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番外06
【1991年10月】
10月底的玉衡终于有了些许的秋意, 入夜后,院子里凉快起来了,东跨院里灯火通明, 大家坐在院子里聊天。
霞姑拿出来两个大柚子,小云和飞叔一人剥一个,然后分给大家吃。
桂奶奶不吃怕倒牙,桂英给她剥好了, “很甜, 不是本地的酸柚子。”
桂奶奶吃了一口,“哎哟, 真甜, 没吃过这么甜的柚子,你们哪儿买的?”
“外地来的客商送红果的,我们这儿买不到。”霞姑说时整个语气上扬,无比的自豪。
桂英:“我就说呢,我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柚子,原来是外地运来的。”
“现在这日子跟以前没法比了,”桂奶奶笑道:“六几年的时候吃不饱, 有番薯饭吃就不错了,哪像现在这样,就我们桂英,菜里面带点肥肉都不吃, 以前想吃猪油渣都吃不到, 哪有嫌弃的份儿, 是不是?”
红果奶奶在灯下给元宝粑耳朵, 她应道:“以前哪能想到电话能装我们自己家里头来, 什么洗衣机, 电视,大冰箱,这些想都不敢想,有个收音机就很厉害了。”
老吉刚洗完澡,趿拉着拖鞋走前来,“你们在这儿开大会呢。”
飞叔问他:“打牌吗?”
老吉:“打呀。红果他们夫妻俩呢?”
霞姑下巴往书房一抬,道:“屋里呢。”
老吉:“那么早在屋里孵崽呢?叫出来打牌啊。”
红果奶奶生怕他们打扰了屋里的小夫妻,万一真孵崽呢?她“啧”了一声:“他们有事,别去打扰。”
霞姑知道红果奶奶的心思,她道:“你们四个人打不就行了。”
小云:“我和桂英搭伙可以跟你们打。”
老吉:“来来来!把牌拿来,哎要不打麻将吧,我家新买了麻将。”
飞叔去拿纸牌:“不打麻将,跟你们打麻将有什么意思,打打小牌就算了。”
石桌上放满了吃的东西,小云从屋里搬了一张小方桌出来,他们四人开始玩牌,霞姑桂奶奶和红果奶奶继续聊天。
书房里,宗炎在看美国发来的《唐朝铁券》传真,红果在对面屋里整理李英雄留下来的财务资料。
看资料看的眼睛发酸,红果站起来扭了扭脖子,伸了伸懒腰,她端起杯子喝水,发现水已经喝完了,便出去客厅倒温水。
被奶奶念叨多了之后,她最近开始注意少吃冰的东西了。
热水瓶提起来很轻,她晃了晃,里面没水了,她便去厨房加热水。
开了正屋房门,院子里正热闹着,小云忙叫她:“姐,你帮忙看看桂英的牌,她不精打,都不知道打什么。我们被人打光头了。”
红果走前去,看了一眼,桂英在犹豫出什么牌,老吉道:“不能教的啊,自己的牌自己出。”
小云:“为什么不能教,我姐又没看你们的牌。”
桂英:“我要大吗?我主上牌不好。”
桂英主牌不好而且主很少,主上就一个大王,没有其他的大牌,但副牌好呀,红果果断道:“当然!出大王让你对家跑分,你还能拿到发牌权。先把你这些副牌的a都打出去,然后出这两对。”
红果一出手,哗啦啦把大家副牌上的分都给拉下来了,一口气捡了70分,再捡10分就庄家易手了。
好不容易赢了几盘占了上风的老吉急道:“红果啊,我看你挺忙的,赶紧忙你的去吧。”
桂英:“别走别走,帮我把这一盘打完。打了几盘我们还没做过庄家呢。”
小云口气更大:“姐,打开水是吗?等会儿我帮你打,这一把帮我们拿够200分升三级。”
霞姑平常就看不惯老吉,她也想帮姑娘们扳回一局,便主动拿走了红果手中的热水瓶,“我去给你装水,你帮她们打他个落花流水。”
