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赌与棋
启灵公主的生辰宴已经过去数日,漠国坊间对此事的热度却是丝毫没有降低。
那生辰宴上的比武,结果并不令人意外,是齐炎胜,龙时负,可王婿的人选却反而变得更不明了起来。
齐炎赢下了比武,那按理自然是他更有希望成为未来的皇婿。
可在比武的擂台上,启灵公主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向龙时投怀送抱,已经完全坐实了先前称两人关系不一般的传闻,现在这传闻是更进一步,只道是启灵公主其实早已芳心暗许。于是又有人作势称,龙时落败是因为遭场外之人偷袭暗算所致,齐炎赢得并不光彩。
种种亦真亦假、天花乱坠的说法在缈城的大街小巷里相传,虽然无人当真,却也可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不论如何,龙时已经成了缈城的知名人物。普通百姓们自然是对他与公主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密切关系津津乐道。可精武的漠国武官却是对龙时所展现出来的超凡武技赞不绝口。
只不过,龙时本人却对此并不了解。
生辰宴之后,他所感受到的最大变化就是杨府对自己衣食住行的照料。先是他的住处被人从里到外翻新了一遍,而后,是每日的膳食、日常的衣装,都彻底改头换面。
当然,更重要的是现在他可以自由进出杨府了。
只是杨家家主杨培龙对这些事倒是从未明确表态,龙时相关的一切事务表面上都是夫人木柔一手操办。
龙时伤病初愈,他的住处很快迎来了第一位造访者。
却是他在生辰宴上比武的对手,齐炎。
“昔芳兄。”那齐炎上来便是称呼字,让两人不像是先前针锋相对的对手,反倒是像已经相识许久的好友。
龙时回了个礼。
“你的伤势恢复得如何?”齐炎往龙时的右臂看去。
“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齐炎点头,他随后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双手托举着送到龙时面前,“昔芳兄,请务必收下这副白霜丸,此乃齐家秘方,每日早晚服用,可以加快伤口愈合。”
龙时道了一声“恭敬不如从命”,便从齐炎手中接过那个小盒。
龙时的爽快出乎了齐炎的意料,在下定决心独自一人前往龙时住处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被拒之千里的准备。
“齐某此番前来是要与昔芳兄道一声抱歉。”齐炎抱拳,语气诚恳,“关于那天比武……”
“齐兄说的是有人在比武时暗中动手脚一事吧?”龙时道。
“是。”齐炎愧意十足,“虽然到现在还没有查出来到底是谁指使,但昔芳兄被暗算确有其事,齐某胜之不武,自当请罪。”
“齐兄的好意龙某心领了。我知道,此事绝不是你的本意。‘武昭人心’,武技不会骗人,这两日我几番回想,齐兄你的武,刚烈勇猛,那心性想必也是率真磊落的,断不会行这种卑鄙之事。”
齐炎欣喜非常,“昔芳兄愿这么想,齐某实在是不胜荣宠!”
“实不相瞒,在比武之前,我已经多次从他人口中听到对齐兄的盛赞。幸得相见,的确属实。”龙时道。
“昔芳兄谬赞了。”齐炎脸上现出释然的笑,他感受得到,龙时的称赞并非是恭维,“论武技,齐某虽有不甘,但也清楚,较之昔芳兄已是处于下风,如今,不宜以成败论英雄。”
龙时沉默了一会才道:“不论如何,还是恭贺齐兄……”
见龙时有些异样,齐炎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他也听说了龙时与启灵公主之间的传闻,看到龙时的反应,他觉得这那传闻多半是真的了。
“昔芳兄,此次比武异变过多,结果自然没有参考意义,国主愿将魁首之名赐予我,想必是赏了家父一个颜面。”
龙时听出了齐炎的话外之意,“没有参考意义”就说明这场比武多半不会作为国主择婿的考量。而这话从齐炎口中说出,他便更没有怀疑的理由。
他的面色好转了些,“原来如此……”
“齐某先前还怕昔芳兄对比武一事耿耿于怀,看到你伤势已恢复,心态也这样豁达,齐某便放心了。你且安心养伤,以后若有机会,定会前来切磋一二,愿那时昔芳兄不要推脱。”齐炎爽朗道。
“随时恭候。”龙时也回道。
