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 开胃
“先皇倒行逆施，被南疆一党，迷了心窍……”脆皮的皇后挨过三轮噬宴，气喘吁吁地说：“他为完圣体，什么都不顾了……武王多少次诚心劝谏，他听吗？”
圣骑士们一个个都如打霜的茄子一样，被这几乎证实的圣杯祭品论吓破了胆！这时人们都不关心血池和圣杯、完圣体究竟有何关联了，总之就是失望、难受，人人自危，只想弃皇城而走。
皇后两眼充血，皮肤泛青，强撑着又说：“翊王是雍谦的傀儡，人尽皆知，他们……”
辽城党一大臣赶忙接道：“他们摆弄个完圣体谋算先皇，害得圣朝十年来乌烟瘴气，乱象丛生！最后才把这千年末世抖搂出来，除了把局面越搅越乱，让咱们离心离德，还能有别的目的不成？”
人们面面相觑，还是不吭声。
这时终于有个人问一句：“那武王，呃，陛下这么做……”
皇后凛然道：“他会承担起救世之责！这圣杯，摆脱不战之誓，可以在最后的几年……咳！保护，保护我们的，国家……”
武安侯担忧地扶着她。
皇后又说：“等新皇归来，内忧外患，尽数荡平！我们要在这，这最后四年，救亡图存，这才是为君者应该做的，不是为了篡权把朝廷搞得四分五裂！咳，咳咳……”
武安侯见她咳出血点子！急得快哭了。
这时人们想起琾彬洲的军改之策，心想难不成那是提前试点？正要再说什么，皇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七孔流血地栽了下去。
“姐！”武安侯大叫。
纱奈旁观，眼角直抽，觉得好奇怪啊，得圣杯者居然势颓？自己真该跟巴罗他们换一下，出城调兵的。又想起琾彬洲在床上那些花言巧语，现在只觉得唏嘘。
这下皇后彻底昏迷不醒了，之前他们已经努力治疗过，可她魂体量太小，噬宴的伤害不可逆转。可见这个世界的领导者，光有能力和身份是立不住的。
然后武安侯被群臣围攻了，焦头烂额。
“咱们突围吧！”有人说出众人心声：“这结界再也扛不住下一次噬宴了，很快葛延雨就要发动总攻，我们现在哪还有章法？抵挡不住！”
武安侯坚持说：“再等等，姬束城柳叶县不都已经发兵了吗？”
那人道：“那也会逼得南疆人背水一战的。”
武安侯说：“他们人数不占优。”
反对者说：“他们有无面者和完圣体！”
武安侯急了，“哪有新皇登基，把王都拱手让人的道理？而且乌昆军二十万在路上啊！”
其实他很想安排几个人去打翊王府！但这帮老油条不愿分兵，怕那个神秘莫测的完圣体藏在暗处，等他们按捺不住就枪打出头鸟！之前牺牲的列英和章四娘就是榜样。
有人说：“叫他们去姬束城扎营，我们可以在新皇的带领下反扑，诛灭贼人！”
又有人接道：“是啊，雍谦有本事一辈子躲在封禁里。咱们突围之后立刻通知全境包围王都，迎接新皇銮驾，南疆军全调来了也不足为惧。”
武安侯正不知该回答哪个，只听一名老臣语重心长地说：“侯爷，新皇现在不见踪影，这是不争的事实。咱们被南疆切割成皇宫内外两头，首尾不顾，一盘散沙！他们却有主帅雍谦亲临前线，士气高昂，越战越勇啊！”
武安侯浑身是汗，五官皱成一团。
再有人说：“而且侯爷，这武王殿下……咳，先和怀府明珠传出婚约，然后你又说这只是他挟持怀府的借口？说明陛下是做好准备决裂了嘛，可现在他又回不来，岂不是被怀府的人……困在了血池深处？”
武安侯两眼一瞪。
——哈？
“不不，”辽城的人说：“你胡扯什么？”
“神光普照啊。”
“那为什么发生之前不回来？”
“打起来了……”
武安侯：“……”
纱奈暗地里摇了摇头，更是唱衰，要是琾彬洲神光普照之后都回不来，又要闹成什么样呢？而自己这样的圣骑士，作为圣杯附属物，当真没有自由，就像葛延雨说的那样。
“报！”
传令官的声音突兀地传来，把武安侯惊得一抖。只见一人激动地跑回殿上，说：“王大人和尤大人回来了。”
武安侯大喜，“快传！快传！”
王彦冰和尤冲快步上殿，人们跟着武安侯团团聚拢。
“怎么样？”武安侯问。
