不魁梧，声音却异常洪亮，如龙吟般将大殿震的嗡嗡作响。
这句话显然是冲着金椅上那人说的，可他却没有等来对方的回应。余音散去后，殿内的空气再次凝固。
半晌过后，坐在不远处的一位红衣女子忽然吭声。
“青龙堂此番行动虽不顺利，却也仅仅折了一名武功低微的小妮子，桑叶先生又何必自责呢？某些人接连损兵折将，到如今已是个孤家寡人了，不还厚颜无耻的坐在这吗。”
红衣女子这话虽是娓娓而谈，却如泥中刺绵里针，针针扎在对面的金华天尊心上。
那白虎堂堂主何曾受过如此侮辱，一怒之下竟拍案而起，指着红衣女子怒喝。
“萧红殊，你别他妈在这指桑骂槐！我看在你是女流之辈，不愿同你一般见识，而你却屡次三番挑衅于我。咱们江湖人不必拐弯抹角，你要不服就跟我斗上几百回合！”
萧红殊并没有被这番话激怒，反而面带邪笑，媚眼迷离道。
“你金文钊武功绝伦，天下谁人不知。唐家堡内与一个二十来岁的昆仑弟子斗的难解难分，百里洲上被一伙绿林草寇杀的落荒而逃。小女子早有讨教之意，却不知金堂主是想在这里斗呢？还是在床上斗呢？无论在哪，小女子都乐意奉陪，可就怕你到哪都是个不中用的东西，咯咯咯咯......”
原来金华天尊的本名竟是金文钊。
此刻他怒形于色，额头上青筋暴起，那只微微颤抖的手也已按在剑柄上。
萧红殊也不是吃素的，虽然脸上波澜不惊，体内却暗运真气，随时准备出招迎敌。
就在这时，坐在金椅上那人忽然睁开双眼。
“住手！”
这两个字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带有无上威严。话音即落，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沉默许久后，那人再度开口：“桑先生、金先生，你们都先坐下吧。”
金文钊还想说些什么，抬头看到的却是对方凛冽的目光。他只好把嗓眼里的话重新咽了下去，与桑叶一同怏怏落座。
待二人坐下，金椅上那人朝殿内扫视一遍，而后不紧不慢的说道。
“这几次行动失利，也不能完全归咎于诸位。之前咱们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未经谋划就冒然出手。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今后凡事皆需谋定而后动。”
殿内众人齐声应道：“谨遵大天尊法旨！”
“桑先生，听说这次被俘的那位星宿是你师侄，今年只有十七岁？”
桑叶赶忙起身应答：“回禀大天尊，「心月狐」的确是老夫师侄。她年纪虽轻，却已精通我碧游岛的「春江花月曲」。我本以为她能成为青龙堂的点睛之笔，不曾想这次......这次竟不慎被人俘获。”
“她对「天宗」了解多少？”
“您放心，她只知青龙堂，不知青龙堂之上还有天宗。其实对于青龙堂，她也只是了解个皮毛而已......”
“好，我知道了。”
“大天尊，咱们既然已经掌握了那伙人的行踪，要不要重整人马杀回去！”
那大天尊摇了摇头：“如今那小子身边又多了薛镇岳和谭中平，这几大护卫皆非等闲之辈。尤其是那薛镇岳，武功深不可测，咱们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不可贸然行事。而且这些日子我又重新考虑一番，眼下时机尚未成熟，这个时候动手并非上策，搞不好还会帮他人做嫁衣。所以，这件事就暂且放下吧。”
“遵命！”
“萧堂主，朱雀堂近况如何？”
萧红殊听闻点到自己的名字，赶忙起身敛衽一礼。
“回禀大天尊，岭南三十六家帮派，南海七十二座岛屿，皆已纳入到朱雀堂帐下。只等大天尊一声号令，这些人便可为天宗所用！”
“嗯，干的不错，巾帼不让须眉！”
萧红殊得意一笑，落座时还不忘轻蔑地瞥一眼对面的金文钊。
金文钊一袭白衣，满头银发，只有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活像个赤面银猴。他未等「大天尊」发问，就抢先站起来禀告。
“经历唐家堡、百里洲两战，白虎堂折损了奎木狼、毕月乌、胃土雉、昴日鸡四位星宿，其余帮众也损失过半。身为白虎堂堂主，属下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过通过数月休整，情况已略有好转，幸存的三位星宿娄金狗沈千仇、觜火猴侯长捷、参水猿辛吉皆已归阵。蓝廷瑞那边也已收罗残部，返回蜀中。这几个月我又帮他招揽了数万人，只等时机一到，便可东山再起......”