老吉直摇头:“要把谁打的落花流水呢。”
飞叔白他一眼:“当然是打你啊,连累老子。”
老吉:“不是吓唬你们,我手里就一张副牌可,还一大王两小王,你们想拿200分?就这70分命了。”
小云数了数她们刚刚捡到的70分!手上牌面应该没多少分了,除非底牌埋了分,桂英能双扣扣底。
桂英手上有一副梅花拖拉机,她想出掉,红果按住她的手,她剩下的都是梅花,还有一个主2,红果帮她打了一个最小的梅花试探大家手上是不是都没梅花了。
一轮牌后,除了桂英都没梅花,老吉直接用大牌毙掉,然后把手上唯一的副牌红桃q出了。
桂英直接主2毙了红桃,然后一手梅花全部放下来——甩牌。
“你出什么我都能毙掉,除非你有拖拉机。”
刚嚷嚷着他有全主可以毙掉的老吉,一看梅花里还真有6677这样的拖拉机,瞬间蔫掉。
小云兴奋地翻开底牌一数,老吉这个庄家在底牌里埋了40分,拖拉机扣底,底牌翻四倍,单单底牌就拿了160分,总共加起来是230分,妥妥的升三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云兴奋地抱着红果么么了一口。
飞叔气得把牌甩老吉脸上,“你埋那么多分干什么!”
老吉自己也气得不行:“我三个王五个二!”他想当然以为没人能扣他的底牌。
桂英去拉红果:“你玩吧,我实在不会。”
红果把桂英按回去:“玩多几次就熟练了。”
大家中场休息,上厕所的上厕所,吃零食的吃零食,桂英赢了在乖乖洗牌。
霞姑把热水壶给她打满了,红果拿了几瓣柚子准备回房,飞叔轻声问她:“你们在忙啥呀?”
红果:“我在算账。”
飞叔:“宗炎呢?前几天神神秘秘的问了我几个问题,你们在探什么古墓?”
红果含糊道:“我们又不缺钱,探什么古墓。”
当然宗炎想搞清唐朝铁券的秘密,也不是为了钱。
回了房,喝了几口热茶,红果拿着柚子进书房给宗炎。
宗炎正在灯下看一本古籍,自从唐朝铁券解密之后,他就沉迷其中。
红果剥了柚子皮,把柚子肉递宗炎嘴上:“有什么新发现?”
宗炎张口吃着老婆递来的柚子,道:“我在看陆真的资料,有一个新的方向。”
陆真就是唐朝铁券的最初拥有者,他们在铁券内发现了一块金箔,金箔上用朱砂描绘了一幅地图,这个地图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藏宝图。
但金箔地图是一个小区域地图,不知道大概方向位置,就很难找到具体的地方。
“陆真是唐初的建南节度使,他是继承了父亲官位的官二代,一生平平无奇,没有任何传奇的色彩,但是他父亲陆向元曾经征战古单国,战功赫赫,这也是陆真能拿到免死金牌的原因……”
红果问:“古单国在哪里?”
宗炎:“在我省北部和木得交界的地方。”
区域位置在脑子里扫了扫,红果道:“堪布?”
“对。古单国是秦末汉初楚国的流亡王孙建立的,他叫敖骁,死后无子嗣,王位传给了他的弟弟敖当。古单国的统治区域应该就在堪布周边。”
堪布长年战乱,是木得的加强版战乱区域,现在基本上属于三不管地带,林虎招人都是去堪布招的,因为那边的人为了生存,不惧生死。
“堪布面积不算小,这不好找。明天叫林虎去莫八镇买个堪布的地图。”
“莫八镇可能买不到太细的地图,我让西图在首府买,明天他送到边境,我去拿。”
红果把另外一块没剥皮的柚子给宗炎,“如果你查到了藏宝图最终指向的位置,你要去寻找吗?”
