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嘱托
一位身形魁梧的老者站在杨家大院,在一棵白槿花树下,看着那树上白色的淡雅小花。
一旁,杨培龙恭敬地站在老者身后,乍看上去,倒像他是客人,而那老人才是这庭院的主人。
“你去见他了?你忘了之前的约定了吗?”老者发话了,却是依旧看着手中轻拈的小花。
杨培龙此刻已是汗流浃背,对于老者的兴师问罪他没有感到意外,但他没有想到一切来得这么快,自己前脚才刚刚走出龙时的后院,后脚这个神秘老者就已经登门拜访。
“前辈息怒,比武一事,国主步步紧逼,在下实在是有不得不去见他的理由。”
老者带着白色的兜帽,帽檐盖住了他大半张脸,可即便如此,杨培龙也不敢去直视那位老者。他明白,面前的这位老者,身后的背景、所处的地位,甚至丝毫不逊于漠国国主夏启。
“他是我带来的,我自然随时可以把他带走。”老者转过身来看着杨培龙,周身萦绕起一股威武的气场,但说话声却仍然保持着平淡,“而且,我希望你知道,为了他,我能做的事情远超你的想象。”
“前辈……”杨培龙全身战栗起来,一种莫名的恐惧蔓延上他的身体,这种恐惧不仅源于面前这位老者说的话,更源自于他背后的势力。
但老者像是想到了什么,周身凛冽的气场忽地放松下来。
“罢了,他是你的养子,你本该有权力过问两三事。况且,现在他已经长大成人,应该去自己决定一些东西。所以,这件事,他是怎么想的?”
“他说,想去。”
“……”老者默了一会,“为了那个公主?”
“启灵公主和他关系非同寻常。恐怕他一反常态,要去参加这抛头露面的比武,或多或少是为了启灵公主。”杨培龙答。
老者摆了摆手,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便让他去吧。如果是他做的决定。”
“多谢前辈成全……”杨培龙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老者转身,白色的大袍扬起,显然是准备离开。但他向门口走了两步,最终却又停下了脚步。
“说起来,再过数日,他便满了十六岁了。按照你们漠国的习俗,是要取字吧?”老者突然问。
杨培龙浑身一紧,“前辈,您当年不是说,这孩子十六岁就会离开漠国吗?为此,在下还不得已杜撰了‘白化病’一说。”
“情况有变,他恐怕还得在这里多待几年。”老者道,“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生在漠国,自然也当遵循漠国的礼法。”
杨培龙猛地抬头,“您的意思是……”
“取字,在我们那边也有这种传统,不过要比你们晚几年。你有想好他的字吗?”老者的声音突然变得温和起来。
杨培龙的浑身都因为巨大的惊喜而不住地颤抖。
他的脑海不由得回忆起十年前,在同样的夜晚,同样的院子里,面前这位老者对自己所说的那句话——
“若是不想让他以后沦为庸人,便放手,老夫会替你管教。”
他以为自那以后,这个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就再也不会属于自己。
“真的,真的能让在下给他取字吗?”杨培龙颤颤地问道。
“当然。我记得当年你夫人极力反对将那孩子一个人留在后院。但如今看来,你做了个正确的决定,并且为之默默承受了十年的隐痛。从这一点上来看,我应该敬重你。取字一事,回去和夫人好好商量吧。”老者道。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杨某感激不尽。在下一定会为他取一个好字的。”杨培龙紧紧抱着拳,千恩万谢。
……
夏惟不会来了。
龙时看着窗外。对于他而言,新的一天时常是以一群少年在门外的叫喊声开始的。
可是夏惟的离开,像是把那些少年们也一并带走了,他们已经连着几日没有上门了。
“都去好好准备了么?”龙时自言自语道。
公主及笄的那场比武,即便最终赢不下决赛,也是展现自己武艺的好机会。在漠国,不论文官还是武将,都要求一身训练有素的武艺,如果能趁早获得国主的认可,对以后的仕途无疑是大有裨益。
只是突然变得这么安静,让龙时居然也有些不习惯。
一丝幽香钻入了龙时的鼻中,香味很淡,却让他感到很舒适,有些陌生,但他又感觉像是近期有闻到过。
“老师?”不知为何,闻到这股香味,他想到的居然是自己的老师。
回头,惊雷那魁梧的身影真的站在了他身后——还是门口的那个老位置。不过,这一次,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个身着蓝衣的女子。
是她。
与他交手过的女孩,亦是给他带来无数谜团的女孩。
她已经换了一身朴素的衣装,此刻怀中正抱着一本厚厚的书,看封皮,像是《龙史》。
龙时记得,《龙史》的三部他都已经读完了,而这本,看起来并不是那三本中的任何一本。
“见过龙公子。”她欠了个身,恬静的让他不敢相信正是那个拥有着迅雷般武艺的女子。
