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不过片刻时间，站在风雪之中的李嶝身上就落了不少雪花，赵澄心生着一张圆脸，纵使假意生气，却还是让人觉得他只是顽笑罢了。

  何况，还是在这个翩翩如玉郎君跟前。

  他只得收起脾气，拉了一把李嶝，“快些上来，汝安那头都安排妥当，我这番就是来挟了你去。”

  车夫早已拿了脚蹬放在车前，只待李嶝踏上去。

  赵克也连忙赶了过来，“大公子要出去吗？容我片刻，我让青川跟着大公子一路上伺候。”

  那赵澄心喊了声克叔，与赵克寒暄几句后才道，“青川就不必去了，我们自然会照顾妥当。”赵克自然不能放心，只请赵澄心稍待片刻。

  门房听到这里，早意会往府里去找青川。

  袁璩挪了身子站在门边，看着已经被赵克、车夫扶上马车的李嶝，或许感知到袁璩无声的凝视，李嶝转过身朝着袁璩就看了过来。

  纵使再厚的脸皮，袁璩也做不出跑过去硬挤上车的事情。

  见李嶝看了几眼，却没有要她一同出去的打算，她心中微叹，果然是个说话不作数的男人。想到这里，竟然是头也不回，往府里走去。

  她耳聪目明，直到过了垂花门，李嶝仍然没有叫她。

  罢了。

  梨儿也赶了过来，把披风往她瘦弱的小身子上裹了过去，“大奶奶，不能着凉了。身子要紧。”

  袁璩难得点头，“是的，身子要紧。”

  成年人的灵魂没有那么多的失望，但意兴阑珊是真的，她懒得装一装，直接回到了后院。

  蒙娘子正带着云烟与竹雨在外屋拢着火盆做针线活，手上的全是给袁璩缝制的新衣，见袁璩懒懒的走了进来，蒙娘子连忙过来伺候。

  “大冷的天，怎么还落了一身的雪？梨儿，你怎么不给大奶奶撑伞？”

  梨儿有些委屈，“大奶奶说雪又不凉，故意这么走来。”期间本可以走游廊避风躲雪，但袁璩却偏偏不要，非直直的穿过院落，也不让撑伞。

  袁璩懒得理会，只由着蒙娘子与她脱了披风。

  自行走到里屋，脱了靴子就滚到床榻上，“娘子，我睡会儿，无事莫要扰我。”

  蒙娘子连忙称是，又移了一盆炭火进来，袁璩怕一氧化碳中毒，又差梨儿去把小雕窗开了二指宽。

  “大奶奶，我进来守着大奶奶睡吧，如要吃点茶水，也能伺候及时。”蒙娘子小心征询袁璩意见，往日里那钟大姑娘午间小憩或是夜里，都需要丫鬟值守。

  “不用。”

  袁璩懒懒拒绝，“你们自行在外屋就是，我若不喊，任何人不得擅闯。”话语轻柔，却语气凌厉，蒙娘子只得道了个是，连床边的帐幔都没放下，就退了出去。

  静坐片刻，袁璩才裹上大被，沉沉睡去。

  寒梅仙源，几百株各色梅花竞相开放，这里原先是大长公主掏了自己私库修建起来的梅园。

  只是才把梅花移栽过来，大长公主就不幸患了重疾，临终前把这修建过半的梅园给了灵泉寺的主持嘉禾大师。

  嘉禾大师慈悲为怀，不忍梅园半途而废。

  于是多方走动，募捐了些银两，倒是把这些梅花全部圈养起来，做了寒梅仙源。

  之后，又定下这京城上下人士，不论达官显贵或是贩夫走卒，只要在隔壁灵泉寺那记了名，就能进来一观梅花竞相开放的奇景。

  后来，又有了爱梅人士往嘉禾大师这边捐送了各类品种的梅花，把寒梅仙源弄得愈发大了起来。

  除去常见的朱砂梅、红梅、宫雪梅，还有绿萼梅、素心梅、金桃腊梅等，往往这头看了红梅吐蕊，那头就是绿梅沁心，霜雪之天来赏，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程汝安早已在梅园深处的听雪阁中备好吃食、琴曲，又差人接了霜白姑娘过来，俱安排妥当时，赵澄心与李嶝相携而来。

  身后跟着青川与雀哥儿。

  程汝安见状，连忙下了石阶，朝着李嶝迎了过去。

  二人见面，不及多言，就拥抱在一处，“你可算是活过来了。”千言万语，最终还是化成这一句，又是感叹又是庆幸。

  李嶝病危那些时日，程汝安与赵澄心尽管身处异乡，却还是心忧不已，四处寻找名医名药，全部往京城里送来。

  后来听得李嶝一日不如一日，二人若不是公事在身，只怕早已打马归来。

  连家中寄过去的信件之上也提及李嶝时日不多，二人暗自神伤，私底下也是落了泪，想着此生再不能与李嶝相见，更是悲从中来。

  可谁又想到，冬月底二人前后接到消息，娶妻冲喜的李嶝，竟然又活了过来。

  且一日好过一日。

  正好今年回京述职，二人约好时日，赵澄心先到京城，第一时间就下了帖子喊李嶝出来小聚，谁料到竟然接到李嶝回绝的帖子。

  昨日程汝安才到京城，二人一碰头合计，今日由赵澄心直接打上府去，绑也要绑了李嶝前来。

  还好，李嶝识时务，竟是自行跟着来。

  程汝安较李嶝要高上寸许，但更为瘦削，远远看去竟像跟竹子。冬日里衣服厚重，看上去还好，一到夏日薄衣绸衫，就与竹子、麻杆无二。

  全身上下，偏偏还长了个大脸，甚是有趣。

  此番看见李嶝虽有一丝大病初愈的柔弱，但二人看到还是喜上眉梢，“不管如何，也算是柳暗花明，绝路逢生。”

  待三人入了这  听雪阁，就见霜白姑娘早已候在轩窗之侧，“霜白见过三位公子。”盈盈一礼，却是风情万种，窈窕妩媚。

  她面上带着如春风般的惬意浅笑，却无人知道她心底身处激动似惊涛拍岸。

  程汝安下了帖子到百花楼时，她想都不想就应了，程汝安与李嶝是挚友，她怀着一丝侥幸心理，期许着能见李嶝一面。

  想不到，还真让她等到了。

  阿弥陀佛！

  她跪在佛前苦苦祈求大公子的身子早日安康，如今终得偿所愿。

  只是经历了牢狱刑讯之后，又失了位份，得了重病，短短一年发生的事情，如今看到李嶝和煦容颜之上竟看不到半点沧桑。

  “霜白贺大公子万安。”

  螓首微颔，玉面含羞，她由衷希望眼前郎朗君子一生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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