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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第14章人心难测啊!

  希锦看那秋菱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且哭声凄凉,心里也是一惊:“怎么了?”

  孙嬷嬷也过来了,叹了声:“这不是她贪玩嘛!”

  希锦想着今天街上乱象,忙问:“到底怎么了!”

  秋菱哭哭啼啼的,孙嬷嬷也不紧不慢,不过好在总算是把事情说清楚了。

  原来就在他们一家三[kou]出去后,孙嬷嬷也想出去看热闹,便要带两个丫鬟出去,秋菱因为临时吃了圆子有些闹肚子,便没去。

  结果可倒好,出去后只看到人群推推搡搡的,到处都在跑,喊着走水了,她们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往哪儿跑,结果跑着跑着就散了。

  孙嬷嬷抹了一把眼泪,叹了声:“走着走着就不见人了!”

  旁边秋菱急得不行:“外面都是人,找都不知道去哪儿找!我刚跑出去了,结果黑压压的,孩子哭大人嚎的,我不敢往外走,就赶紧回来了。”

  这时候,阿畴却突然道:“孙嬷嬷,穗儿是在哪里丢的?”

  他一直没吭声,突然说话,这让希锦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却见幽幽灯火下,他眉眼清冷,视线锋利,就那么盯着孙嬷嬷。

  她见此,心里一顿。

  一个有些可怕的猜想呼之[yu]出。

  孙嬷嬷被阿畴那样看着,也是有些着慌,便躲开了阿畴的视线:“外面乱糟糟的,我哪知道那么详细呢!”

  阿畴:“不知道?那你怎么回来的?”

  孙嬷嬷便唉声叹气,抬起手来捂着脑袋:“外面乱糟糟的,我年纪大了,晕头转向,还是这种大晚上,四处都是人,可不就是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回家,回到家,我一回头,那穗儿竟然没跟上,我能怎么着?”

  阿畴看着那孙嬷嬷,以很轻的声音道:“那去的路上,你带着她去了哪里,总归记得吧?”

  孙嬷嬷便心慌了,心慌之下,也有些恼恨。

  要知道她在宁家时候长,希锦父母没了后,她是最老资历,除了希锦,家里就没谁能让她看什么脸[se]。

  就算是希锦好了,到底年轻呢,年轻娘子能有什么主意,还不是任凭她拿捏。

  而这阿畴虽然成了赘婿,但到底出身低微,她是不太看得上的,所以一直想着拿捏好这阿畴,她也觉得阿畴是畏惧自己的。

  但是现在,阿畴和自己说话的样子,明明声音也不大,很平很冷,但让她觉得心慌,觉得喘不过气来。

  她有些怕了,求助地看向希锦。

  希锦却对她求助的眼神视而不见:“穗儿不见了,我们得报官,再找几个帮手去找人,你得说清楚,不然满城那么大,去哪儿找?”

  孙嬷嬷:“这,这……外面到处都是灯火,我老眼昏花的,哪儿记得!”

  希锦:“你说不清楚,那就是你的责任,到时候我们报官,官府还不是拿你是问。”

  孙嬷嬷:“啊?可,可我不知道啊!”

  她到底是给人当奴的,并不知道官府规矩。

  希锦看她这样,心里也大概猜到七八分。

  一时不免心凉。

  这时,阿畴却对希锦道:“希锦,你今天累了一晚上,先带着芒儿回房休息,这件事我会处理好。”

  他看着她道:“你不必[cao]心这个。”

  希锦有些茫然地看着阿畴。

  这时候,庭院里彩灯璀璨,星斗增辉,阿畴着月白曲领锦袍,身形颀长,眉眼沉静,竟别有一番安定人心的气势。

  希锦沉默了一会,到底点头。

  之后,她没再说什么,从阿畴怀中抱过来芒儿,径自进屋。

  孙嬷嬷有些绝望地看着希锦背影:“我说娘子啊,你得做主啊,家里的事,你不做主哪个做主!你不能不管啊!”

  希锦已经迈上台阶,听着这话,她看向孙嬷嬷:“家里有阿郎呢,阿郎难道就做不得主?”