尤冲先说：“敌人的完圣体出现了！战斗力果然深不可测……”一看有人要炸毛，忙抢着说：“但是，但是她一出来，那嫣将军和四号无面者杀了董卿蓝，完圣体无人控制。而且拜森现在暂时也用不了魂噬。”
这番话说完，众人向后一仰，大松了一口气！
有人焦灼地问：“哎，有那个嫣将军的话吗？”
尤冲也不迂回了，直截了当地说：“静灵界方面只针对董卿蓝和完圣体，展开行动。”
人们议论纷纷：
“他们是不是想把水搅浑？”
“或者夺走完圣体？”
“再这样耗下去我们太被动了！”
丞相站出来：“侯爷别怪我说话不好听，现在见不到新皇，咱们是做不到齐心死守的了。最终只有一个结果，这结界挡不住完圣体的冲击，我们作鸟兽散，龙启军分而杀之！”
武安侯正想争论，但王彦冰突然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蒋秀秀回来了。”
“……”
丞相看武安侯突然噤声，就问尤冲，“那八万援军到哪儿了？”
尤冲说：“已经到城下，雍谦亲自领兵阻击！”
武安侯终于当机立断了一把，“既然如此，突围吧！”
人们精神抖擞，全部围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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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骑士两人被捕、两人战死，外边有两个在调兵，再除去之前死掉没补上的……”乌唳很认真地做数学题，说：“那么里边还有，十九人？”
夜柏嫣竖起大拇指，“答对啦！”
乌唳奇道：“十九人都挡不住完圣体吗？”
夜柏嫣冷笑：“呵，不能这么算。真正削弱他们的，是怀疑和恐惧。王都政坛早就散了，琾彬洲砍树的行为又鬼鬼祟祟的，现在更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回来。所以事发突然，军心动摇，无法凝聚才会这样。”
乌唳问：“那他们会怎么做？”
夜柏嫣说：“反正突围的难度比死守要小得多，无论城内的圣骑士和魂师，还是城外的援军，现在都更倾向于保全自己。他们其实不缺联络员，内外双方一旦确认了共同目标，嘿，瞧好吧，他们的战斗力会瞬间翻倍，再不是这般软绵绵的挨打了。”
乌唳一脸崇拜，眼光发射小星星。
——总觉得你好厉害哦。
此刻他二人藏身于一家空了的客栈，等待局势变化。乌唳想了想，又问：“他们跑了，禁宫怎么办？”
夜柏嫣笑道：“比谁更快啦。你想的没错，禁宫有灌银封禁的枢纽，覆盖全城。那他们必须在封禁落下之前冲出去，否则铁锅闷炸弹，完圣体关门屠狗，外边再有援军也进不来。”
乌唳一怔，又笑，“这么厉害的完圣体，被我们偷袭了？”
夜柏嫣竖起一根手指，“这叫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说的真好。”
蒂依然朗脆的声线穿透楼板！如水击寒冰，同时降下的还有沉重无匹的威压。
一弹指，楼板不负重荷咔咔脆响，乌唳和夜柏嫣爆发全速，破屋而出；两弹指，客栈被轰然压扁，旋风卷起，直将废墟搅成弥天龙卷，爆散而开。
“但还有一句话，”蒂依然飘在天上，昂然问：“叫一力降十会吧？”
两道黑影自烟尘中一前一后地升空，前面是夜柏嫣，后面是乌唳。只见客栈附近的屋宅也都被波及压扁了，飞出去的石梁不知砸死多少人。
夜柏嫣警惕着她，问：“奇怪，帮你杀了董卿蓝，你怎么不领情？以前可不这样啊。”
蒂依然的注意力被夜柏嫣怀里的东西吸引了，天视一透，看见个穿界印，上面居然附着自己的灵魂碎片？
“以前怎样？”她说着，觉得这个世界有点乱，每个人都想搞她脑子。
夜柏嫣笑着说：“你背叛他们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咱们找个地方慢慢说？”
