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苦难
玉门关，又到了一年冬。
寒冷的气候降临这片大地，但天上下的雪却是黑灰色，相较于在别处看到的洁白，在这里见到的雪要更加不堪、也更加冰冷。
“好像也又快到阖家团圆的日子了吧。”古英站在一旁。
“可能吧。”
江林对时间流逝没什么概念，毕竟有许多时候都是自己在一个人度过，平常除了值班，就是前往山海之境修炼。
所有，他只依稀记得，这已经是自己在玉门关度过的第二个寒冬了。
“唉，要是没有那些异族侵扰，我们也可以回家团圆去的，可惜了，看来今年又不可能回得去了。”
江林看了对方一眼，没说话。
距离最近一次的异族进攻就是上次的门龙之战了，而直到那次异族大败之后，除开小打小闹的骚扰，就没再有像样的进攻。
他们，像是在密谋一波大的。
“可惜了我来玉门关也有十来年了，天上乌云却依旧没散开过，不然单凭关外的奇异景色，在这里过节倒也没什么。”
古英今天和他一起值班，他的话意外的多。
江林远眺关外，映入眼帘皆是混沌废墟，恍如被翻腾过几十、几百遍的荒土，毫无生机，全是死寂。
根本没任何景色可言。
值班的时间过的很快，他下了城头径直往住处走。
又一日，山海之境。
江林端坐在黑白两极天中，头顶之上大道符文盘旋，如云似雾的流萤在方圆十里之外环绕，仙光纵横四溢，映着他宛若谪仙人。
十九道大道符文构建的秩序神链从虚空中徐徐降下，它们如枷锁一般牢牢束缚住他。
单单只是神链散发的神光，仿佛带着破灭一切的气息，神威盖世。
江林眸中神光流转，白发宛若被神链同化一般，发尾变幻成苍金色，甚至还隐隐有向上延伸的趋势。
嘭！
仿佛感受到了什么至强意志，由大道符文构建而成的秩序神链顷刻间张牙舞爪般舞动起来。
若是有人瞧见，便会震惊看见恐怖的一幕，只见哪怕神链只是轻轻挥动，但那一处空间瞬间承受不住立即崩裂瓦解，如同从未存在一般，骇人至极。
“这神通，倒是厉害。”
江林平息周身威慑天地的气势，随后缓缓站起身，身上异象也渐渐消去。
轰！！！
更为强悍的血气从他身上爆发，顷刻间蔓延至黑白两极天，血红一片，强烈的杀意澎湃。
江林白发狂舞，他只觉肉身被灌注无边伟力，一举一动便能毁天灭地，震古烁今。
“《真仙清明经》已然大成，肉身堪比不灭金身，加上有承天仙法的强大杀力加持，自己虽还是神合境，但以下伐上未必做不到。”
他一身滔天血气顿时消去。
霎时间，净水流动，符文再次化为金鸳翱翔天际，山海之境黑白两色也渐渐褪去，玉华盘踞高空，分化彩云滚滚。
江林在净水之上静默了片刻，耳边回荡着金鸾的叫声，潺潺流水声。
“是时候了结这一切了。”
喃喃声很快淹没在山海之境的天上仙音之中。
“真没想到，你竟然真能练成这神通，我先前还是低估你了。”
忽地，一道声音从天际传来。
江林刚想抬眼看去，就见眼前虚空一阵涟漪，龙戬面色讶然，步子沉稳从中走出。
“这承天仙法可是货真价实的半圣之法，你这天赋才情不是一般的高啊，这玩意在大夏可没几人能练成。”
“……”
“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龙戬见江林沉默，有些疑惑。
江林回神摇摇头：“没问题。”
龙戬闻言，目光在江林上下打量了一阵后，说道：
“虽然神通练成，但境界修为却是差了点，不过你现在这种速度已经够令人惊讶的了，境界一事还可以慢慢来。”
说罢，他顿了顿，又看着一脸常态的江林，又道：
“山海之境对你的帮助也已经很小了，之后，你如果还有意想要继续前进，找王曲去吧，他在至尊一境已经沉淀了数年之久，有了他的指导，你会事半功倍。”
江林长身如玉，他一双精致眉眼平淡，此刻，他沉声的道了句谢。
一番寒暄并没持续太久，江林便径直离开了山海园。
这一日，他来到了医院的病房。
浅色帘子拉开，一道已经半残缺的人影映入眼帘，奄奄一息，仿佛吊着一口气，稍有不慎便会魂归天地。
“哈哈，你……来了。”
江林垂着眼眸，只是看着那人笑，默声不语。
“记得得把我葬在何吴旁边，就是，在春和山最角落的位置。”
断断续续，倒吸冷气的声音回荡在病房之中，屋外冰晶结霜，冷得人心中发颤。
“有什么遗憾么。”江林开口。
冷漠到不近人情的话语落到病房中，回荡了许久许久。
他救不了许阳云，哪怕自己有这般通天的修为，有这般身份地位，动用了所能用的一切，但收效甚微。
甚至他把埋在角落中的黄金戒指都翻了出来，想熔炼不死之身让对方活下来，但却没用，他的手段早已不是这般普通造物能承受的，戒指在自己的注视下，被烈焰化为烟气消散。
“哈哈，你还是老样子，我还以为你会哭。”许阳云毫不在意，他一只眼血肉模糊半睁着，另一只全然被打碎。
全身上下更是直接被毁了整个下半身……
许阳云语气不再快速，而是渐渐缓慢了下来，他被血色模糊的眸中映着那人的脸，看不出上面有什么悲伤。
他靠着已经染上些许血渍的洁白枕头，视线移向天花板，像是在换气。
片刻后，许阳云嘶哑着声音道：
“你的苦难，就是我的遗憾。替我活下……”
“换一个！”一声厉喝打断了他的话。
江林眼神剧烈震动，甚至带着从未出现在他脸上的愤怒。
“换一个，这个不算！换一个你想要的！只是你想要的！”
这种哄骗式的措辞不该放在他身上，也不能放在他身上，他只要一个确切的目标，一个无关乎他自己意志的目标，哪怕那东西再怎么虚幻，再怎么飘渺！
他也会拼尽全力去做到，只要那东西不是关于他的就好！
因为，那种东西根本不是偿还！！！
许阳云看着这个罕见失态的学生，对方此刻很像一个普通人了，会愤怒，会激动，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很好。
他在之前就隐隐能感觉到，他的话，会是眼前这名学生毕生所要完成的事，甚至以此作为自己整个生命的轨迹。
所以，自己才说要让对方活下去，然而，对方似乎并不想要。
许阳云张了张嘴，哈哈一笑。
“那就世界和平吧，一个没有硝烟，没有战争，没有人流血，没有人流泪的世界。”
许阳云，死了。
他静躺在病床上，血色染了整张脸庞，他的体温很快冷了下去，直至与这冬天一样，冰冷死寂。
他如愿葬在了何吴旁边，他的名字被记在了石头上，什么东西才会被记在石头上。
是碑，也是悲。
黑灰的雪花很快将石碑染上点暗沉色调，如同这昏暗天幕一样。
江林立在石碑前，眸中再无光泽，黑雪落到了他的身上，积了浅浅一层。
有很多东西他都懂，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又一日，江林找上了王曲。
“你想要离开玉门关？”王曲脸色凝重，目若冷电望着眼前这人。
“为什么。”他沉声质问，如煌煌天威。
“去杀一个人。”
王曲闻言，目光紧紧盯着江林，仿佛要将他看穿。
良久，他转过身，挥了挥手，“随你，记得早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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