“后会有期。”齐炎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齐炎离去的身影,龙时有种说不出的心安。他回想着齐炎方才说的话,感到初愈的身体又畅快不少。
御气,一旁银白的木枪飞旋而来。
他久久看着枪杆上简略雕刻的纹路,随后出枪,配合着已经重回体内的气,将那冥灵龙枪的九式,从头至尾连贯地打出。
练了一套,他浑身已开始有些力竭。
伤口尚未彻底痊愈,到底还是不宜透支身体。这样想着,龙时又将长枪甩在一边,在院里的石桌前坐下。
树梢上,传来一阵啼鸣,龙时回头看去,两只黄雀正在枝头嬉戏,他看得一阵出神,等他又回过头来,自己的对桌已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人。
是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男人。
龙时最先注意到那男人侧脸的一道伤疤,自右眼下方一直延伸至嘴角,加之古铜色的皮肤,让男人乍一眼看上去相当骇人。
但他头顶笔挺地束着一小簇发髻以及那一身漠国高级武官的官服,让这种骇人又很快转化为了敬畏。
这是一位戎马半生的将军无疑。龙时心底想到。
“你看那树上的两只鸟雀已经有一阵了。”见龙时已经注意到他,男人笑道,“想你武艺神乎其技,却原来也是个贪好闲情逸致的主。”
龙时有些愣愣地站起了身,“大人,知道晚辈?”
“哈哈哈哈,当然,当然,现在整个缈城的官员还有几个人不知道你?”男人大笑,“但我还是稍微有些不同的。我与令尊杨培龙杨将军是要好的朋友。”
龙时抱拳,“晚辈失礼了。”
“无妨。”男人摆了摆手,让他坐下,又取来一小匣精致的玉石棋子和一副羊毛棋盘,自顾自地在石桌上摆了起来,“会下棋吗?”
龙时看着石桌上的棋盘,虽感到有些突兀,却还是回道,“略懂一二。”
男人没有回话,只是笑着拈起黑子,在棋盘上一处落下。
龙时也坐下,取来白子,落下。
“大人,您不是专程来与晚辈下棋的吧?”
“谁知道呢?”男人继续落子,“毕竟人老了,难免会有些无聊,说不定便想找个年轻人下下棋,解解闷。”
龙时便不再说话,只是继续下棋。而男人也不主动开口,两人就这样无言地对弈。
直到下到不知多少手后,男人提起黑子,却第一次迟迟没有落下。
“谁教你这样下棋的?”男人皱眉,问道。
“晚辈的老师。”龙时道。
“你的老师?”男人看向龙时,又看了看棋盘,眯了眯眼,“他这不是在教你下棋,是在让你赌博。”
“棋逢敌手,与赌博无异。”龙时淡淡道。
“你小子倒是会顶嘴。”男人将黑子落下,“只是一局棋倒也无碍。不过,若是那些王权富贵之人也像你老师这般好赌,那天下恐是永无宁日了。”
龙时笑着落子,“老师说,那些所谓人物们总将天下比作棋局,但却分明是赌局。他们自诩执棋者,不过是好听的叫法,其实个个都是穷凶极恶的赌徒。”
男人愣了愣,随即抚掌大笑,“说得好啊。敢问尊师姓名?”
“大人恕罪,老师再三嘱咐,不得以他姓名示人。”龙时答。
“呵,怪不得……”男人将手中的黑子放回,拂了拂长袍,起身。
“大人不下了么?”见对手已经放下了棋子,龙时也跟着放下手中白子,赶忙起身。
“无需再下了。一盘棋而已,输赢又有什么所谓。我曾有个好友,棋局上未从我手上赢下半局。但在棋局之外,未尝输过我半点。”
男人背过手,看了看石桌上的棋盘,“没带什么见面礼,就把这副棋子棋盘送给你好了。”
“大人,这恐怕有些……”龙时看着这一副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棋具,拱手想要婉拒。
“拿着吧,今日我很高兴,就当做是不请自来的赔礼好了。”男人顿了一下,“说不定,以后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要送你,就看你到时候接不接得起了。”
说罢,男子挥了挥手,示意龙时不要相送,便缓步向院外走去。
龙时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道身影慢慢走出院子。
待到院子里只有他一人时,龙时也只是久久看着桌上的残局,直到夕阳西下,天色开始转暗。
良久之后,他将石桌上的棋盘棋子都收好,一并带着回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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