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犬马之劳

古代战史的奇观。两个敌对的重兵集团，居然营寨相隔只有五里。

这个距离，老头遛弯都嫌近。

梁军箭出鞘弓上弦，极度紧张中熬过了一夜。

谢天谢地，天杀的晋贼没有渡河来攻。

因为晋军这边，同样也是极度紧张。

就像是李存勖穿越前看过的电视剧，两条汉子都把枪抵住对方脑门了。

自己精心营造的紧张恐怖气氛，不能把自己吓坏了。

所以李存勖只是下令严密监视梁军动向，派出大批细作，对梁军的任何动静都马上回报。之后，李存勖按时就寝。

整个晋军大营，只有张承业无法入睡。

他是宦官，不是亡命徒。对大王如此冒险，张公公夜不能寐，只好披衣起床，看着冬天的夜空。

营帐外，寒风在旷野上呼啸。好像还有什么夜鸟在诡异地悲叫着，叫声凄惶悲凉，就像被人捏住了脖子。

真不好受。幸好有狐皮大衣，紧紧地裹了起来。

总算熬到天亮，梁军统帅、博王朱友文揉揉发红的眼睛，看着两员大将。

两个身经百战的宿将。

朱友文写下了一封奏章。这是他苦熬一夜想出的最佳方案。

给父皇上奏。

在大战前上奏，说明战役形势，晋贼抵近下寨，儿臣坚持用厅子都严防晋贼冲击。但是，王彦章和张归厚两将军，力主决战。已经架设了浮桥，马上就要渡河与晋贼决一死战。

当然等不及父皇的旨意了。

这封奏章，其实就是两个字。

甩锅。

万一战局不利，那与儿臣无关！

如果大破晋贼呢？

作为十五万大军的统帅，大破晋贼，你说与他有关吗？不用自己说，父皇也会大加赞赏啊！

通向东宫之路，就此铺平！

所以，现在是先考虑败局。万一打了败仗，龙骧等三支禁军覆灭，自己先有个退路。

把奏章给王子明他们看过，让他们副署签名。

因为说的是实际情况，所以两位大将没有犹豫，签上了大名。

马上派出加急快马，从速送往金祥殿！

到这件事解决了，朱友文才算放下了负担。现在，他终于可以全力攻击对手了。

大战开始！

李存勖没有朱友文那么多心理负担，他是为自己而战。

仗打的好不好，自己负责。

现在，迎着干冷干冷的西北风，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忽然想起了父王。

终于与梁贼决战了，不知道父王在天之灵是不是也在看？他的座位好不好啊？不用给昭宗皇上让座了吧？

甩开这些胡思乱想，双眼紧紧盯着战场。

现在，野河上那座唯一的石拱桥，成了双方的血肉磨坊。梁军在拼死进攻，而晋军则在顽强抵抗，刀剑挥舞，长枪戳刺，还有后面的弓箭兵放出的死亡之箭，随时伴随着士兵们的狂吼、惨叫。

虽然梁军搭建了浮桥，但是厅子都的大弩箭，还是只能从石拱桥上经过。

石拱桥的血战一直延续到午时，双方都知道石桥的重要性，双方也都是精锐之师，互不相让，血战一直在继续。

肚子里叫了一声，李存勖赶紧告诉张承业。

“张公公，马上命令其他各军，立刻吃饭！”

张承业领命而去。

这时，郭崇韬飞马而来，下马后看见大王在沉思，只好站立等待。

李存勖回头看看他。

“石拱桥，顶得住吗？”

郭崇韬摇摇头。

“大王，臣就是来禀告此事的，现在朱梁派来夺桥的，是禁军拱宸军，战力惊人，大太保虽然率众极力阻击，但还是吃亏太大。臣请大王拨给一支兵马，前往援助。”

“枢密使都要冲上第一线吗？笑话！”

郭崇韬脸一热。

“可是朱梁军攻势实在太猛……”

“命令源兄，后撤两里路，让梁贼过桥！”

郭崇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王，石桥一旦失守，梁军的厅子都就……”

大王打断了他的话：“速去！”

这是军令。郭崇韬无奈，只好飞马奔向石桥。

李存勖微笑。因为想起了一句话。

“犬马之劳”。

梁军将帅这里，欢声雷动。

鏖战一个上午的石桥，终于到手了！张归厚的厅子都马上把大弩箭运到河的对岸，架设起来。现在，只要晋军出寨，很快就会被弩箭射穿！

不要太爽！

王彦章也忍耐不住，请命后离开。

三支禁军，现在只有拱宸军开了杀戒，他们的明光铠上，洒满了晋军的鲜血。

不过他们非常骄傲，敌人的血迹，是战士们的勋章，是可遇不可求的勋章！

龙骧军与神威军，现在也渡过了野河。红色的铠甲像一条巨龙，而神威军的黄色铠甲，却好像昭示着自己的富豪身份。

看见对方铠甲鲜明，鼓角喧天，旌旗猎猎，晋军将士们都开始胆怯了。

穷小子能和富豪对打？

张承业尖锐的嗓音大声传来。

“一副盔甲三百两，杀死梁贼抢盔甲！”

这奇异的战前动员，却令晋军将士们闻声心动。是啊，明光铠这些甲胄，一副都是小康之家的家产！

杀梁贼，抢盔甲！

红了眼的晋军将士扑向敌人身上的那些财富，两军顿时鏖战在一起。

博王手下的梁军战斗力相形较弱，在李嗣源的横冲都打击下，节节败退。但是关键时刻，厅子都的弩箭毫不容情发射了！

李嗣源只好后撤，但还是留下了满地的人马尸骸。

就在此时，惊雷滚滚！

孙耿的火炮开炮了！

按照大王的旨意，炮弹子上都裹了火油，发射过来落地爆炸，马上就是烟火滚滚，笨重的大弩箭根本无法躲避，燃起熊熊大火。

李嗣源大喜，马上挥军冲杀，终于冲上了厅子都的阵地，饱含着愤怒和复仇的快感，残杀厅子都的兵士。

另一边，王彦章统帅的禁军，骁勇善战，逼迫着郭崇韬所部，节节后撤。

此时，元行钦的契丹直行动了。六千匹契丹骏马，六千个契丹勇士，顿时与精锐的梁军马军混战起来。

忽然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犬吠。

李从珂的犬军，首次登场亮相。

一千头獒犬，敏捷地跃起，五六秒钟就能咬断战马的喉咙。梁军战马惊逃，精锐的禁军顷刻乱成一团。

立马山坡上观战的博王朱友文，完全惊呆了。

根本没想到，一帆风顺的战局，怎么会如此惊人的反转？

张归厚飞马而来。

他的厅子都已经全军覆没了，现在，他必须保住博王殿下，将功赎罪。

至于梁军大军？那倒没关系，打不过人家，逃命总会吧？只要逃到相州，不就又是一条好汉吗？

冬日的原野上，梁兵在崩溃，晋军在追杀，人喊马嘶，死神的镰刀在飞快的划动，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连续不断的陨落。

李存勖在银枪都簇拥下，策马来到石拱桥。

这里到处都是尸骸，连河水都几乎被堵死了。

张承业也纵马而来，脸上笑的灿烂无比。

“恭喜大王，大破梁贼！”

李存勖微笑着看看张承业：“张公公也立功啦！你那一嗓子，提振军心士气啊！”

张承业笑了起来。

真没想到，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居然还能为柏乡之战立下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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