“为师的孙女,惊梳苒,你们那天晚上已经见过了。”惊雷看着半天没有回应的龙时,说道。
“惊姑娘,久仰……”龙时迟迟答到。
“客套话就不用多说了,你大可以把她看成是你的师妹。为师把她带到这边来,就是为了能让她和你一起练习御气。我近来近来有事,不能亲自教授,便由你来教她好了。”
“可那日交手时,惊姑娘的驭气水准并不弱于我。”
“不过是借助外力罢了,”惊雷从怀中取出一枚金色的圆环,给龙时看了一眼,“此物可以在一段时间内将佩戴者的气提升数个台阶。你那日所见不过是徒有其表,实际上,她自身的气远不如你。”
龙时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惊梳苒。
“既然是老师吩咐,徒儿自会不遗余力。”
“不过为师也不会亏待你。”惊雷转过身,“梳苒虽然驭气方面不如你,但是在龙史上的造诣却在你之上。她读过的瑞辰上学也要多于你,未来一段时间,她会在漠国常住。有什么问题,你大可以问她,而不用再等为师来替你解答了。”
“老师,那您要去做什么?”龙时从惊雷的话里听出,他会要离开好一阵,便问道。
“不该问的就不要问。”惊雷的脸色顿时严厉起来,“为师以后到这边的次数会少很多,但也不至于不来,你大可放心。”
“徒儿知晓了。”
惊雷点点头,随即对一旁的惊梳苒道:“梳苒,这边就交给你了,你知道的,爷爷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了。”
他把那金色的圆环放在梳苒手中,“寻龙印还是还给你,但是要听爷爷的话,不要老是依赖它。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是真的强大。”
“梳苒知道了。”梳苒点头接过,没有佩在腰间,而是收入怀里。
“好孩子……”惊雷拍了拍她的头,随即一个闪身,不见了人影。
屋内只剩了两人,气氛骤然冷清了下来。
这气氛维持了许久,才在龙时的发话中被打破。
“我从没见过老师那样的眼神。看来在我面前虽然是个严苛的老师,但在你面前却是一个慈祥的爷爷呢。”
“见笑了,但爷爷对我的要求却丝毫不会低于你。”惊梳苒淡漠道。
“看得出来。”
龙时感觉得到,因为那天的事,面前这个女孩依旧对自己有着不可忽视的敌意。
“你抱着的是《龙史》吗?”他的目光落在了梳苒怀中抱着的那本书上。
她点点头。
“我记得龙史只有《天琊》、《千於》和《玉烛》三部,而且我都已经读过,这一部,我好像没有见过。”他继续问道。
“《龙荒》。”梳苒立刻回答了出来,“《龙史》最新的一部。”
“所以,记录的是龙荒十年之后的事?”龙时道。
他读完了龙史的第三部《玉烛》,这一部记载的史料最终停留在了龙荒十年,也就是镇国公惊鸿博被弹劾的“玉亭案”那一年。
“是的。”惊梳苒的回答简短,惜字如金。
“原来如此,想不到书心亘他老人家还在编写《龙史》。”
书心亘是瑞辰最有名的史官,《龙史》就是由他主导编纂。
龙时知道,到目前为止,能够正常发版的《龙史》是只有三部。能拿到书心亘最新的、可能是新鲜出炉的作品,足见面前的这位女孩和书心亘的关系不一般。
但是,她只是紧紧抱着手中的书,原本冷漠的表情,忽的流露出忧伤来。
“不,他不写了。这本《龙荒》就是他的绝笔之作。”
“……”龙时沉默了一会,“确实,记载历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是书心亘前辈,也总有一天会累的吧?”
梳苒没有再回应,她只是慢慢的走上前,把那本书递给了龙时。
无言,让龙时知道,这个话题或许不再适合继续深入下去。
“谢谢,我会好好保管,认真拜读的。”他小心翼翼的接过,看到她眼中有些不舍,便说到。
“嗯。”她忧伤的表情渐渐消退了。
惊梳苒的眼神终于正视起面前这位银发的少年。
他平静时,白净的脸上仿佛有个淡淡的微笑,看上去很温和,实在不似她以为的沉溺酒色中的少年。
“你在这边还有其他亲人吗?看样子,老师会离开很久的样子。”龙时接过书后没有立即开始翻看,而是将书规规整整地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转而问她。
惊梳苒注意到,这屋内唯一的一张桌子非常干净,上面整齐地摆放着笔墨和一盏烛灯。那支笔的笔杆上有明显的磨损痕迹,是经常被使用的象征。
“没有。只有我一人。”她的语气依旧是淡漠的。
龙时不解,到底是多么重要的事,能让老师放心把自己的孙女一个人留在这边。
但惊梳苒的冷漠,让龙时感觉她应该不会想和自己透露,所以他也没有多问。
“龙公子,爷爷说让你教我驭气的技巧,我们可否开始了?”看到龙时已经没有要继续询问自己的意向,于是惊梳苒问道。
“正有此意。”龙时也不废话,站起身,便向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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