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 偷东西要看准人
“飞都……?”
灰头土脸的琾明溪扶着婉贵人,望那城墙上的字,饿得迷糊的脑筋转了几转,心想……好像还是走偏了?
逃难是一门技术活,对这辈子没出过公岭的皇子来说有点超纲,更别提满世界都是他的通缉令,天行者和密探无孔不入。
琾明溪打算逃出国,但小心翼翼走了五个月,始终绕不出去,觉得自己就是因为谨慎过头,胆小怕事,以至于半点异能都不敢用,才把自己和老母亲搞得那么凄惨!
婉贵人已经病了一场,一直都好不全,再不洗个热水澡休整一下,她的病又要复发了。于是琾明溪有点触底反弹,说:“娘,我抢个通关文牒,咱们进城去。”
“……”婉贵人的节操碎了一地,咳嗽着,像个病恹恹的难民,问:“这是哪儿啊?”
琾明溪说:“玉奇国北部边城。没关系,从这里也可以出境。”
婉贵人没脾气地说:“好,你看着办就是。”
一天后,母子俩满身泥浆,相扶相抱地再次来到城下,在门口被例行盘问。琾明溪操着蹩脚的东方口音应付着,好歹是混了进去。然后他的眼前出现了幻觉:客店、床、洗澡水、有肉有米的一顿饭。
饭啊……
琾明溪真不明白为什么没出息的自己会觉醒静血装,他原本最大的志向就是出宫开府后能周游列国,做一个没病没灾的闲散王爷。硬要说起来,老天爷唯一给他开的一扇窗居然是语言天赋。
连公岭都没出过,但琾明溪通晓六国文字,其中也包括静灵界语。只是他有点社恐,不敢叫先帝给他请老师来训练发音,就自己偶尔到外来署晃晃,跟翻译官们闲聊几句。这会儿逃亡倒是要派上用场了。
藩国边境的城市不算大,跟王都比起来就像乡下县城。但毕竟和柳州接壤,新鲜玩意儿还是不少。各国人士的奇装异服,天南地北的习性和口音,叫母子俩瞧了个稀奇。
琾明溪找了家小客店,先付钱,顶着旁人嫌弃而打量的目光住了进去,叫来洗澡水和晚饭,又打发店小二去买来两套衣服。
收拾停当,琾明溪觉得身上洗下来五斤的泥!如被团团云雾包裹着,只想倒头大睡。但婉贵人又咳嗽起来,摸去倒水。琾明溪头昏脑涨,废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从软塌上“拔”起,给母亲泡了劣质的茶,帮她安顿了,叮嘱她插好门。
“娘,我出去寻个药铺,买药回来叫小二给您煎了。”他道。
婉贵人担忧地道:“小心啊,早点回来。”
琾明溪应了声“诶”,在火盆里抓了把煤灰抹在脸上,照照镜子,整的基本看不出原样,这才出门。
彼时黄昏,但外边还挺亮堂的,人流如织。琾明溪倒是找到了药铺,可他哪有钱呢?
他蹲在街角观察人群,决定找外国人下手,有借无还。
很快,一个身材还未长成的少年吸引了琾明溪的目光,大概比自己更小一点,穿着本地服饰,但面相实在是典型的东夷人。走路不大稳重,猴子似的一蹦一跳,东张西望,鼓鼓的钱袋就挂在腰间,身边也没个同伴。
——就他了。
只见那岔路口有玩杂耍的,观众门热热闹闹地围成个圈,那少年自然要凑过去。
琾明溪几乎是跟他一起挤进人群。那少年非要挤到最前,他就一直跟着,伸出去的胳膊被人们的身体夹住。琾明溪汗流浃背,终于抓住那钱袋,手里的小刀片一挑,把绳子切断了,这才到手。
掂掂重量,琾明溪觉得三个月的盘缠都有了。这时那少年刚好挤出去,看到精彩处,学着玉奇的口音说话,拍手喝彩:“好!”
琾明溪就想掉头离开,但一个人往里挤了半天,不在前排看戏直接就走,会不会太明显了?于是又慢慢挪,远离那少年,这时无论周边多么嘈杂,琾明溪居然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看来这口饭也不容易混啊。
与那少年隔了五个人头,琾明溪才敢微微松气,然后做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专注于杂耍的。这时那少年蹦起来,发现腰上轻了,低头一看,惊道:“诶?我钱袋?”
——静灵界语。
琾明溪不敢作声。那少年左顾右盼,掉头猛冲,推得人群东倒西歪,引来一片骂声。他充耳不闻,挨到边界,直扑出去,很快就跑得没影。
“呼……”琾明溪神魂归位,虚弱地喘了口气。
这一节杂耍结束了,琾明溪才随人群散开,走到无人的暗巷,清点战利品。碎银子、元宝、银票都有,看来是富家公子,来旅游的?还有一枚圆圆的怪东西,中央镶嵌了几枚鲜艳的红宝石。
琾明溪初以为是静灵界的特殊钱币——直到它们冷不丁地闪了起来!
“……”他愕然将那东西扔下,倒退三步,差一点就要用灵络去扫了!心里念了几句祷文,只拿了钱,连袋子都不留,掉头就跑。
说时迟那时快,巷子的路口飞来一记横踢!带出的风都灼人。琾明溪原地拔身一个空翻避过,便与那少年错身。
“好毛贼!”那少年用圣炎语说话,等琾明溪落地后使出擒拿手,五指箕张,拿他肩膀!
琾明溪右肩一沉,滑步闪避,连连后撤,心脏已怦怦直跳。而那少年正是好斗的年纪,进步抢攻,招招凌厉狠辣,直击要害。琾明溪迫不得已跟他对拆几招,但每次拳掌相碰都被震得两臂酸麻,皮肤灼烫。
——灵子源流!
