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张网以待
夕阳在侧,山谷南面黑熊环车为营。
此刻北侧山谷各处,白日攻破的三座营寨还在燃烧,零零散散的鲜卑人来这里打扫战场,搜集他们能用上的物资。
至于收敛无首尸体这种事情,这些鲜卑人暂时没有这个动力,也没这个心情。
幽州人也在打扫战场,张飞来不及详细打扫,一些伤兵、装死的士兵这才爬起来,在友军接应下撤返营地。
黑熊登高驻望片刻,看着橘红太阳渐渐落下,这才走下车厢。
附近营火旺盛,他来时法正、张辽、张飞、糜芳都站了起来,向他拱手。
他也只是摆摆手,坐到上首,这是铺了厚实草束,表面一张粗糙虎皮。
落座后,黑熊就说:“此前是我失算了,文远将军没有拆毁木桥,这一招很妙。”
张辽赶紧回答:“仆是想迷惑田豫,并无他想。”
此前黑熊想的就是拆掉浮桥,全军专心应对正面之敌。
可是山谷河流之中,田豫就没有其他渡河的方式?
只要舍得牺牲和成本,田豫全军难以投送过岸,投送数百精锐还是不难的。
但张辽留下木桥,这就很好玩了,田豫纠集的军队甚至不敢过于靠近。
不敢靠近的同时,田豫就是想大跨步撤兵,也会陷入患得患失的焦虑情绪。
打仗这种事情,就得给对方添堵,弄的对方精疲力尽,最好情绪焦躁,以至于犯下致命错误。
对张辽的谦逊回答,黑熊也只是笑了笑,就扭头看看张飞:“今日不喜破敌取胜,就喜能见翼德将军。开一坛酒,以庆此事。”
张飞想要拒绝,却见周围人纷纷应承,也就暗暗警醒一定要少喝一些。
不多时就有亲兵抬来一坛酒,高俊拆封,为诸人斟酒,张飞看到高俊不由一愣,扭头去看张辽,张辽也察觉张飞神情中的那点疑惑,轻轻点头,没有言语什么。
黑熊率先端起酒碗,对张飞说:“这是雨水封路时,军中闲暇之际所酿。存留不多,但多是上品。还想保存着,以后做个纪念。”
行军打仗之际自然不影响酿酒,可现在这种危急情况下还能从容酿酒,张飞也不知该如何点评这酒水了。
黑熊看着张飞:“多听人说翼德将军爱饮佳酿,军中只有此酿了,且先满饮,再议军事。”
“是,谢大司马赐酒。”
张飞双手托举酒碗,在黑熊饮酒时张飞率先仰头咕嘟,随即亮酒碗,其他人才纷纷饮酒。
酒水下肚后,张飞感觉疲劳去了大半,感慨说:“大司马赐下的这酒水有力气,解乏涨劲。”
“既然解乏,且再饮一碗。”
黑熊示意,高俊来到张飞面前斟酒,黑熊则转而询问:“诸位觉得今夜会是个什么场面?”
张辽最先反应过来,但神情却无变化,沉眉思索的样子。
法正则最先开口:“君上是说敌军会采取出乎我军预料的战法?”
“是啊,自与叛军交战以来,我军屡屡夜战,斩获巨大。不管是鲜于辅还是轲比能都清楚,就连诸位也清楚,今夜等太史文恭休缓气力后,也会发动夜袭。”
“我军正面突破,等待轲比能的只有身死族灭。今夜鲜卑人势必死战,鲜于辅是边郡宿将,又怎么会放任我军强袭而不顾?他能做什么?”
黑熊说着,伸手接住高俊端来的餐盘,就放在膝盖上,握木勺挖一块黏稠粟米饭团放嘴里缓缓咀嚼,品味其中清甜滋味。
这段时间马肉吃的他头晕脑胀,味觉都快变异麻木了。
法正立刻就说:“君上还是要强袭鲜卑?”
