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 末世幻想
霜毒火的阵法点上,拜森被迫沉睡,实验进入观察期,所有人都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莫空凛见到秋离远远地在外边晃,心里头麻麻的。涅狄看他好像还有话说,却不打算多听,老老实实地又往戒断室去。
莫空凛想叫住他,突然,夏冉从那一头疯跑过来,抓着莫空凛就说:“先生回来了!”
涅狄脚步顿住,竖起耳朵。
莫空凛问:“你跑什么?”
夏冉惊慌失措地说:“我看到老三被扔进审讯室了!董先生亲自准备上刑呢!”
莫空凛大惊,“啊?”
夏冉跺脚,“雪连的任务搞砸了!说不定是跟她老情人重归于好。”
涅狄:“……”
莫空凛顿时顾不得监视者,拽上涅狄说:“我们去看看。”
夏冉的八卦之血沸腾着,拔腿跑在前面,远远地把技术宅们甩开。
冲过拐角,审讯室传出蒂依然撕心裂肺的惨叫!
“……”
夏冉急停,轻手轻脚地蹑过去,趴在门口,便听董卿蓝老气横秋地说:“你太让我失望了。”
蒂依然哀嚎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难不成我……有义务给你希望?”
董卿蓝又动了她的魂体核心,蒂依然几乎痛晕过去。
夏冉探出一个脑袋,只见蒂依然倒挂着,被刑具包围。董卿蓝愤怒地指着她说:“你被姓白的小子灌了迷魂汤!”
蒂依然努力把每个字都挤出来:“反过来还差不多,哈哈哈……”
董卿蓝无语,再想动手,蒂依然打断了他。
“董先生,”蒂依然晃晃悠悠,虚弱而疯迷,颇有点大无畏的气势,喊道:“我知道他那枚崩玉在哪儿了!”
董卿蓝一怔,“什么?”
蒂依然狼狈又灿烂地笑着,“他打了拜森,没收回去哦。夏冉,你们是真没发现,还是潇将军私吞了啊?”
董卿蓝豁得回头,目放精光。
夏冉吓得跌倒,忙道:“先生!别听她胡说!”
蒂依然问:“你做贼心虚?”
夏冉气急败坏地说:“老三你魔障了!白皓修的话你也信!你都被他骗多少次了?”
蒂依然怒道:“放你娘的屁!他什么时候骗过我?我看你们才是一群满口谎言狂妄自大的白痴!说我是超级大脑,何曾真正敬畏过了?不过是满足你们的虚荣心,等着报应吧!看进化之后我掀了这破房子,把你们都变成虚兽!”
夏冉惊恐:“你不要胡说八道!”
董卿蓝听得刺耳极了,有那么几个瞬间,大受打击!然后紧盯着夏冉,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对她摄魂,免得伤她大脑,甩开腿往拜森那边去。
涅狄和莫空凛这时僵在门口,与董卿蓝擦肩,唤了声先生,董卿蓝竟不理睬他们。
夏冉惊魂未定地望望董卿的背影,又望望吊挂金钩的蒂依然。
“真的没私吞?”蒂依然泰然自若,什么也不怕了似的。
夏冉懊恼地叫道:“我骗你干嘛?你真是脑袋坏掉了,居然编出这种话来糊弄先生!等他回来……”
蒂依然截口打断,“怎么着?再把我洗脑,就玩不出点新鲜的!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啊,蠢丫头,白皓修那崩玉要么是被你们私吞,要么就是掉在虚圈!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夏冉:“……”
蒂依然冷笑说:“我说过,等着报应!”
涅狄眉头紧锁。这时快速翻过了拜森记忆的董卿蓝也是一样,好久好久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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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术界有一分支,叫做窥天派,非高位阶、强算力之人不能修炼。可以通过模拟自身意识海,人为地构筑一个无所不能的幻境,先把自己完完全全地骗过了,才能进入混沌之境,创造一丝窥破天机的可能。
这种人一般被民间称为“神棍”。
曾经的蒲瑾有这条件,但他作为首席科学家,唯物主义者,多少有些不屑此道。董卿蓝不一样,他活在蒲瑾的阴影之下,又是个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梦想家,所以经常会在窥天幻境中自我麻痹。
光怪陆离的混沌境界,术者在这里没有实体,可以是风雨云月,任何形态的东西。董卿蓝现在希望鸿蒙命运能给他一丝指引,告诉他崩玉落在虚圈会发生什么?