琾明溪被逼回了暗巷,心中警铃大作,脸色更是惨白了。他心想这真是天要亡人,踢到铁板了吗?缠斗中他眼观六路,发现巷子两侧的墙上各站了一个青年,只令他如芒在背,更不知如何是好。
认输大概是会被送官的,琾明溪心说看来自己这点道行真的不适合偷盗啊!
“别来帮忙,”那少年突然说道:“看我解决了他!”然后猛虎下山的一掌袭向琾明溪的心脉。
羞恼之情蹿了上来,琾明溪虽说是小透明,但毕竟是皇家的人,抬掌与之相对!随着一股爆裂般的劲力涌入掌心,他认定那是灵压!立刻激发圣咒相抗,将那劲力甩出,“砰”得将墙壁打出一个窟窿。
“!”那少年眉头挑起,目放精光。而旁边观战的两人也同时警惕起来了,好像每个人嘴里包着一句话:你是什么人?
琾明溪杀心顿起。
人一旦憋得太久了就会放飞自我,再说这少年虽说气势如虹,可也就是能激发灵子源流的程度,正经的灵术修行还没开始呢。琾明溪自信可以在三招之内取他人头!
不过那两个青年是什么路数呢?
但只见少年一抬手,两个青年的动作就松懈下来,继续观望,搞半天是他的随从。
那少年抬抬下巴,似要说话。
琾明溪开了飞廉脚闪身而过。
这下那少年再也跟不上了!干瞪眼,捕捉到一道残影,胡乱躲避,但琾明溪从背后锁住他喉咙。剧痛袭来,眼看就要被掐断喉管!
西墙上那青年动了,可以说是原地消失,几乎同时,琾明溪的手被那青年扣住、隔开。然后一股大力把那少年往前边扯,平平地让他飞了出去。
少年眼看要摔个狗啃屎,先骂为敬:“文禄昭!”然后脸贴地滚出老远。
原来这少年正是柳州大都护明城凌志的儿子,明城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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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禄昭上步抢攻,与琾明溪斗成一团。起初琾明溪还甩了条光鞭把东墙上的人打下来,准备将这三人同时干掉呢,结果与文禄昭对了不过十招,他再也没有余裕!
那东墙上的人没什么本事,手忙脚乱,跳下来抓着阿虓,心有余悸地说:“少爷,幸好文大哥在!”
阿虓愤怒地抹脸上的灰,焦灼难当。
旁边的人名叫风宁,他才是阿虓的随从,暗戳戳地说:“此人扮猪吃虎,说不定就是冲着咱们来的呢。待会儿抓住了可得仔细审问,好大的胆子,敢对少爷您用杀招!”
阿虓没吭声,看文禄昭打得焦灼,转身就跑。
“……少爷!”风宁赶紧追去。
阿虓翻过这面墙,又攀上一座矮楼,蹬蹬蹬飞檐走壁。风宁在后边吃力地追。但这时对面楼上蹿出一个人影,停在那,敦厚无害地望着阿虓。
——暗卫。
阿虓无语,往左看,两个暗卫在墙角巴望,往右看,一个暗卫站在街上行注目礼。后边是吭哧吭哧赶来的风宁,真是四面八方给他堵死了。
阿虓胸口起伏,不忿地翻了个白眼,在风宁的呼唤声中又掉头跳了回去。
风宁好不容易追上,叫苦不迭,“哎哟,少爷!”
……
琾明溪越打越是心惊,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飞都居然卧虎藏龙!并且再次刷新了对自己的认知:我这什么判断力啊?
这下子心都寒了。
当然,文禄昭没有出全力,琾明溪也没有,否则这条街要被拆掉,只是拳脚上加足了劲道,并且有意识地将灵子和圣咒因子圈定在这暗巷中。
很快,双方心有灵犀,都是不愿暴露身份的。琾明溪见杀人灭口无望,对方也没有逼得太紧,又生怕那个风宁叫来更多人,于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文禄昭刚好撤了一掌,琾明溪再收一拳,各退三招之后,便如两股焦灼的浪潮忽得分开,各自沉入水平面。
琾明溪转眼就跑得没影了。
阿虓发足要追,“哪儿逃!”
文禄昭一个腾挪跃起,拦腰将少爷抱住,掷回巷内。
阿虓后退三步站稳,作暴怒之态,骂道:“文禄昭,你再这样不恭不敬的,瞧我回去收拾你!你干什么拦我?那家伙偷了我的蛛晶!”
文禄昭的眼神朝旁边一瞟,那特质的钱币就在地上躺着。
阿虓:“……”
风宁追过去问:“文大哥,怎么把他放走了啊?”
文禄昭说:“那是个魂师,少惹麻烦。”
阿虓用非常吃惊的表情叫道:“啊?”
风宁惊讶地说:“魂师也来当扒手吗?”
文禄昭严重怀疑他俩想跑才故意招摇过市的,不说那么多,拉着阿虓说:“回去吧,大少爷。”
阿虓拉长脸,甩手踢脚地走出巷子,“松开!别碰我。”
文禄昭生怕撒手没,仍然抓着他。
阿虓挣扎,躁怒,“我告诉你别惹我啊!我是我爹钦定的杀人凶手,哪天不高兴把你也给杀了。就看不上你这样的,软柿子一枚。家都败光了,指着我爹升你的官,帮他擦屁股,白日做梦,傻逼!”
“……”文禄昭忍,百忍成钢,曾经那三寸不烂之舌算是废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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