“我不动,鲜于辅就不会动。” 吞咽后,他端起餐盘上的汤碗,饮一口只放了食盐的野菜汤,继续说:“今夜我会夺北山一半,为明日全军通行打好基础。在此之前,一定要重创鲜于辅。否则明日他悬兵在侧,我军无法尽力攻山。”
一口气攻过去,击溃鲜卑人,全军就能在追击过程中走出这片山谷。
不管是进攻时,还是追击时,留着鲜于辅在侧,都是重大隐患。
北面山道也不算多么险峻,难的是西面高山高地是鲜卑人主阵地,东面是沼泽、水泊低洼烂地,根本无法让军中车队通行。
只有击溃据山而守的鲜卑人,才能贴着山丘通行。
一直没机会开口的糜芳因张飞在侧不太好意思开口,这时候有些忍不住:“君上,若鲜于辅不肯出兵,只是做疑兵,岂不是?”
“呵呵,不管他来不来,我都会乘夜袭夺北山,明日天亮时,我的大纛要插在那山最高处!”
黑熊耐心对糜芳解释说:“他不来劫营,而我又猛攻轲比能本阵,他若还不肯支援。明日天亮,鲜卑人士气必然大减,自不肯安心赴死。正面没了鲜卑人挡路,等我回到代地,召集兵马,他们一个都难逃。”
盟友如此不给力,鲜卑人生出怨气,这就不是轲比能能轻易劝说的了。
说到底,这场战争是幽州豪强叛乱,东部鲜卑是被动卷进来的,底层鲜卑人怎么可能没想法?
轲比能、东部鲜卑贵族的利益,其实与部落勇士、普通牧民的利益并不相同。
平时还能压制、统治,真到内外交困,一败再败之际,东部鲜卑很容易瓦解。
为了避免鲜卑人瓦解,鲜于辅今晚必须有一些动作!
听着黑熊平静分析,糜芳立刻也就理解了。
经历了那么多苦难,能否一举跳出囚牢,就看今夜的了。
所以鲜于辅绝不会轻易放弃,一旦放纵大司马破围抵达代地,那么幽州叛军内部也会发生剧烈变动!
到时候借将军首级一用的场面,恐怕会在各处陆续发生。
这时候张辽询问:“君上是要张网设伏,迫使鲜于辅入伏?”
“是。他现在还能决定麾下军队的去向,等到明日我军击溃鲜卑人,他麾下军心也会溃乱、崩解。”
黑熊又喝一口菜汤,嗤嗤笑了笑,却无什么笑容:“蛊惑、逼迫麾下吏士送死,总好过自己去死。从我放弃恒山道出飞狐口以来,他的灭亡就已注定。”
张飞这时候才将碗里的酒水细细品味、喝完,却说:“大司马宽心,鲜于辅敢来,末将必让他留在这里,与他那孤零零的兄弟作伴。”
他也清楚,夜袭任务指派不到他这里,他这里能做的就是抓紧时间休息,然后打好这场伏击战。
几乎同时,鲜于辅也召集军吏详细布置夜袭战术。
就如黑熊他们分析的那样,鲜于辅也没有其他选择,他很清楚鲜卑人的性格,今天吃了那么大的亏,肯定被仇恨驱使。
但只要遭遇沉重打击,余下鲜卑人会立刻清醒,随即一哄而散,这个过程根本不是轲比能能阻止的。
以关中兵的夜战、攻坚能力,鲜于辅不认为鲜卑人能撑多久。
甚至轲比能也不会尽力死战,无非就是离开代郡,重新迁出塞外罢了。
保存部族,轲比能随时可以再度崛起、壮大。
或许这场战争,会让轲比能壮大的更快。
现在东部鲜卑各部推举的盟主身份,提升了轲比能的力量,但也限制了他的发展。
若不是现在鲜卑人血怒情绪上涨,可能轲比能早就退兵了。
白天吃了那么大一个亏,再到下次开战,就轮到轲比能本部、亲族友好部族了,这伙人不见得乐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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