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 “吾皇万岁”
魂师方的人数处于劣势,但每个人都想着报姬束城一箭之仇,每个人被族灭的恐惧逼到了破釜沉舟的地步。于是还真如皇后——太后所说,破了不战之誓的圣杯从权力的侵犯者摇身变成了魂师的守护者!
而南疆也一样,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了。
雍谦见魂师们都集中在圣骑士身边,便身先士卒,自己带最精锐的一支部队先把他们的队形冲散,然后咬住一个叫闻人沛的圣骑士,展开厮杀。
“你们先走!”闻人沛说着,不退反进,以生命为代价缠住雍谦。然后巴罗和贾焕林头也不回地跑了,不是他们绝情,是圣杯召唤令剥夺了他们的思想,他们的所有行动都得奔着支援新皇去。
南疆不是朝廷武装,像雍谦那样棘手的强者不太多,都分到蒂依然身边去了。雍谦一时间挡不住那两人,只能全力以赴杀了闻人沛,阻止更多的魂师突破封锁。
他把那二十万普通兵士都调动起来,天宗的能力者在天上把魂师往地下送,战士们立刻人肉堆上去,一层叠一层,压在里面的被杀死了,外面的找到机会就往魂师身上捅两刀!
谁说普通人就不是战斗力了?现在的他们悍不畏死,奋勇无前!开战前雍谦明说了,能取魂师首级的,封万户侯!
平原上血流成河,护城河的水被尸体截断。
这时北边,蒂依然和琾彬洲打上了万丈高空!天上相撞的犹如两颗恒星,函岭山脉被他们的灵压烧得千疮百孔,林木尽摧,起伏的岩层被削得平整,山火不断往四周蔓延。一时间王都的封禁当真成了抗灾堡垒了!而周边十八城的人只得全力固守,祈祷神仙打架的时候别往自己那边靠。
蒂依然发现,被琾彬洲带来的六个圣骑士居然不是第一时间帮他的忙,而是结成骑士连心阵!异体同心地去解决她的帮手。蒂依然不禁懊恼,心里又“啧”了一声,看来人类的战斗经验确实很丰富啊。
于是帮手们被圣骑士打,琾彬洲则直接跟蒂依然拼命!他始终保持最大的灵压输出,最快的战技压迫,逼蒂依然全力招架,不给她变招的余裕。
但就这种时候蒂依然还能分心呢,发现随着位置越来越高,天上的空气逐渐稀薄,能看到地平线呈弧形弯曲过来!意想不到的明亮、壮美。
——但为什么是弧形的呢?
三心二意的蒂依然被琾彬洲死死压制住了,身上挨了两刀才觉得不能再被动下去,猛地燃爆神照之力!蓝色图腾在体表浮现,从天地中汲取能量,凶狠反扑!但琾彬洲的灵压也是无穷无尽,从圣炎国脉中来,毫无花巧地拼了个不相伯仲。
越来越多的魂师突破封锁线,从平原那边赶来。送来了巴罗和贾焕林,沐浴在圣杯的神恩下,毫不犹豫地朝那七个天宗高手杀去。
三百招之后,圣骑士牺牲一人,重伤一人为代价,七个天宗高手死光了!六大满状态的圣骑士集结,战力解放,白焰冲天。此刻他们是圣杯护法,也是圣杯的臂膀,六人一心,仰沐神恩,控制身体的意念完全被琾彬洲的命令取代——
“大圣弓!”
圣骑士分出四人整齐划一地发动咒术,将火焰固化成弓形,流光璀璨。另外两人拟箭,不断祝祷以“极致锋锐”之属性,那圣弓上便搭载了一枚极细的箭芒!顿时,蒂依然如芒在背,但她跟琾彬洲相互钳制,谁都挣脱不了对方。
瞬息之间,箭矢破空!九天之上云霞退避,冲击波劈裂大地。千钧一发,蒂依然拔身相让!直冲云霄——
空间构术·缩地法、
琾彬洲再度骂了声娘,之前他们两人的防御场已经相容交融,无法分割了,可这空间规则竟然如此不讲道理,术法一旦结成,蒂依然的位置就一定会转向空间构术锁定之处。但超级强者的防御场可不是那么容易挣脱的,就如同两个扣在一起的铁球!
于是她朝上走,琾彬洲也被牵引而去,圣箭从他身下射过,他立刻变招,水中捞月,四两拨千斤地调转其方向,仍朝蒂依然射出!这下蒂依然先是被防御场拖慢速度,这一击又让琾彬洲手动加速,也避不过去了。
圣箭凶猛地扎进肩头,传出一串雷暴般的声响。蒂依然的超速再生没能赶上!左肩被炸出一个血肉模糊的坑。琾彬洲趁机就是一顿狂风暴雨的猛攻!转眼防御场又被打出来,交联在一起。琾彬洲故技重施,以己身防御场为钳制,形成引力纠缠——
“再射!”