崩玉是不可损毁的,它会被虚圈的空间规则,运往某个合成虚兽的地方。
——血池。
混沌界出现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发出血色红光,不断延展、翻涌,化为横挂天际,覆盖环宇的汪洋血海。引力波的变化让火海的表面出现一个凹陷,拧成漩涡状,然后无数妖魔鬼怪从涡心喷了出来!
它们有无面者的人形、虚兽的假面和雪族的能力!如铺天盖地的飞蝗,洒下暴风、冰霜和瘴气,让死魂盈满天地间。
董卿蓝的视野倒转,大地雪封,一望无际。怪物们在这一方世界狂欢,之后血色的天和白色的地竟然逐渐靠拢,被紊乱的引力波压在了一起。
什么都不剩了。
……
星历九百九十五年,冬月十九。临近黄昏时,暗海的腥风掠过五百里长城,往东南的幽谷岭去。
拜森随董卿蓝来到谷口,身边的侍从抱着镜夜琴,游军压着一男一女两个雪族出来,将他们按倒。
“先生,”游军复命:“这两个年纪最小。”
董卿蓝果决地说:“带走。”
雪青大骇,双目圆睁:“去哪里?你是谁?放开我!”
拜森手腕一扬,凌空打出气爆,当场就让他闭嘴了。梅姬想叫,当然是一样的结果。两人一起被抬了下去。
董卿蓝打开镜夜琴的琴匣,吩咐道:“开始吧,把束耳咒的结界撤了。”
游军应道:“是。”
“你也去。”董卿蓝又说。
拜森顺从道:“是。”
他跟着那游军们走向高地,董卿蓝起手扫弦,便是一曲镜花水月。
雪族的基本战斗力不高,胜在善于利用雪山地形和心幻之术,行踪诡秘,且一般的经脉封印之术对他们并无长效。
但现在这些优势全都无法施展了,他们没有防备,束耳咒结界消失的一刻,镜花水月入耳,当场呆立不动。
拜森和五十多个游军朝谷地俯冲,展开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他们的灵压随着那曲子律动起来,不受控制地高涨,而雪族却是一片茫然,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割掉了头颅。
突然,少数几个雪族醒悟过来,瞳孔剧烈地震颤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划破天穹。拜森看他们灵子共振的频率不对劲,似乎是要玉石俱焚。
董卿蓝换了指法快速扫弦,无形内劲轮番迸发,这几个准备冰嗜的雪族就突然失控,经脉逆行,被灵力潮汐烧成了火人!
拜森笑了,弯刀狂舞,割掉了他们的头颅。
“你说就因为崩玉,雪漫天下的预言还能成真?”莫空凛把资料室的门关上,狭小的房间里一片昏暗。
涅狄靠在墙上,若有所思,接不上话。
莫空凛心慌意乱地说:“希望董先生屠了雪族就没事,可我听雪连那边的人说,那个冷巡被蒂依然抓走,但这回……”
涅狄的眉峰凝聚,站直了身体。
莫空凛也暗自焦虑。
涅狄这才道:“记得我们模拟完圣体的寿命,一直都只有四年。如果蒂依然想要促成雪漫天下,那她究竟是在自救还是自毁?”
莫空凛一怔,灵光闪过:“你是说……不知道。‘与天地共存’,究竟指的是生境,还是血池呢?”
涅狄眼睛里光芒变幻,“我们这么看,是假设完圣体没有主观意愿,或者假定她会遵循生物本能,让自己一直活着吧?”
莫空凛的眉头不展,“为什么会想要自毁?”
涅狄一脸茫然,心里头欠欠的。
莫空凛不认可他的说法,“照我们的算法,完圣体的寿命指征的就是天地命脉,不是她自己啊。”
涅狄不想那么多了,只是觉得蒂依然很可怜。她嘴上变着法儿说着敌对、悲观,总会让人类当真、警惕、冲突,再酝酿悲剧。
事实上她想要的,也许只是“离开”?
……
幽谷岭残阳如血。
高处的风景很美,拜森很难得地放空脑袋,什么也没琢磨。谷地中游军们正按董卿蓝的指示挖掉那些雪族的眼睛和心脏,小心翼翼地封存起来。
董卿蓝幽幽地开口:“拜森啊,你说生命最重要的任务是什么呢?”