蒂依然知道她没有说谎，但也不禁有点烦躁，“还是把你的记忆给我比较简单。”
夜柏嫣说：“啊，恕难从命。”
蒂依然直接动手，却是先抓乌唳，风压勾勒出一只巨手的虚影！
乌唳的速度算是无面者中数一数二的，抽身便躲，但蒂依然掌力中仿佛压缩了引力黑洞！他如陷泥沼，被定在原地！当头挨这一掌，“轰”得一声化为炮弹垂直砸入废墟中。不过蒂依然这一招留了背后空门给夜柏嫣，所以紧接着就是身子弹开应对夜柏嫣的雷系快攻。
可夜柏嫣没动。
蒂依然不禁讶然，回头笑了：“怎么，还真把我当朋友不成？”
夜柏嫣说：“本来就不是敌人。你不就是找这个？”
她把穿界印取出来，但戒备蒂依然这样的状态，不敢就这么丢出去——谁知道人家到底想不想要？万一她脑子一抽给拍碎了呢？
蒂依然秀眉微蹙，有点看不透那东西的玄机。
夜柏嫣说：“你和我们白将军颇有交情。你为了对付董卿蓝洗脑，把这信物留给了他，可有印象？”
蒂依然沉默了一会儿，复又冷笑。
——烦！
她一抬掌，空间被压缩了，一波气浪咆哮着朝夜柏嫣咬去。这下她才一瞬间就没影，原地只有电火花残留闪烁。
“硬抢啊？”夜柏嫣的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得益于她炉火纯青的迷踪步，“看来这次董卿蓝的洗脑很成功。”
蒂依然怒意翻腾，不去追她，反而直扑乌唳坠下后砸出的坑。夜柏嫣若还当蒂依然是初生的无面者那就大错特错了，完圣体不走寻常路。
只见坑中迸发一抹绿芒将烟尘搅动。蒂依然心想看过一遍了，焉能中招？手中释出磅礴黑气，将死魂之力极致压缩成流质状，覆盖掌心。
雷霆之枪攒天而起，迎面射来，但枪锋被她徒手抓住！便像是染了毒液似的由枪锋向枪杆流淌黑色，让她活生生捏成了自己的武器！
蒂依然旋身将雷霆之枪调转方向，同时将追魂闪附着于死魂质膜上，仅在这几个瞬间完成刻魂。
黑色枪杆破空，却是朝着夜柏嫣去的！尖啸声震得附近三里的人耳膜出血，击穿音速，爆声连连。
夜柏嫣只能闪避，没想到自己以速度冠绝天下——那是和人比，今天竟会被死物纠缠！那黑色枪杆像是有无穷无尽的能量，咬定目标，逼得夜柏嫣始终甩不开那点距离，上蹿下跳，身影在一弹指间连闪三次。
蒂依然趁隙再打乌唳。
“三姐！”乌唳扯开嗓子大吼。
蒂依然一瞪眼，千佛掌拍了个空，乌唳从千佛掌的指缝中脱出，肩膀一抖，六道雷霆之枪的阵列从他身后排布成六芒星。
但蒂依然还有一只手，隔空一挥，乌唳猛地撞进千佛掌！只感觉被什么东西箍住了，霎时间气浪翻涌，是他拼命挣扎，魂噬力沸腾不休。
然而蒂依然的灵能严丝合缝地将他封住，涌动间显现出浓稠的胶状流体，便是千佛手的实体形态。
乌唳觉得脑袋要炸了，眼前全黑，再喊：“三……姐！”
蒂依然凭空生出一股无可奈何、兔死狐悲的感伤。这时发现那雷霆之枪的阵列不在乌唳后面了，什么时候消失的？
危险感来自身后。
蒂依然汗毛直立，便只见乌唳手攥拳，远控！
呲——！
六星棱光横贯视野，从蒂依然背后射来，由城西射到城东，让外边激战中的十数万大军行注目礼。落在不知多少里外的平原上，炸得山崩地裂。
不过蒂依然还是闪开了，但半截左腿被擦到，直接蒸发！而且乌唳不见了，被雷霆之枪的风暴带走，摔在路上。
而在那之前几个弹指，夜柏嫣急停，胸前激发一道透明屏障，在被那黑色枪杆钻破的一瞬，挥鞭将枪杆卷入，狠狠向下抽击——
破！
死魂能量随电火荡开，紧随乌唳的雷霆之枪之后发生，蒂依然只剩单腿，身形不稳，立刻被冲击波干扰了灵子输出。夜柏嫣再度挥鞭，扫出大范围的雷暴电浆之海，倒灌而下。
蒂依然躲不开了，悍然抬掌，断空墙横向拉开，无穷无尽的电浆被挡住，不泄露分毫，接天铺展！然而距离还是太近，压得蒂依然直不起身！雷系的光芒乱射，雷霆灌耳，场力辐散，这对任何人的感知都是极强的干扰。
于是就在视听和灵络都暂时失灵的瞬间，蒂依然脸上一痛，刺痛！从眉心到左耳一共七点，连成一条直线，通过眼球！竟像是有七根看不见的细针同时排布在她脸上，正要穿透她的脑袋！
