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琐事

李知柔随着张居翰前往明政殿，他的心情并不慌张。

如果真听了九娘的话，去谋划什么复辟登基，那才真是该慌张呢。

薛王早看清了，什么做皇帝，那是纯粹的作死。昭宗是皇帝，哀帝也是皇帝，现在他们在哪里？

只要不和晋王争天下，那么，晋王也会像广州的刘隐那样，允许自己苟活于乱世吧？

应该是的。

从今天的短暂接触来看，当然主要是路上任圜的表现，让李知柔对晋王还是很有信心的。他相信，只要自己能够恪守本分，不去有非分之想，那么在太原娶妻生子，荣华富贵，安度一生，是完全可能的。

至于九娘说的复辟？

万分之一的可能都没有。

从任圜的介绍来看，晋王是一个颇有能力的君王，能文能武。关键是，他手握雄兵，麾下谋臣武将杰出者不乏其人。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把李家皇族逼得走投无路，气焰嚣张之极的朱贼，在李亚子面前，攻不下太原，连潞州都攻不下，还在柏乡被打的丢盔弃甲。

现在朱贼已经死了，他的继承人，还会是李亚子对手吗？

想到这里，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恪守本分之心。

或许，本来就没有帝王之命。

如果天下承平，那么昭宗以后，本来该是德王李裕登基的。

不论是承平世还是乱世，自己从来都没有帝王之命。

李知柔的智谋，就体现在这里。

自知之明。

不做不可为之事。

但是来到明政殿以后，他发现自己还是想错了。

李存勖刚刚收到了噩耗。

他派往幽州的使者张武，居然被刘守光极端残暴地活活烹死了。

不仅仅是对张武的哀悼。

张武是晋国的使臣，他代表的是晋国的荣誉，刘守光敢烹死张武，那就是与整个晋国为敌。

明显表示出对李存勖的藐视。

本来还劝说大王攻打朱梁的，现在因为张武惨死，无一例外支持大王出兵幽州。

李存勖一锤定音。

“活活烹死张武。还敢自称大燕？屁！寡人只能称它为‘桀燕’！堪比桀纣之残暴的桀燕！”

刚刚从同州返回的周德威，也力主对桀燕用兵。

“大王，先王留下的三支令箭，有一支就是灭燕。大王以孝治天下，正该完成先王遗命！”

安重诲补充道：“大王，臣以为，既然前唐的薛王已经来到，咱们组建的顺天应人大同盟，这个旗号可以打出来，达到先声夺人的目的。”

周德威看看安重诲，对这个年轻人的表现很满意。

“大王，重诲所言不错。第一个计较，有了薛王代天子行事，咱们伐桀燕，就有了道统的制高点；第二个计较，顺天应人大同盟，打出这个旗号，也可以令河朔二王，不得不出兵共讨桀燕。第三个计较，咱们这大同盟，如果先与朱贼开战，万一不利，影响声望。相比之下，刘守光比较好打一些。”

李存勖点头同意。

周德威的分析，总是条分缕析，让人听了舒畅。

所以，把薛王请来，就是要搞这个同盟成立暨誓师大会。

李知柔早就打定了明哲保身的主意。

“晋王殿下，小王此来河东，不过是追附大王雄风而已。所以，这个盟主，窃以为还是大王自为，比较好些。当然，如果为了号召天下的遗老遗少，志士仁人，小王也不惮效劳。总之如何决断，还是晋王一言而定。”

眼看大唐的最后一个藩王如此谦卑，李存勖心里很是舒坦。

看来，这个薛王，甚至比流霜殿的王后还要识时务。

很好啊，识时务者为俊杰。

“薛王殿下，寡人看来此行还真是离不开你，恐怕还是要请殿下不惮辛劳啊。”

看看晋王的脸色，一脸诚恳。

“既然晋王有命，小王怎敢推辞？不过也要说好，一切军政大事，仍由晋王一言而决，小王虽在军中，却因水土不服，又不通军国大事，故此事事有劳晋王，还望晋王莫要推辞。”

明摆着，就算自己发号施令，那也要有人听啊？明政殿这一帮文臣武将，谁会听自己的号令？

说句难听话，自己都不认识人家，更不要说了解他们的实际能力了。

“不过，小王也有个不情之请。”

