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交锋
小豹矫健的一跃,便从两个贵女之间窜出,口中叼着的花束顺着它的嘴巴一甩,便扬起一道弧线,落入了一色水蓝的怀抱中。
满座皆惊！
这小兽真的抛出了花团！
邵芷蓝捧着花团面带犹疑之态,在外人看来,她显然也始料未及。
皇帝老远的向纱帘后望了望,或许是老眼昏花,他仍然没有看清是谁得了这第一束花团。
“启禀陛下,是邵家的九小姐邵芷蓝！”近侍很有眼色的在皇帝身边说道。
“哦？”皇帝眼前浮现了那个每日跟在温玄奕身侧医女装扮的女子。
邵芷蓝此刻已经仪态优雅的起身,手捧花束站到了殿中,那水蓝一色的长裙艳丽华贵,引得皇帝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陛下,这人是选好了,接下来就要表演才艺了,不过总要有个彩头,三位哥哥怎么都要表示一下吧！”赤炎若水仰头对皇帝说道。
“嗯,好！”皇帝收回了眼神,向两位在场的皇子看去。
大皇子看到皇帝的眼光扫向了自己,连忙从腰间摘下了一枚玉佩,放在了一个托盘上呈了上去。
众人看清托盘上之物,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鸾玉？
这枚玉佩在每个皇子生下来便佩戴在身上,等迎娶正妃之时,便作为婚贴的压帖物,赠与女方,意味着红鸾已成。
大皇子在一切都不明朗的时候就将鸾玉拿了出来,可见他的心意。
歆瑶微微一笑,这位大皇子,为了不迕逆自己老子的意思,一副什么都听的样子,哎,生在天家,自己的结发妻子都是政治利益的产物,当真可悲。
大皇子拿出了鸾玉,大家自然关注三皇子会拿出什么物件。
赤炎天傲坐在席间,他略有些木然的从怀中掏出了一物,看也不看的丢在了托盘上。
等众人看清了托盘上的物件,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表示此刻的惊讶。
定山王令？
是可以号令定山军的令牌？
定山王以这样的方式交出了兵权？
朝中的各位重臣此刻心事重重,赤炎天傲一只不肯交出兵权,皇帝对自己的这个儿子也是颇为无奈。
以前也不是没有收了他的令牌,但定山军中,赤炎天傲已经成了军魂所在的人物,即便没有令牌,只要赤炎天傲振臂一呼,定山军是不会犹豫半分的。
但今日,赤炎天傲如此儿戏的丢出了定山王令,不得不说,这是权利斗争的又一次碰撞,这招以退为进真是绝妙。
皇帝借着北岭雪患削弱了镇北军,赤炎天傲便丢出了定山王令。
所有人都知道,没有人可以降服那只虎狼之师,一旦赤炎天傲不再约束那支大楚最有战力的军队,那么这支军队再做什么,也与他无关了。
难道皇帝还能再借一次雪患削弱定山军吗？
他当然不敢,一旦这么做了,皇帝就是自掘坟墓。
皇帝此刻脸上的表情要多不自然便有多不自然,他看着两个托盘上的物件,默默的思索片刻,道:“好吧,邵小姐可有什么惊人之舞？”
皇帝早已注意到,邵芷蓝及地长裙下,隐约露出了舞鞋。邵芷蓝低头行礼,道:“是,陛下,臣女为陛下及众位献上一支舞,名为'流殇'！”
这两个字一出口,满座皆惊。
谁不知道,流殇舞乃是当年赵贵妃所创,要跳好这段舞,须得身段、舞技都极好,邵芷蓝敢一上来便跳这支流殇,目的不言而喻,那是冲着赵贵妃的三皇子妃去的。
有人不露声色的看了看赤炎天傲的脸色,发现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
倒是代煊,兴致盎然的拍了拍手,露出了期待的神色,越发的皎如明月雅若流云,引得一干的贵女,眼睛不知道是看赤炎天傲还是看这位异国皇子。
歆瑶知道对面的赤炎天傲是个西贝货,只是真正的赤炎天傲去了哪里？
这里是皇宫大内,周围都是对他熟悉无比的人,此刻他也不怕露了马脚！
说不担心他,但歆瑶到底是做不到,尤其她特意看了看大殿门口,并没有看到莲回的身影。
正想着,邵芷蓝的舞已经开场,只见她已经用半块面纱蒙了脸,随着轻缓的乐曲,动作舒展而柔美,一改往日高高在上的世家小姐之态,倒也多了几分风流之姿。
皇帝目不转睛的看着邵芷蓝,透过翩飞的衣角,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女子,他曾经喜爱过的那个女子。
可是,就连她也欺骗了自己！而自己一怒之下更是灭了她整个家族！
往事一幕幕,回荡在皇帝的脑海里,他阴兀的看了一眼赤炎天傲,只见他低头不语,执着酒杯的手轻轻送了一盏到口中。
今日自己的这个儿子,是怎么了？
皇帝疑惑的收回了目光,如果不是天鉴司奏明,需要在皇子中选一位土命格的女子做王妃,以震慑北方水星袭日,自己也不会为这三个皇子选妃。
那位南理的公主,恰好是土命格,但是指给哪一个儿子,皇帝到现在都还在犹豫。无论指给了哪个皇子,他都不允许有着南理血脉的孩子出生,更不要说传位之事了。
可是,自己总是不甘心的！自己的隐疾……哎！皇帝略带愁容的饮了一杯酒,可这在一班察言观色的朝臣眼中,分明是在怀念那位赵贵妃！
随着咚咚几声鼓声,皇帝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他扯了几丝笑意,说道:“好,好,赏！”