蒂依然气了个仰倒,心想那圣箭怕是伤不了圣杯之主?因此圣骑士们毫无顾忌。下一刻只听尖啸声刺得她耳膜生疼,琾彬洲奋力拧身,调整她二人身位,活生生要将蒂依然“按”在箭锋之上!
好大的力道!蛮横如猛虎下山,蒂依然真没想到自己能被人拽动!于是这一箭还是没躲过去,扎到了腿上。她当即发飙,一股黑气在眼眶中翻涌如烈火,灵压全面质变,死魂之力化为瘴气的狂潮!侵入圣杯防御场。
“!”琾彬洲怯了一下,因为死魂之力于圣咒是剧毒!如寒冰遇烈火,原本紧紧相扣的防御场突然从中爆发出极强的斥力,将两人推开,而蒂依然正好闪过一发圣箭,但正面又来上万支落虹光雨,又把她使用宙空的计划打断了。
——真难缠啊。
蒂依然想,本来瘴气浓到了极致就能唤来虚空!但这人是先知不成?完全不让她进入自己的节奏。
一时间,落虹光雨大面积地消解死魂之力,黑白两色对冲,此消彼长。蒂依然震断身上的圣箭,想躲到琅琊位面去,但又想这不是办法。她并不知道白皓修被带走了,还警惕着空间构术,那自己用乾坤搬运很可能会被打断!
琾彬洲一边乐见她这么想,一边又烦躁白皓修即便不在都能造成威慑!他将三发巨灵之杵藏在落虹之间,射出去的时候还是细小的光箭,但突破瘴气就“砰”得一声扩大百倍!怼着蒂依然的脸,杀她一个手忙脚乱。
蒂依然仰面避开,脸上火辣辣得疼,差点眼睛也要报废了。再度招架着,觉得明有圣骑士,暗有“静灵界人”,敌众我寡太吃亏!于是不再硬拼,折返身形与琾彬洲错开,先解决一个圣骑士再说!
琾彬洲下令:“给我挡!”
被蒂依然掌力咬住的是巴罗!他万念俱灰地睁大眼,灵力潮汐被迫发动!而另外六人立刻以他为中心,以己身为节点,咒力相连,拼凑成一张封邪神网!
一弹指,蒂依然与巴罗相撞,居然真让他的生命绝响给挡了下来!二弹指,封邪网落成,而蒂依然是死魂状态,这一招恰到好处地给予极强的斥力,逼她再退了。琾彬洲以圣杯之力发动的大圣弓接踵而至!
轰!!!
空域中开出一朵史诗级的苍白火莲,卷入苍穹。
圣骑士们被七零八落地冲散开来,带着流火坠入平原。莲心处的蒂依然被一根手臂粗的圣箭刺破胸腹!另一头,是琾彬洲不断加速,压着她横破天际,速度快得撕裂了空间!荡出的涟漪都是一重重黑色波纹。
圣咒在侵蚀死魂,琾彬洲的圣箭一点点地把蒂依然捅穿!她竟挣脱不开,再生能力也跟不上了,于是终于知道什么叫恐惧!下一弹指直接撞在了王都堡垒上。
“……啊!”蒂依然忍耐不住,发出惨叫。因为那灌银封禁并不是一堵单纯的石墙,内外表面均附有一层吞噬结界!她撞上来,封禁便将她看做超大体量的异物,整体活化了似的,汇集全部的吞噬之能朝她涌来。
那是何等庞大的能量?蒂依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背后啃食她的身体,吸取她的灵魂!才几个弹指,她仿佛要被掏成一具空壳,又仿佛要爆炸开来。而琾彬洲双手紧握圣箭,以全身力量将她死死钉住!
封禁表面出现海浪般的结界波动,高速旋转起来!蒂依然的灵压瞬息万变,以至于封禁中电火缠绕,冰风爆散。那层结界居然被撑起来了!基部出现一道道裂纹,传出惊天动地的爆破之声,唤来漫天乌云,快速覆盖了整个王都。
雍谦见势不妙,自己带人冲了上去。琾彬洲忙着压制蒂依然,背后空门大露。雍谦掌力擎天,集七人之力攻破他防御场!
岂料这时,琾彬洲退了!他放弃好不容易得到的优势,猛然松劲,蒂依然的反抗之力就把他斜向推开。但只听一阵霹雳之声,她身上的圣箭炸出千重火云!将她的视野侵占,也把雍谦他们卷入。
琾彬洲飞廉脚一闪,来到雍谦等人身后,双掌合十!四座圣域十字架从四面八方将他们拍成肉饼!