  孙嬷嬷一怔。

  希锦却已经进屋了。

  进了屋后,她闭着眼睛,回想着今夜种种。

  她想,阿畴其实是一个很能顶事的阿郎呢。

  ***********

  阿畴竟然还真从孙嬷嬷[kou]中[bi]出话来了。

  这孙嬷嬷带着穗儿出去逛街,看到那边出乱子,便没管穗儿,自己往回跑,把穗儿丢到孙家灯笼店门前了。

  阿畴当然不敢耽误,马上带了陈叔和周福,又叫了宁家几个往[ri]相[shu]的郎君,就要出去寻找穗儿并准备报官。

  当然大家心里明白,报官也白搭,今晚外面乱,谁顾得上谁。

  等他们忙完了,估计人都找不到了。

  闹哄哄的灯市,又是节[ri],人[kou]杂乱,正是拐子四处奔忙行事的时候,穗儿这样的小丫鬟,长得也算水灵,年纪又小,弄出去卖到勾栏院,那也是一笔银子。

  孙嬷嬷吓得不轻,哭啼啼的,旁边秋菱也是后怕。

  她当时也要跟着孙嬷嬷出去的,如果不是自己闹肚子,自己也就去了,去了后还不知道怎么样。

  哪想到孙嬷嬷竟然这么狠心!

  希锦听了,把芒儿给了陈妈,让陈妈哄着睡觉,自己则跑过去审问孙嬷嬷。

  孙嬷嬷跪在那里,哭着说:“也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这丫头实在是不听话,刁蛮得很,她眼里哪有我呢,我不过是吓唬吓唬她,谁知道就不见了!”

  她竟然还嘴硬?

  虽说是家里的老人,但是事情做到这个地步,那就是起了歹心。

  这孙嬷嬷素[ri]张狂,时不时在自己眼前撺掇,说阿畴的小话,挑拨自己夫妻关系,许多事希锦也都忍了,想着到底是老人,自己爹娘在时就伺候自己的。

  但这起了歹心害人的嬷嬷,她是万万姑息不得!

  今[ri]起了歹心能害一个小丫鬟,明[ri]就能害自己,或者干脆抱了自己芒儿去给人牙子呢。

  希锦想想这种可能,真是遍体生寒。

  花枝叶下犹藏刺,人心怎保不怀毒!

  她突然想起她娘锦书上所写,做坏事都是一回生二回[shu],狗如果咬了人尝到甜头,那就必须打死!

  当下一咬牙,直接命秋菱道:“拿咱们家灶房那烧火棍来,给我打。”

  秋菱握着烧火棍,试探着要打,却下不去手。

  毕竟孙嬷嬷权威在那里,平时吆五喝六的,连家中阿郎都看不上,她轻易哪敢打孙嬷嬷。

  希锦自然看出来了:“怎么,你还手软?”

  秋菱一个哆嗦,忙给了孙嬷嬷一棍子。

  孙嬷嬷哀嚎连连。

  秋菱瞪大眼睛,不敢下手了,没打过人的,一棍子下去能感觉到棍子敲在皮[rou]上的感觉,又听到这孙嬷嬷惨叫,手都软了,根本不敢打。

  希锦见此,随手捡起来一锦帕,上前一把塞到孙嬷嬷[kou]中,吩咐秋菱:“你打啊,你不打她,赶明儿她把你也给卖了,卖勾栏院,天天被腌臜男人骑!”

  秋菱听得傻眼了,她哪能不怕呢,当下一咬牙,对着孙嬷嬷又是一棍子。

  第二棍子下去后就顺手了,她两只手抡起棍子继续打,这么一[kou]气足足打了十几棍,孙嬷嬷蜷缩在那里,两眼发直,浑身哆嗦。

  秋菱累得气喘吁吁,两只手都没劲儿,抬不起来了。

  希锦想着这就算了,将那锦帕掏出来,谁知道那孙嬷嬷却哭着道:“大娘子若是知道了,在天之灵,怕不是气死,娘子,你这是受了阿郎的蛊惑啊,他的话你能信吗?”

  希锦一听,几乎不敢相信。

  她竟然还要挑拨?这人是不是傻了,阿畴再不济,那也是自己的良人自己的赘婿,是自己儿子的爹!

  就算有一天他也面目可憎好了,但再怎么着他也不会坑了芒儿!因为他是芒儿的亲爹!