近侍拿起早已准备好的装了金饼的荷包,奉于邵芷蓝的手中。
邵芷蓝难掩失望的神色,她一直都在关注赤炎天傲的神色,自己的流殇没有吸引他的注意,更没有引起他的感怀,自己这番心计,当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此刻她谢恩回到了席间,一副神色不属的表情。
赤炎若水此刻脸上也有几分不悦,她也知道邵芷蓝中意赤炎天傲,但她从来不认为邵芷蓝会对她有威胁,但今日之事,显然是自己低估了邵芷蓝的执着。
不过也没有关系,只要王父大事可成,自己的天傲哥哥便可以永远的守在自己身边。
想到这,赤炎若水一抬手,花鼓声隆咚响起,小豹再次叼着花团,向纱帘后的闺女们走去。
小豹目不斜视的穿行在席间,不多时,几排席座就被它一一看过,但此时它并没有将花团抛出的样子。
随着咚咚的鼓点急促的响起,小豹有些犹疑的左右看看,它将目光再次看向纱帘外的世界。
猛然一跃,小豹扑了出来,几步便窜到了代煊身前,豹头一甩,花团便飞了出去,直直的撞入了歆瑶的怀中。
这,这可如何是好？
“他是何人？”皇帝看着歆瑶平凡的脸,不解的问。
代煊急忙起身答道:“回禀陛下,此人乃是小王的医生,正是他治好小王的腿疾。今日入宫,特意将他带在身边照应。”
“你便是那个苏记的姚东林？”皇帝立刻知晓了歆瑶的身份。
这就是那个近期帝京崛起的新贵？
歆瑶此刻正在走神,她不相信小豹真的有好恶,一定是有什么人故意要自己引起大家的注意。
可是,他们是如何做到的呢？
歆瑶低头无意看到衣襟上几点细微的粉末,骤然想起刚刚有宫女来布菜,一定是那个时候,她将药粉撒在了自己衣襟之上。
而小豹也定然是循着气味将花团丢给了自己。
代煊轻咳了一声,歆瑶瞬间回神,只听他低声说道:“陛下问你是何人？”
歆瑶连忙整了整衣衫,走到席前行礼道:“启禀陛下,在下姚东林！”
“哦,就是你治好了琅琊皇子的腿疾？”皇帝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正是在下！”歆瑶神态稳若泰山,在帝威面前毫不逊色。
皇帝看着下首站立的男子,油然升出一种不明所以的情绪,他如此平静,在满殿的皇族显贵面前不失风度,这份淡泊与凝定中,又隐隐多了一份油然天成的尊贵。
“好,好！”皇帝突然将头转向了皇后,问道:“今年的内廷供奉还没有定吧,苏记便也可适度考虑,如此精湛的医道大家,不为朝堂所用,可惜了！”
皇后饶有深意的看了看歆瑶,说道:“是,陛下,实不相瞒,臣妾的脸也是姚大夫治好的。”
这简短的对话,三言两语便在殿上人的心中掀起了波澜,治好了异国皇子的腿疾,为皇后复容,拿到内庭医药供奉,这个姚大夫从今日起,将鱼跃龙门一飞冲天！
当下就有人在想着如何在明日与这位姚大夫攀上关系,听说这位不仅仅是三皇子的座上宾,更与世家来往甚密。
大理寺卿程昱飞坐在殿间一角,望着那个背影,一瞬间有些恍惚,这个背影如此熟悉,会是他么？姚辛？
赤炎若水面色一僵,她安排了这一切,要的可不是姚东林出风头,她立刻说道:“陛下,不管是谁,被小豹选中,都要表演才艺的,不知道姚大夫准备了什么节目？”
歆瑶转过头,凉凉的看着赤炎若水,说道:“公主,在下是琅琊皇子的随行人员,不算是此处赴宴的宾客,所以不便展示才艺。”
“不可！”赤炎若水断然拒绝,她费了如此多的心机,要让歆瑶当众出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罢手！
赤炎若水求助一般的看向皇帝,皇帝沉吟一声说道:“这……姚大夫,只是一个游戏,你有何才艺,不妨显露一番,免得被若水灌了酒去。”
歆瑶很明白,此刻自己如果不有所应对,只怕会被逼着喝下那壶早已准备好的酒,至于喝下的后果,想必这位公主已经知晓了！
歆瑶点点头说道:“既然是诗会,怎能没有诗呢？草民行十步,十步成诗,请陛下出题！”
此言一出,众人也是佩服之极,十步成诗,还要陛下出题,当是既考才学又考敏捷了。
皇帝凝眉一愣,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这个姚东林有意思！
他指着面前的鸾玉,随意的说道,就它吧！
歆瑶点点头,转身踱步而行,一步、两步……九步、十步！
歆瑶神色淡然,正要开口吟诗,突然殿中有人掀翻了桌子,哗啦几声响后,此人便直直的倒地昏死过去。
赤炎若水被这突然发生的事情一惊,下意识的就捞起了那壶酒,可是众人此刻无人看到她的小动作,都被突发的状况吸引了过去。
赤炎若水看到那人嘴角流出的黑血,眼神慌乱。
有人在宫宴之上刺杀,整个鸾殿上的酒菜都将被封查,可自己手中这壶酒无论如何都要销毁掉。
她不动声色的向自己的贴身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接过酒壶,趁乱走出了大殿。
一名站在大殿门边的洒扫内侍默默的注视着这个宫女,他一路跟着她,直到僻静之处,才将她弄晕,又放了早已准备好一模一样的酒壶放在她的身边,将之前的一壶酒藏在袖中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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