宗炎知道红果现在想要安稳的生活,如果不是十分必要,她不想再去做危险的事,他道:“看情况,先评估风险,如果太危险了就不去。主要就是好奇,想知道这藏宝图,究竟藏的是什么宝贝。”
红果不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除非上战场,不然平时她就是个平和的小女人,她始终坚信,她和宗炎是两个独立个体,哪怕结婚了,她也不能按照自己的喜好来改变他。
她道:“你自己拿主意,我都支持你。”
宗炎拖着她的手,他是何德何能娶了一个通情达理、能打善战还长得那么好看的老婆,他道:“我看看,如果没什么意义就不去。”
单纯的为了财富冒险,不值得。
简短一段闲聊,两人算是达成了某种共识,红果继续回去理自己的账。
一周之后,大家在堂屋吃晚饭,元宝因为偷拿了奶奶5毛钱买零食,被奶奶发现后打了一顿,正站在院子里罚站,没得晚饭吃。
红果劝她奶奶:“每个星期给他两块钱零花钱,让他自己支配,完全没有零花钱也不好。”
“你小的时候,你爸妈也没给过你零花钱,你怎么不去偷?”
红果虽然没有经历过原身小时候的事,但她自己从小就有零花钱支配,从而学会了管理钱,也更懂得珍惜金钱,知道什么叫量入为出。
“奶奶,时代不同了,以前的人都没零花钱,大家都一样,所以没感觉。现在小孩多多少少都会有点零花,他跟人一对比,就会有落差,最后只能去偷了。不如直接给他零花钱,让他从小学会管理自己的零花钱。”
小云附和道:“我赞同,我小的时候也可想要属于自己的零花钱了,要不是我妈的钱藏的深,我也会去偷。”
红果奶奶吃着酸萝卜,道:“哦,你们这是怪我钱藏的不够深是吗?”
红果见奶奶并没有直接反驳她刚才的话,这算是松口了,她忙道:“以后我负责给元宝零花钱,我来管。”
红果奶奶:“行,你管。我管不了了。”
霞姑偷偷打了一碗饭和菜给元宝,元宝倔强不吃,他奶奶听见了,道:“不吃就饿死你。”
“饿死就饿死!我饿死了,你不要哭。”
红果奶奶忍不住骂了句粗口:“妈的!”
一桌人忍俊不禁笑起来。
飞叔:“偷五毛钱算什么本事,不要偷小钱,要偷偷大钱,听见了吗?元宝。”
霞姑忙阻止:“哎哟哟,你可别教坏我们元宝。”
元宝也怼回去:“我不会再偷钱了,不想听你说话。”
“嘿!还挺有骨气!”
吃完饭,红果把元宝拉到正屋客厅来,没跟他讲什么大道理,元宝表示知错了,答应以后再也不偷钱,然后才在客厅开始狼吞虎咽地吃晚饭。
宗炎从外面回来,他前几天从边境拿了地图,直接去了县城,因为玉衡没有图书馆,文锦县城有,他去查资料。
红果把给宗炎留的饭菜端到客厅来,宗炎问元宝怎么才吃饭,元宝哭红了眼,还啜着泣,他摇了摇头不说话。
“干坏事了?”
元宝哭哑的声音喃喃道:“做了一件很小、很小的错事。”
宗炎瞥他一眼,猜测道:“偷你奶奶钱了?”
元宝诧异:“姐夫你怎么知道?”
“我小时候也偷过,被我妈打了一顿,从此再也不敢偷了。很多小男孩都犯过这个错,以后不要再犯就行。”
两个偷过钱的男人交流完意见,元宝吃饱被霞姑叫出去洗澡了。
红果收拾完衣服出来坐宗炎对面,问他:“怎么样?”
“县城的图书馆里没有陆向元的资料。我去省馆里查的,只有一本古籍里记载了陆向元当年在古单国征战的情况。”
红果静静听着,宗炎继续道:“陆向元当年本来已经拿下古单国,他因听人说,古单国开国大君的墓地里有珍宝无数,便带了兵马去挖墓,在经过一片沼泽地的时候,沼泽地突然陷落,一千多兵马最后只剩下百来号人。”
红果有点不敢想象:“有这么大的沼泽地?”