  对希锦来说,这就是阿畴和仆人最大的不同!

  结果可倒好,这孙嬷嬷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挑拨?

  当她不知道吗,怕不是孙嬷嬷和那希钰早有勾搭了,还不知道做了什么打算呢!

  她气得脸都白了:“你这老贼虫,你吃里扒外,还不知道勾结了什么外人,我一[ri]容你,还能[ri][ri]容你不成?”

  说完直接命秋菱将这孙嬷嬷的嘴重新堵上,她自己拿着烧火棍来打,一棍子一棍子地打在皮[rou]上,开始那孙嬷嬷还呜咽哀嚎几声,之后脸[se]惨白,几乎没了声气,这才算完。

  扔下那烧火棍希锦吩咐秋菱:“把这老贼虫给扶进柴房去,且等阿郎回来再做定夺。”

  秋菱哆嗦着,赶紧去扶。

  希锦压下火气,自己先进屋。

  她先过去[nai]妈屋里探了探,[nai]妈已经哄着芒儿睡着了。

  孙[nai]妈也是脸上煞白,忐忑地说:“郎君睡得踏实,没听到外面动静。”

  希锦:“行,好生照顾着。”

  孙[nai]妈战战兢兢点头。

  希锦知道孙[nai]妈把外面的事都听到了,这样也好。

  回到自己房中,希锦躺在榻上,她自然是睡不着。

  她在想着,这孙嬷嬷往[ri]诸般惹人生厌,倚老卖老,她想着她是个老人,便忍着了。

  最近实在是有些过了,才打压一番。

  可谁知道她竟然起了这种算计。

  她一番反思,想着一个是自己算错了人心。

  是自己[cao]之过急,试图让穗儿和秋菱把她替下去,殊不知,那两个到底年纪小,其实没什么心机呢。

  一时又想着,阿畴倒是[jing]明的,自己根本没多想,他却一眼看出孙嬷嬷有问题。

  他其实比自己以为的要能干许多,可偏他往[ri]低调本分得很,总是不显山不露水的。

  这个人,看似实在,但其实不知道藏着什么心思。

  思来想去,估计也只有芒儿能被他放在心上,到底是他的亲生血脉。

  只是不知道将来他会不会也像孙嬷嬷这般,为了些许利益,就反过来算计自己。

  当想起这些,她又将这事好一番盘算。

  他是赘婿,按照大昭律法,若是自己没了,他倒是能得自己三分之一的家产呢。

  希锦这么想着,真是遍体生寒。

  孙嬷嬷照料自己这么多年,竟做出这种事,其它人呢,都是隔着肚皮的人心!

  她便觉得满世界没一个能靠得住的,没有一个人是能依赖的!

  她的芒儿还小,要想长大不知道多少年。

  她怔怔地坐在那里,想了半晌,又觉得,其实阿畴还是比其它人要靠得住。

  至少他心疼芒儿,不会对芒儿不好。

  她若不信他,又能去信谁?

  一时又记起来那霍二郎,忍不住想,若是自己嫁给霍二郎,不知道如今过的什么[ri]子。

  这么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外面脚步声。

  这会儿已经很晚了,外面的喧嚷声没了,院子里格外安静,那脚步声就很明显。

  希锦一下子坐起来,侧耳仔细听着。

  她听到了阿畴的说话声,和他一起回来的是宁家族里的几位哥哥。

  她当即略整理了衣容,出去见了,却见跟在阿畴身后的正是穗儿,头发凌乱,衣服也脏了,眼里泪汪汪的。

  穗儿显然是惊吓不轻,看到灯火都怕的,只一个劲地躲在阿畴身边,怯生生的。

  希锦见此,便让秋菱领着穗儿回去房中休息,再煮些圆子给穗儿吃。

  穗儿还是有些怕,求助地看向阿畴。

  阿畴没什么表情地道:“听从娘子的吩咐。”

  穗儿咬着唇,低下头,无声地跟着秋菱进屋去了。

  希锦看这穗儿被吓成这样,心想这怕不是吓傻了,不过也没办法,遇到这种事了,只能慢慢养着了。

  当下她上前,谢过几位哥哥:“大过节的,倒是劳烦几个哥哥走这一趟了。”