“！”蒂依然偏头一躲，不知是何物逼近。
咽喉部位，刺痛！
她终于想起自己拥有超速再生！不闪避了，出手如电，往前一抓。咽喉果然被刺穿，但她也在身前捞到了几根针状物！却在触及她手掌的一瞬，那些东西分解成更小的单元，钻进她的皮肤，将手掌震得鲜血淋漓！
“……”蒂依然的知识库里，从来没有这种战法！类似的概念倒有不少，可真正能完成到这个程度的，史无前例。
下一针便往耳朵里钻！
蒂依然简直是怒发冲冠，若有时间，肯定破口大骂。这种打法之猥琐，稀世罕见！因为在天缀鞭电浆之海的影响下还能保持这样的控制精度，偷袭者的精神力超群绝伦，那个层次的人了，难道不该涯岸自高，不屑此道的吗？
蒂依然一时错乱，头顶的断空墙便往下坍塌。夜柏嫣趁势加力，又要发一招青焰刀！蒂依然知道这次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反向摄魂，给自己下达命令——
专注！
她杂念全消，只剩当前一战，全神贯注！
先发制人。
蒂依然眼中金光爆射，轰然拔高的灵压转化为冰系！冻结领域撕开夜柏嫣的雷暴，粉碎偷袭者的灵子连结！
这就是一力降十会，不管什么招术都抗不过绝对的力量碾压，那股霸道之气如蛟龙出海，纯粹的冰系灵能和青焰刀上下对冲——
青色的刀影被摧灭了！
夜柏嫣身前三尺涌过寒流，身体直接麻木，被那冲击波震得飞了出去，全身凝霜，动弹不得！心想这家伙真离谱。只见眼前冒出一道黑影，大蝙蝠似的，兜头将她裹住。
四下里轰声混响，寒流涌散。全城的人都回头仰望，匪夷所思。
——那是冰系么？
冰系的特点是灵压越强越难收束领域，比如白皓修的劈天刃每次都能冻上一片冰原，但蒂依然竟然只有周身十丈霜冻！并且那还是她下意识的控制。要对抗穿透力极强的青焰刀，她就是在一瞬间把全部能量都圈定在小范围内了。
完圣体爆发灵能，宣告自己横空出世。城内每个能力者都体会到了其独特之处，那股灵能接通天穹之时，世界都活化了，吹过来的冰风就好似天地意志的一口冷气。
夜柏嫣感觉自己只是一道开胃菜。
“嫣姐姐？”霁慕白的声音很近。
“……”夜柏嫣回过神，还是只见到一团黑影。
霁慕白摘下幻翼装的头套，正用回道消除她全身冰冻，“是我。”
夜柏嫣喜出望外，“你！”
突然，东城门方向，一束明黄色的信号焰火升上天空。那代表姬束城的飞鹰队绕开雍谦的拦阻，入城接应了！
完圣体的灵压对很多人而言都是一种信号。霜月阁、武王府集结的魂师们高举勤王大旗，杀向皇宫。
武安侯下令突围！
圣光舞动，躁动而血腥的气息伴着喊杀声让黑夜沸腾起来。各怀鬼胎的人们像受惊的兽群，同样是一触即发，化为绞肉机冲进血肉横飞的战场。
纱奈纵上房顶，扑面而来的硝烟之气灌入肺中，仓皇间大致扫了眼四下的埋伏，找到薄弱点直扑而去。
轰！
她腾空时，屋顶被炸碎了，一声惊天巨响，冲击波直将她掀到地上。纱奈在风暴中回头一看，烈火熊熊！直将曾经气势恢宏的大殿吞噬殆尽，而火焰上空赫然是葛延雨一刀一剑，威风凛凛地俯视他们。
武安侯豁出去了喊道：“擒贼先擒王！取了那天宗邪祟的狗头！”
“杀！！”
不知是谁吼了一声，混战打响，牵一发而动全身。
霁慕白听着到处爆发战斗，更有一道强横的死魂灵压朝着蒂依然的方向去了。
“那是……拜森，咳！”夜柏嫣抓着霁慕白的小臂。
霁慕白不让她乱动，低声问：“要解决么？”
夜柏嫣摇摇头，眼中无限欣喜，“你何时到的？”
霁慕白说：“刚到。”
夜柏嫣说：“对手太可怕了，今晚能做的就这些，我们撤吧，别被关在里面。”
霁慕白点头应了声好，抱起她便走。
夜柏嫣当然不知刚才是他出手相助，但霁慕白也不会说。他就是这么低调的一个人。
至于这穿界印，夜柏嫣想，让蒂依然先惦记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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