“谁知道呢,也可能是传说,传说总有夸大的成分。陆向元最后带着这百来号人到了墓前,把大墓挖开之后,据说里面珍宝遍地,但有一个鬼面婆婆从地狱里爬出来把人都吃了,只有一个侥幸者逃了出来。”
这确实更像一个神话传说了。
“那侥幸者爬出来之后没多久也死去,自此再无人敢去挖敖骁的墓。久而久之,也就没人知道敖骁的墓究竟在何处。”
红果大概猜到了后面的走向,她道:“陆向元死后,陆真继承了父亲的官位,然后把敖骁墓地的具体位置藏到了免死的铁券里,想要世代相传?”
“应该是这样。”
“你找到敖骁墓地的位置了吗?”
“还没有时间研究地图。”宗炎吃完了,他站起来,准备先洗澡。
红果则拿出宗炎带回来的堪布地形图,她把地图用吸铁石挂在书房的墙上,这是一张木得文地图,大概是a2的尺寸。
把房间里的灯都打开,红果把唐朝铁券藏宝图的复印图纸翻出来,上下左右对比了几圈,最终在中木边境不远处的一个河流三角区找到了相似的山脉走势图。
书房里有木得文的翻译字典,红果找出字典,很快找到了目标地点的中文翻译:恶狼谷。
等宗炎洗完澡回来,红果直接递给他一个本子,“我比对了一下,应该是这个叫恶狼谷的地方,从柬镇过去,估计有两三百公里远吧。你也找一遍,看我们找的结果是不是相同。”
宗炎擦着头发,道:“效率这么高?”
“这个不难啊,地形比对,这藏宝图地形的特征还挺明显的,上面有个三角形的回勾。”
红果把本子给宗炎,自己也洗澡去了,洗完澡在堂屋跟小云聊了会儿天,小云在函授班学的知识有点深,她害怕跟不上,红果建议她找老师补课,补课的费用红果出。
从堂屋出来,遇到曾玉春来找她说店里的事,现在曾玉春和张菊梅一起竞争大玉坊前厅销售管理职位,红果是偏向张菊梅的,曾玉春还想找机会争取,红果说明年根据业绩来评选,谁行谁上。
曾玉春想想也罢,反正距离1992年没多少时间了,摩拳擦掌等待明年反击。
红果回到屋里,发现宗炎站在书房门口往里看着墙上的地图,她问:“你怎么站在门口看?”
“你来看。”
红果走前去一看,宗炎在地图上用彩色图钉,标记了7个地方,她一眼看出这是稍微变形的北斗七星图。
宗炎指了指最上方的红色图钉:“最上面的是贪狼星,贪狼星的位置就在恶狼谷。”
红果不解,为什么敖骁的墓葬地会跟玉衡、摇光等地方相互对应?她道:“难道敖骁的墓葬所在地跟有巢人有关系?”
“敖骁是秦末汉初之人,为什么他的墓地会跟有巢人有关系呢?”宗炎也想不明白。
飞叔敲门进来找宗炎拿钱出去打麻将,他瞄了眼墙面上的地图,问:“你们在看什么?”
宗炎去拿钱包给飞叔抽了两百块,他随口道:“在看地图。”
“你们在看堪布的地图?”
地图上都是木得文字,小两口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意外,飞叔怎么一眼看出是堪布的地图。
飞叔从他们眼中看出了意外,有些洋洋得意地道:“我之前跟人去过堪布,下过大墓。”
“下了谁的墓?”
飞叔满脸神秘地说道:“说了你们也不知道,古单国第二代大君的墓地。”
宗炎问:“敖当?”
这回轮到飞叔惊讶了,他问:“你怎么知道?”