拜森露出个讨好的笑:“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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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雪族的五十双眼珠特化成五十对雪魄丹晶,完圣体计划在虚夜宫正式启动了。然而董卿蓝当着秋离的面,自觉避嫌,宣布退出长生天!完圣体项目的执行由涅狄主持!
秋离没反对,不过加强了对涅狄的监视。
而涅狄这次不打算做什么,他对蒂依然下刀,目的只是无微不至地去了解她,轻抚那个倔强而孤独的灵魂。
同时也他不断尝试去理解董卿蓝的逻辑。那个人想要功勋,想要万民敬仰,青史留名。可这种东西好像越是追求就越得不到。
董卿蓝是痴人一枚,同时也喜欢逃避现实,用窥天环境将自己从俗世中拔除。所以他不曾有过真实,也不曾有过原则。
——这样的人,能忠于谁?
涅狄本以为他就是茉雁的走狗,现在看来,还真不对。所以能使他将完圣体计划都交出来的,只可能是更重要的事。
那就是董卿蓝他自己!
他提出了一个强化拜森的项目,只把莫空凛点了出来,闭关去了。
涅狄斗胆揣测,雪魄丹晶有大用处。它也算魂器调和的稀有材料了,五十对雪魄丹晶足以让董卿蓝构建出绝大多数精妙的内置术,在关键时刻迷惑南疆也好,控制蒂依然也罢,什么都有可能。
涅狄最后一次检查崩玉,将它潜入蒂依然的胸膛。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他察觉到有一缕外来魂魄从崩玉中溢出,和蒂依然的融在了一起!
——那是董卿蓝的灵魂。
他要与蒂依然自动结成魂契!
当“世界末日”变得有据可考,董卿蓝看问题的角度和重点都立刻转变了。他认为这件事已经不可阻止,那蒂依然能不能变成“真正的”神,就不是第一要务。
第一要务是:无论雪天超度术如何清洗她的灵魂,董卿蓝都必须保证自己能够控制完圣体。
魂契的作用是直接投射命令,在此之上,董卿蓝应该还需要一重保险,来镇压蒂依然的强大本能!
——混沌迷宫。
涅狄在检查蒂依然身体的同时,抽丝剥茧地把董卿蓝的计划暴露出来。发现他用十枚雪魄丹晶为载体,往蒂依然脑内植入了一套层层叠叠的迷宫幻境,一步一景,并且把时间流速拉慢,半个时辰抵现实的十年!
这才是控制法的最高境界。作为初生儿的蒂依然不知要多久才能“意识到”自己被困住,到时候千年浩劫都已经结束了!
所以,混沌迷宫镇压本能,魂契投射命令,双保险。并且魂契是随崩玉植入的,雪天超度术发生在那之后,董卿蓝也许可以远程操作,让南疆的计划失效吧?
第三个问题是,涅狄想,董卿蓝自己得活的够久、能够在死魂纪元存活才行。
——他现在拿拜森干什么呢?
融蛊计划的精髓,其实是外来魂魄的植入、侵蚀,和置换。董卿蓝搞这个项目十年了,深谙其理。他可以借助雪魄丹晶,在拜森的墟鼎中开辟一个容纳外来魂魄的空间吧?那个空间必须完全契合董卿蓝自己的魂魄特征,以后就可以直接夺舍!
“夺舍”计划的关键应该也是蒂依然。
涅狄天马行空地推演着,一边下刀,一边想在未来某个时间点,蒂依然会背叛南疆,然后根据魂契的指示,抽取董卿蓝的灵魂安置在拜森体内,让他和无面者共生?直到拜森的灵魂最终消亡,董卿蓝会得到上千年的寿命,对人类而言,也是永垂不朽了。
……
莫空凛手脚发凉,僵着身子探索拜森的魂魄,再看镜夜琴也摆在室内,觉得只要自己乱说一句,马上就要变成之前的涅狄。
董卿蓝把手术刀递了过来,一脸诚恳地说:“空凛,帮我吧,见证永生。”
……
拜森在黑暗中瑟瑟发抖,迷蒙的意识被搅进一个漩涡。慢慢地,他见到极光般的青蓝色缎带,下降到怒涛汹涌的海面上,将海水一分为二。再然后是投射于未来的幻象,有一团幽蓝的冷光坠下,缓缓嵌入那海水的凹陷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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