  二堂哥叹道:“谁曾想竟出了这种事,人能找回来,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时候不早了,你们也早点休息,明天再做计较。”

  希锦自然应着。

  一时几位族中哥哥先走了,阿畴陪着希锦进了屋,和她大致说了情况。

  看样子孙嬷嬷已经和人牙子说好了的,她把穗儿带出去,人牙子绑了人,直接带离了汝城,卖给过往人。

  幸亏阿畴过去的及时,又是报官了的,他拿着穗儿的市券和籍契去,那几个人牙子还不认,要闹腾起来,后来也是看他们人多势众,又叫了官府,这才慌了,拔腿要跑。

  阿畴道:“官府应该能捉拿住他们。”

  希锦听了这些,却是心中茫茫然,喃喃地道:“也亏得你眼力好,找得及时,不然——”

  如果穗儿真被拐了,于自家而言,凭空少了一个丫鬟使唤,那自然是诸多不便,到时候还要重新买一个。

  当然了,废些银钱而已,倒也没什么。

  但是于穗儿而言,却是没好[ri]子。

  这种私底下拐卖的,十有八九不走官方买卖的正路子,身份不明,不可能卖到什么大户人家了,只能卖给私窑暗娼,[ri][ri]接客,被万人骑万人入,熬上几年灯枯油尽成了老妈子,便做些苦差事,最后死了能有一张破[cao]席就算是福分了。

  阿畴:“那孙嬷嬷呢,你打算怎么办?”

  希锦叹:“我今天打了她一通,先让她吃个教训,别的我一时也想不到,你觉得呢?”

  她娘在时自然都听娘的,娘没了后,她还没做过这样的主。

  今天打了一通,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阿畴沉吟道:“今天太匆忙,问到穗儿的下场我便出去寻人了,其实我还有些疑问,明天再问问,等把事情查清楚了,再做定夺吧。”

  希锦听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觉得她吃里扒外了?”

  阿畴略沉默了下,道:“是。”

  一时希锦无话可说。

  孙嬷嬷在自己跟前不知道说了多少阿畴的小话,看来阿畴都是心知肚明的。

  甚至孙嬷嬷和希钰勾搭的事,阿畴可能也知道。

  他如今自然趁机查个清楚。

  想到这里,希锦略蹙眉道:“其实只凭她想害秋菱,我们已经不能留她了。”

  阿畴:“是,不能留她,但怎么打发她,明天再商议吧。”

  希锦点头:“好。”

  当下阿畴去洗漱,希锦独自躺在榻上,难免有些胡思乱想了。

  其实她也明白这孙嬷嬷留不得,打不打也没什么,今晚故意那样打孙嬷嬷,是打给秋菱和其他家仆看的,让他们知道背主的下场。

  不然有样学样,以后信得过谁。

  他们还有个芒儿,若是哪[ri]谁对芒儿起了歹心,那才叫天大的祸事。

  这时候,阿畴洗过,熄了灯烛,上了榻,径自撩起希锦身上搭着的锦被,进来了。

  希锦只觉男[xing]的温热气息伴随着清爽的澡豆香传来,她心间一[su],便挨过去。

  阿畴顺势将她揽在怀中。

  希锦被男人修韧有力的臂膀环住,她觉得自己很柔软,像一抹云,被轻轻压在了他胸膛上。

  她抬起眼来看他,他的眼神素来清冷,情绪寡淡,好像永远和这世间的浮华泾渭分明。

  不过此时,朦胧的光线中,她看到他褶线分明的眼皮垂下,眼神中竟有着柔软的疼惜。

  于是希锦鼻子便泛酸了。

  爹娘没了,她知道她得支撑起门户,所以她总是会多想,处处算计着。

  可今天实在经历了太多,先是见了三年未见的霍二郎,遭遇了街上一片混乱,回到家又发现家里丫鬟丢了,多年老嬷嬷背叛自己了。

  今晚种种于她来说,自然是从未经历过,便是当时也算冷静应付过去了,但其实躺在榻上细想,心都在簌簌发颤。

  好在她身边还有这么一个男人,也许没什么大本事,但至少还可以陪着她,和她一起把事情处理了,也会和她一起护着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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