“你们找到敖当的墓地了?说来听听。”宗炎把飞叔拉进书房,红果去关了正屋的大门。
原来十多年前飞叔就跟人去过堪布,当时是个欧洲的团队,因为敖当是楚人后代,他们找了一批国内的盗墓者帮忙寻找墓穴,飞叔是帮另外一个倒斗前辈的忙,帮着打杂的。
在堪布找了两个多月,走遍了堪布山山水水,终于在堪布西南找到了墓地。
飞叔站起来,指了指方位:“跟你这个红色图钉挨着不远,可能距离也就二三十公里的地方找到了敖当墓。敖当他是楚王后人,继承了他哥哥古单国的王位,他死后是以诸侯王的规制下葬的。之后古单国大君和当地民族融合,就慢慢的改变了墓葬形式,所以在古单国只有前面两三代大君是沿用的楚墓形制。”
宗炎让飞叔继续往下说。
飞叔难得有机会在宗炎和红果面前展示实力,他眉飞色舞地道:“高规格楚墓的特点就是有巨大的封土堆,这很容易找,平常人看不出来,但我们倒斗的,只要一眼扫过,就能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封土。敖当墓,当时洛阳铲下去就带上了白膏泥,那个地方我现在还记得名字,当地话叫黑鸦堡……”
红果问:“你们把敖当墓直接挖了?”
“直接挖了,当地很乱没人管,给地头蛇一些好处,他们会帮忙打点好关系。”
宗炎:“挖到什么了吗?”
“说到这里我就生气,这帮黄毛鬼子,找到地方就过河拆桥,硬把我们赶走,据说挖了不少宝贝,这帮欧洲强盗可发大财了。”飞叔说完连连摇头:“我那次去,就挣了几十块钱。”
聊了会儿,宗炎又问了一些其他疑问,飞叔好奇道:“你们究竟在看啥呀?”
宗炎指了指红色的图钉,如实道:“这里叫恶狼谷,很可能是敖当兄长敖骁墓地的所在地。”
“你们要去倒斗?”
宗炎看了看红果:“想去看看,不一定要下墓。”
飞叔自告奋勇:“我跟你们一起去。”
“我们先商量商量,还没决定去不去,到时候再跟你说。”
“你别忽悠我,你们自己去了不带我,我可是会翻脸的。”
“知道了!”
等飞叔走后,宗炎对红果道:“要不我跟飞叔去一趟,先看看什么情况,看能不能找到敖骁的墓地,如果是个普通王室墓穴,那就算了。假如发现跟有巢人相关的信息,我们再商量接下来要怎么做。”
红果赞同:“那你们先去看看。”
不去一趟,以他们夫妻两的脾性,最终肯定还是会忍不住要搞清楚真相的。
三天之后,宗炎带着飞叔启程去堪布恶狼谷,红果还从风回七虎里找了个熟悉当地的堪布小年轻叫阿多的,跟他们一起去。
宗炎开车走了一天,在天黑前抵达距离恶狼谷最近的小镇,镇上人不多,很多店面都大门紧闭,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开门营业的旅社。
旅社环境不怎么好,但他们三个大男人也不挑,要了三间客房,旅社老板大喜过望,这是他近半个月以来接到的第一单生意。
“打仗了谁还敢来这里。”据旅社老板说,半个月前有两支军队在这儿打了一场仗,镇上和周围村庄的人能跑的都跑了,现在还有很多人没回来。
晚上老板做了咖喱饭,就他们三个和老板在一楼的餐厅里一起吃晚餐。
这老板五十多岁,他祖上是中国人,这次战乱他家人都跑去中国了,就他还留在这里,飞叔问他为什么不走?
“舍不得,我这旅社花了所有积蓄建的,军阀打仗就是枪地盘,抢钱,以前这里也打仗,没这次打的狠。听说黑鸦堡又发现了古代的大墓,北边的军阀尺雄来抢占黑鸦堡,一路打过来,好家伙,打到我们这儿来了。”
宗炎和飞叔互相看了看,不会这么巧吧?宗炎问:“黑鸦堡又发现了大墓?”
旅社老板:“是啊,黑鸦堡现在都被尺雄占了。”
飞叔:“我听说黑鸦堡十多年前就挖出了大墓,现在发现了新的?”