一场天火蔓延开来。
天与地都燃烧着,南疆人一片茫然地抬起头,看见的,没看见的,都绝望地软了双腿。雍谦等七人死前的灵力潮汐爆发出来,发出生命的绝唱。那种波动是最后的号召,让南疆人生,让南疆人死。
蒂依然撕破火浪,捂着胸口的伤冲到开阔处,狼狈到了极点,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琾彬洲刚才那力压雍谦等八人的一击也废了不少力气,同样气喘吁吁。
他们四目相接,鹰视狼顾。
但琾彬洲要赢了。因为很快南疆人就会彻底失去战斗力,这里的魂师们都会为他所用。于是他不像之前那样穷追猛打,蒂依然也跟着犹豫。
——谁耗得起呢?
琾彬洲给了自己一个否定的答案。
他的眼神慢慢发生变化,变得孤注一掷。高昂着头,把银岭孤雀丢下去,表示他放弃自己战技上的优势,请蒂依然用灵压决战!
蒂依然觉得自己有点被人牵着鼻子走,也许她应该跑?但是……她始终没什么“感觉”。
因为她不在乎。
不曾体会生存的艰难,哪会顾忌死亡的恐怖?
——你是谁?
——你为什么而活?
——在这个世界当中,你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没有找到真正的答案,如何能够拼尽全力地活下去呢?
蒂依然带着懵懂而又肤浅的决意激发了她全部力量。琾彬洲阖上眼帘,燃烧二十七阶圣杯的全部。
九天之上神力无极,两座始祖的幻影碰撞出万丈华光!可刚才灌银封禁给蒂依然造成的伤势成了她灵力上的豁口,被琾彬洲越撕越大!
她不知这个过程持续了多久,只觉得自己落入了水深火热的地狱,力竭是这种感受吗?意识模糊,血肉翻腾,原来是这么痛苦的吗?
琾彬洲的掌力压着蒂依然,将她一点点地按下云头,消解她的始祖之力!等到她本体暴露出来,王都平原看上去已经像被陨石击毁了!大地龟裂是一圈又一圈的同心圆,翘起的板块之下岩浆流淌!
终于,存活的四个圣骑士,外加一百八十四名魂师就位!他们在圣杯指引下自然结阵,接下来,百人圣唱!
即便当今的圣杯体系有诸多为人诟病之处,但它仍然是北陆史上唯一能将所有魂师之力合为一的绝响!北陆的历史永远有它浓墨重彩的一页。
蒂依然的天视透过灵子光流,看到星火的海洋,似有一曲充满宗教气息的大合唱,神秘而高亢的旋律,在天空的火海中飘扬起舞。
“区区造物也敢冒充始祖么?”
蒂依然听到审判者的声音,可没见着琾彬洲开口……难道是自己的心声?她再度被压在了灌银封禁上,灵力被那结界完全吃住了!无法反击,身体被琾彬洲按死,不能闪避,心知圣唱的力量甫至,她必灰飞烟灭。
——我会输?
蒂依然的右手紧握琅琊位面的骨扳指。
静一时,星火流汇。
琾彬洲以己身为众人的信仰之力开路,蒂依然眼睛上翻,变得通体透白。下一刻她似乎被圣唱击碎了,无数灵子单位从她身体里分散漂流,如白砂的海洋。
谪仙灵络全开!琾彬洲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构体灵子,他知道这种人是不死的。可他没料到的是有一股陌生而危险的灵子波动传开,使得他与蒂依然间狭小的空间开始扭曲。
琾彬洲也曾间接地被宙空的力量震慑过,只怕是她绝地反击的空间构术,于是稍有后撤。同时圣唱的能量透过他的身体涌入底下,蒂依然的灵子却全部消失!
琾彬洲一怔,懊悔地向前一冲——
那是乾坤搬运?
他不知蒂依然是不是在刚才使出了幻术,否则自己怎么会在有所防备的情况下还误判了呢?难不成谪仙灵络被她破解?
千人圣唱的能量使得平原浴火,冲击波扫荡开来,灌银封禁不堪重负。之前它的结界就被蒂依然撑破了,这会儿脆弱得如一层燃烧的白纸,在火焰中揭开了新时代的帷幕。
琾彬洲没能捞到那枚骨扳指,也没能探明蒂依然的招术。他懊丧地自熊熊烈火中升空,回到王都城池的正上方,众魂师无一敢和新皇同处高空,纷纷扬扬地落了下去。
狰狞的裂纹从基座爬上封禁顶部,这座数百年来无坚不摧的堡垒耗尽了它的生命,干枯粉碎,随风逝去了。但它并没有造成塌方,在琾彬洲脚下碎得安静有礼,仿佛那么大体积的墙体本就是轻飘飘的灰尘所筑。
受困七日的王都挣脱了绳索,卸下盔甲,打开人们的视野,露出炮火焦痕的城墙,匍匐在新皇脚下。
一时间,艳阳拱服,云霞来觐!城内外,人人跪地高喊:“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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