听见这位薛王居然要讲条件，李存勖心中一愣。

但既然要人家来担任这个“顺天应人大同盟”的盟主，完全不给人家讲话，好像也不合适。

“哈哈，正要听薛王的真知灼见。”

李知柔淡淡一笑、

“小王哪有什么真知灼见。只是些个人琐事罢了。”

李存勖这就有些懵了。

“个人琐事？”

李知柔却是一脸认真。

“小王年龄虚大，马齿徒增，却因世道纷乱，始终未曾娶亲。不知晋王，可否成全小王这件事情？”

想要媳妇儿啊！

李存勖差点笑喷了。

不过也彻底放心了。

这个薛王，的确没有什么宏图大志，看来他的理想，也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啦。

“啊，这件事，倒是寡人失误。薛王放心，待得东征奏凯，寡人一定为薛王迎娶佳丽，那时候，咱们双喜临门，薛王之意如何？”

心里想着，你想要讨老婆？先帮我灭掉桀燕再说。

薛王表面上与世无争，其实这找老婆虽然的确是大事，却犯不着此时拿出来在明政殿上专门来讲。这样说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晋王彻底放心自己。

古代王翦手握六十万大军伐楚之前，就向秦始皇索要大笔的金银珠宝和田产，目的就是让秦始皇对自己彻底放心。现在的薛王虽然手无一兵一卒，但是他的宗室藩王身份，让他很担心晋王会对自己猜忌。所以早早说明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世俗小人，绝无雄心壮志。

一句话：伐桀燕可以，但自己只做一个木牌子。其他的，晋王您该干嘛还干嘛。

对于薛王的表现，李存勖非常满意。他问过张居翰，答案也是薛王此人并无野心。

张居翰还建议说，可以给薛王良田美池，让他好好做个富家翁。

反正现在有了榷场收入，晋国府库还算充足，李存勖倒是不担心一个薛王能把晋国吃空。

话赶话的到了这份上，晋王也就顺势提出了册封礼的事儿。

“既然薛王就任‘顺天应人大同盟’的盟主，那么，也相当于是普天之主啦。”

李知柔连忙谦虚。

“晋王不可如此说，不过是名义而已，名义而已。待朱贼覆灭之后，自当行尧舜之礼，择有德者而为君，小王无德无能，岂敢觊觎大宝之位。再者说，列祖列宗，中寿晏驾者居多，足见称帝者，可是要用性命来换啊！知柔不才，情愿多活两年，故此普天之主，绝非知柔所念。”

这可不完全是谦虚。这大宝之位，搞不好就是大祸之位，还是离它远一点为妙。

再说薛王早就想通了，列位先皇中，只有高祖、玄宗和德宗三位年逾花甲，名副其实的“圣人”太宗皇帝，晏驾时也不过五十岁。而武宗、文宗、穆宗、僖宗等，连四十岁都没活到。唐敬宗更是17岁就晏驾。足见在唐朝做皇帝，真是一个折寿的行当呐。

他早就下定决心，一不服食丹药，二不滥于声色，力争活到六十开外。而这两个要求，只要不做皇帝，应该不难实现。

李存勖听了薛王这番话，连性命之忧都提出来了，可见真是不肯做皇帝。也就微微一笑，直说了吧。

“薛王殿下，只因寡人要做册封礼，所以要殿下来写这个册子。莫非殿下不肯帮忙？”

一听是这件事，薛王马上笑了起来，神态也轻松了许多。

“哈哈，那小王先要给晋王贺喜啊。至于这册子，成人之美，小王何乐而不为？”

有了薛王以“大盟主”身份下的册封令，于是什么牛犊车，什么辂车，什么油罗网啦，卤簿啦，鼓吹啦，都顺理成章一气呵成。

册封礼之时，连潞妃、北后都纷纷前来观礼，王玉娴成了淑妃，也挣够了面子，心里美滋滋的。

看完热闹的啭儿回到流霜殿，说了这册封礼，竟然连王后都有些环节不大了解，不免又有些酸溜溜的。直到黄四娘抱了小郡主过来，天伦之乐，王后才把这个事情置之脑后了。

张承业来了。

“娘娘可知，薛王殿下，要就任盟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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