旅社老板:“黑鸦堡周围一圈陆陆续续挖了两三个大墓了吧,我听说墓里金砖铺满地,上一个挖了大墓的军阀都发财了。”
黑鸦堡周围应该都是古单国前几代大君的墓。
旅社老板打开了话匣子,继续道:“黑鸦堡第一个大墓是欧洲人带着团队来发现的,结果那帮欧洲人找到大墓之后挖了很多宝贝,这就被军阀给盯上了,军阀不敢直接硬来,他们也怕惹来欧洲政府的反对,就派人伪装成山匪,把整个欧洲团队给团灭了。”
“啥?”飞叔大惊,他当年从堪布回国后,又去跟人盗了另外一个墓,结果被抓了,之后坐了多年的牢,他还真不知道后续的事,他问:“那帮外国佬被杀了?”
“不止外国佬,还有一些中国跟来的所谓专家,都被干掉了。”
飞叔只觉得后背发凉,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宗炎:“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旅社老板见他们那么感兴趣,说得也很有成就感,说话不免夸张了几分。
“当时这边的军阀是尺雄的大哥尺宽,尺宽干掉欧洲团队之后,又挖了两个大墓,发了大财,听说家里的金子都堆满仓库,可能就是这些钱财太招眼,最后被他下面的军官厚邦给干掉了。这次尺雄就是打着给他大哥报仇的旗子从北边打过来的。其实就是又发现了大墓,这些军阀说来说去,都是为了钱。”
宗炎:“这场仗尺雄打赢了?”
旅社老板:“应该是尺雄把厚邦干掉了,我看镇上营地的旗子换成白底蓝条波浪的了,那是尺雄的旗。你们是去哪儿呀?”
宗炎指了指阿多,道:“送我这个小兄弟回家。”
“我说呢,这小兄弟一看就像堪布人,这地方很神奇,周围的人都晒得黑黑的,就堪布人,天生白皮,晒不黑。”
……
在旅社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就出发,从镇上开车去恶狼谷只有一条很窄的土路,紧紧能容一辆车同行,幸好对向也没有其他的车,一路畅通。
路上别说遇到其他的车了,连行人都没有。
飞叔感叹:“没想到堪布比十多年前还萧条。”
说完他问坐在副驾驶带路的阿多:“你们堪布人天天打仗,天天逃难,怎么生存下来的啊?”
阿多不爱说话,飞叔问了,他才道:“也不是天天打仗,就打仗的这一两个月逃走,之后还是要回来,很多人地里种了庄稼,要回来收割。”
“每年都这样吗?”
“看他们在哪里打,不是每年都会打到你这边来的,看运气。”
飞叔忍不住调侃道:“你还挺乐观。恶狼谷你以前去过?”
“去过,那边村民不多,山多,以前我跟着家里的大人,几十个人去恶狼谷围猎。那边山高林密,有很多野物。”道路越来越窄,宗炎把车开到了山边上,阿多说绕过前面这座山就到了。
绕过前面的山到了恶狼谷外的小村庄,从山下往上看,有七八座房屋建在山上,看得到房屋,看不到人,连个会走动的鸡鸭鹅狗都没有。
整个村落静悄悄的。
他们从山底往上走,到达第一所房屋的时候,发现房屋大门敞开着,屋里屋外到处都是血迹,宗炎和阿多下意识摸出了冲锋枪,飞叔也拿出了护身的□□。
屋子里一团乱,除了血迹外,没有人影,也没发现尸体,飞叔摇头道:“土兵来过,把人杀光后,可能掩埋,也可能放火烧了。”
宗炎抹了抹血迹,血迹已经完全干燥,桌上灰尘不少,看来屠杀距离现在起码有六七天的时间。
把七八座房屋都巡走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人迹,倒是在最后一所房屋里,发现了一截高度腐败的手臂,地上还有一个小孩玩的拨浪鼓。
宗炎捡起拨浪鼓,心底被阴霾盖住了,这群土兵军阀简直灭绝人性。
他们没在这里多呆,而是往山里走,恶人谷方圆三四公里,有几十座山,要想寻找到敖骁墓地并不容易。