未等金文钊说完，金椅上的大天尊便厉声打断：“蓝廷瑞这人志大才疏，难成大事，以后他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这句话令金文钊措手不及，他原本还想极力吹嘘一番蜀中义军的大好形势，帮自己找回点颜面。
没成想在大天尊心中，蓝廷瑞这帮人已经成了弃子，自己几个月来的心血也瞬间付之东流。
想到此处，金文钊难掩失落之情。但既然大天尊已有敕令，他就不能再反驳了。
于是，他只能心有不甘的应道：“谨遵大天尊法旨。”
“你方才好像还漏了一个人吧，一直追随在你身边的金显峰现在怎么样了？听说他不光是你的徒弟，还是你的本家堂侄？”
金文钊忿忿道：“此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已被我逐出白虎堂！不过说到底还是老夫教徒无方，还请大天尊责罚......”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接下来老夫想遍访名山大川，招罗隐士高人，将空出来的星宿填满，重振白虎堂往日雄风。”
“嗯，金先生的想法倒与本座不谋而合。这次白虎堂死伤惨重，的确需要招募人才，我已帮你物色了一位副手。”
话音即落，门外闪出一位黑脸壮汉，那人大步流星地走到大殿中央，众人顿觉一股恶臭扑鼻。
大天尊向众人介绍道：“这位道长道号「千尸」，是千毒道长的同门师弟。今后他将补位「奎木狼」星宿，同时担任白虎堂副堂主，协助金先生经营白虎堂。”
听闻此话，金文钊勃然变色，原本涨红的脸上又多了几分铁青。其余人皆不动声色，只有萧红殊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千尸道人望向金文钊，眼神中带着一丝挑衅。
他冷笑着抱拳道：“金堂主大名，贫道早有耳闻，今后你我共事一主，还望多多指教。”
金文钊只是冷哼一声，眼睛也不撩他，随意拱了拱手就当作回应了。
这时，那「大天尊」的声音再度响起。
“赫连先生，您和白莲教那边谈的怎么样了？”
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的落到一位黑袍汉子身上，此人正是名震江湖的「剑魔」赫连鹏！
在其他人争论不休时，他始终抱着破虏剑端坐在座位上，甚至连眼皮都不打开，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
当大天尊问到他时，他才如梦方醒般睁开双眼，悠悠答道：“上个月，白莲教教主傅明月亲自造访玄武堂，我已经答应帮她了。”
还没等大天尊说话，坐在他身前居中的那位紫袍老道却抢先开腔。
“好呀！白莲教在中原坐拥数十万教众，若能为我天宗所用，则大事可成也！这回可是他们上赶着求援，咱们一定要占据主动。最好在少林派和白莲教斗到两败俱伤时，咱们再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赫连鹏没有看向说话之人，但眼神中快速划过一丝鄙夷。
他沉声道：“其他的事我不关心，我只想和广德来一场真刀真枪的较量！”
那大天尊的脸色瞬间阴郁下来：“赫连先生有赫连先生的追求，天宗有天宗的谋划，咱们走的路不尽相同，却殊途同归。”
赫连鹏双目已闭，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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