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封土堆和有封土痕迹的山,飞叔道:“如果不是封土为陵,那就是凿山为陵。凿山为陵就麻烦多了,得看山脉走势,要看风水。”
飞叔拿出罗盘打算从气势比较雄壮的山脉下手,爬了两座山,夕阳西下,他们站在山腰上,飞叔指着前面的高山说:“侧边的山应该算是少祖山,龙脉从那边蜿蜒过来,如果这边主山没有大墓,那很大可能就在对面。”
宗炎质疑:“秦末汉初的时代应该还没那么讲究风水。”
飞叔即刻反驳:“我们中国,自古以来就讲究风水,谁说不讲究了?这都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以前可能不成文,后来才慢慢成文成规矩了,你听我的没错。”
“行,听你的。”
眼看马上要天黑了,他们得找个地方休息。宗炎吩咐阿多去周围寻找看看有没有山洞可以住一晚,他和飞叔继续往山上走。
越往上走,飞叔觉得越不像有墓地,他更坚定认为墓地应该在对面那座山,“这边山脉作为主山,压不住对面的少祖山,越走我这感觉就越强烈。”
宗炎对此毫无感觉,飞叔口中的少祖山是个风水代名词,就是指对面那一片压着这座山的山脉,蜿蜒数里。
“今天先休息一晚,明天再爬过去,如果真是在那边,找墓道口也是个技术活,幸好你让我跟你一起来,你要是让老鹰那个冒牌货跟你来,在这儿转圈转半个月,你都未必能找到口子。”飞叔还不知道老鹰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是个冒牌倒斗的骗子。
宗炎笑着不说话,阿多追上来了,他在半山腰找了个洞穴,刚才他找山洞的时候,还看到另外一侧的山下有炊烟。
阿多和宗炎下山观察情况,飞叔呆在山洞里休息。
天已经擦黑,他们看到山底下有两三个篝火点,拿望远镜仔细观察,至少有一个排的土兵,他们在烤一头山羊,还有其他吃的。
旁边竖着白底蓝波浪旗帜,这应该是尺雄的兵。
不知道这群土兵是碰巧在这里安营扎寨,还是在这里执行什么任务。
他们没有打草惊蛇,而是返回山洞里,这次他们带的装备还算多,万一真跟那帮土兵遭遇上了,进攻可能不行,但自卫是足够的。
吃了罐头和饼干,宗炎和阿多轮流守夜和休息。
天蒙蒙亮,宗炎就醒了,他下山去刺探情况,发现那帮土兵还在那儿驻扎着,不紧不慢地准备早饭,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距离土兵扎营不远的对面半山上,隐隐约约有座神庙,神庙很小,估计还不到一个小房间的面积大,那神庙外也有土兵把守。昨晚天太黑,他们都没发现神庙的存在。
宗炎返回山洞,他和飞叔商量,直接从这座山顶翻越过去,避开那帮兵。
吃了点巧克力饼干和他们从山上摘的野桃子,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阿多反应极快,他忙跑出去察看。
宗炎赶紧收拾东西,他道:“那是炸/药爆炸的声音,他们炸山了。”
很快阿多回来了,他道:“那帮土兵在半山腰炸了一个口子,那个位置原来好像是座小神庙……”
飞叔:“他们炸神庙做什么?”
“走。我们去看看。”宗炎背好背囊,拿上枪,走在前面。
在神庙对面的山上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小小的神庙已毁,断壁残垣之上,站了四五个兵,这些军阀底下的兵为什么叫土兵不叫士兵,就是因为没经过正规训练,都歪歪斜斜地站着,或抽烟,或聊天。
阿多又往山下跑了一趟,回来报告说,山下一个兵都没有了。
宗炎之前数过,总共28个兵,神庙外有5个,其他的哪里去了?
正想着,神庙里探出一个脑袋来,拿了一个什么工具,又消失了。
宗炎明白了,“神庙里可能直通墓道!”
所以这帮土兵是来盗墓的。
飞叔点头赞同:“那就正合了我的推测,敖骁就葬在对面这座□□山里。怎么办,他们三十个人,我们就三个,实力相差太悬殊了。”
而且他们这次来没带狙击枪,想要远程射击干掉对面的五个人难度很大。
阿多自告奋勇:“我拿炮\弹去把他们炸了。”
“那不行。”飞叔赶紧阻拦,“炮\弹声音太响了,这不得把墓道的人都给引出来?到时候我们怎么应付?”
要是红果在就好了,她肯定会携带狙击枪,有狙击枪,就可以一个个把对面的人给干掉。
宗炎:“再观察观察,如果墓道一直没人出来,说明这墓道很长,我和阿多直接拿冲锋枪上去狙击他们。”
飞叔没想到那么刺激,他以前在国内倒斗,哪有这样的场面,他忙问:“那我呢?”
宗炎担心飞叔应付不来,那会很危险,便道:“你先呆在这里别动,我们把人干掉了,你再过去。”
飞叔也不敢逞强,“行。”
正说着,发现对面有个土兵举起了枪,顺着枪的方向,距离山神庙不远的一个小小平台上,有个老奶奶跪在那里,朝山神庙叩拜。
这老奶奶一身是伤,估计是躲在某个角落里的信徒,听到爆炸上赶来叩拜,视死如归。
宗炎他们的位置距离对面山神庙大概200米左右,这是冲锋枪射程极限了,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不得不快速举起枪来,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即便射不中,也要打乱他们设计老奶奶的节奏?
就在他准备扣下扳机的时候,那个举枪的土兵突然倒了下来,拿着望远镜的飞叔,轻声道:“你打的吗?那人中枪倒下了。可以啊,你这冲锋枪!”
不是宗炎打的,但宗炎对准了后面冲上来的另外一人,打了一枪,那人噗通倒下了。
后面两个土兵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连跑都来不及,又被不知道哪里来的神秘力量给干掉!
飞叔举着望远镜小声道:“厉害了!谁干掉的?”
宗炎回过头往他们这边的山上看,很快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们这边飞奔过来。
飞叔也回过头去,看见红果扛着狙击枪从山上下来,他诧异道:“红果?!”
他没想过他的侄媳妇那么厉害!
阿多看到老板来了也很激动,还有一个土兵下山拿东西去了,他道:“我去干掉山下那个。”
等红果从山上下来,飞叔第一个给她竖起了大拇指:“了不起!飞叔我是万万没想到,你一个女人还能抗狙击枪!”
红果敷衍笑道:“在木得学的。”
“厉害厉害!哎哟,这枪我都扛不动。”
夫妻俩一对视,宗炎问她:“你怎么来了?”
红果道:“你们走后,有从堪布逃亡到莫八镇的人,说这一带现在很危险,我不放心,就跟着来了。我是从后面山上翻过来的。”
宗炎把目前情况跟红果大概说了一遍,夫妻俩当即决定,马上跟着下墓,免得被那帮土匪士兵把墓室都毁坏了。
宗炎担心墓道里面危险,他让飞叔就在外面看着不要进去。这都到跟前了,不让进去,飞叔当然不乐意了。
“哪能这样呢?那么远我都来了,现在不让我进去?”
宗炎拍了怕飞叔:“你看对面二十几个兵进去了,到现在还一个都没出来,下面肯定很危险,你听我的,就在这里看着,如果四十八小时后我们还没出来,你就去镇上打电话让林虎带人来救我们,这个任务很重要。”
这个任务听起来好像确实挺重要,飞叔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飞叔先跟着宗炎和红果下山去,阿多已经把剩下的那个土兵干掉了,他还跑去让那个虔诚的老奶奶赶紧走,但老奶奶不肯走,他硬是把人给背到山坳外去。
他们往上爬到山神庙入口,这山神庙很小,大概只有两米宽两米多高的样子,里面炸开了一条隧道,隧道里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而山神庙里的神像已经被炸毁,地上还有碎片,从这焦黑的神像碎片中,红果一眼就认出了,这跟风回道里的神像如出一辙,是同一种风格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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