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8章 我什么都不在乎
这一次,他没有用属下这个词语。
司空茉捧起来一杯茶,微微翘起唇角:“这不是由你做决定的,这件事儿至少需要两个人做决定。”
陆魅点点头:“我知道,但是我不想放弃,所以来找夫人。”
司空茉看着他,还是微笑的样子:“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去勉强琢玉做任何事情,包括赐婚这种事,正如我不会勉强你去娶何嬷嬷一样。”
陆魅表情有点怪异,再次叹了一口气:“夫人,这个比喻会让嬷嬷生气的,您该知道,我对白玉的心意。”
司空茉看着他,挑眉:“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知道,何况就算她也知道,但是接受不接受也在她。”
闻言,陆魅看向司空茉,年轻秀气的面容上闪出一种郁色来:“夫人,你难道不知道玉儿当初是为了什么才离开的么?”
这话里已经有掩饰不了的怨气了,没有知道当年白玉离开是为了什么,他可沉默。
一切都是猜测,但是一年前,白玉忽然出现在西狄的皇宫,而且成为推动所有事情的一颗关键棋子。
谁都能猜测到她到底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他是魅部的人,他不能也不会因为这种原因去怨恨自己的主子,因为他比谁都明白,这个世间有些人,注定是有能力与魅力让人去为他(她)牺牲的。
无关金钱权势,而只是一种奇特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那叫做——信仰。
他恰恰跟随了两个这样的人,所以他能够理解白玉为了夫人所做的一切。
所以,他只能沉默地将一切归咎于宿命。
但是,白玉太多的拒绝和冷漠,让他始终不能释怀。
司空茉看着他,忽然摇头,神色间没有了方才的冷淡,只是看着他,轻叹,这个男人已经失去了分寸。
她并不怪他,只是淡淡地道:“陆魅,你不明白,一个女人如果不能将所有的爱恨都放心托付在一个男人的肩头,那是因为那个男人不能足以令她倾心相托。”
陆魅一愣,神色间闪过沉郁:“夫人,这么多年,别人看不出我的心意,我不相信您也看不出来。”
司空茉低头喝了一口茶没,垂着眸子道:
“陆魅,你必须明白,你的心意,没有人必须能看出来,信任这种东西,有九成是你所能表现出来的一切,另外一成则是一种默契和幸运。”
随后,她放下茶,看向魅六,悠悠地道:“而很不巧,这两种,你都没有能达到圆满。”
陆魅眼中闪过茫然与锐色交织的光,沉默了许久,最终喑哑地道:“夫人是说,玉儿姐姐,她不信任我。”
司空茉的眸子看向遥远碧蓝的天边,淡淡地道:
“我用了将近十年的时光去达到这一种圆满,期间的试探、反复、挣扎,我并不曾表露,但是不代表不存在,这很难,我必须承认,或者说非常艰难。”
她微微眯起眼:“像我这种人永远会给自己留下后路,但是我遇到了一个非常纯粹的人,他让我一点点地确信我可以安全地留在他的世界里,哪怕再多的煎熬,我也没有想过主动地离开他,从来没有,除非我确定他已经变质,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他。”
司空茉顿了顿,似笑非笑地道:“但是有一种人要变质,不如让他杀了他自己可能更困难,这就是人性的奇妙之处。”
随后,她看向魅六,目光有些奇异:“陆魅,不,魅六,你从小受到的训练,还有你的信仰,让你比我纯粹,但是,你在某种程度上说,你和我其实是同一种人。”
陆魅,不,魅六彻底一怔,看向司空茉,沉吟了一会儿,想要说什么。
但是司空茉并没有打算让他说话,而是继续道:
“每个人天生都会遮掩自己,但你和我这种人天生比平常人更会遮掩自己的真面目,你的脸、你的行为,从一开始就象个单纯的少年。”
司空茉顿了顿,继续道:
“但实际上,你所经历的一切,你的心智,你的灵智,都远超越了当时的白玉,你是个很聪明的人,而那种可爱的少年面目只是你在遮掩你自己而已。”
司空茉看着陆魅沉默的样子,笑了笑,又拈了一只点心慢慢地吃:
“说起来,我们没有人知道你到底多大了,白玉那时候把你当成小羊羔来看护,不想却被你这小羊羔给吃了,说来也倒是她的劫。”
在司礼监魅部,年龄并不重要,大部分都是当年裴炎命人私下搜罗来的孩子,一般看起来不超过五岁,当然那只是看起来而已。
里面有大部份出身都很不好,有朝廷罪犯之子,死人堆里捡来的流浪儿,他们共同的特征就是——毫无牵挂。
不过这也注定了不管看起来是单纯可爱如魅六,还是憨厚如魅七,在遇到一些事情的时候他们一定心性凉薄,心狠手辣。
一如他们的主子。
陆魅沉默着,随后露出个带着酒窝的笑来,他天生长了张稚嫩的娃娃脸,如今一身戎装,还是看起来像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却有一丝很危险的东西:
“白玉不是我第一个女人,上京的红袖招里各色花魁们,让富贵豪门大贾的男人们千金才能得一夜,还得看姑娘们脸色,但是我们只要想,当夜那个花魁便会躺在我们床上,哪怕她还是个清倌,早就被哪家王爷要赎了回去做妾。”
他顿了顿,也学着司空茉拈了一只点心吃:
“但是我慢慢厌倦了这样,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太像一把刀。红袖招的姑娘们有不少出身大族,所以我想,如果我能让她们主动地付出她们自己,那应该才是人的日子,我会觉得我还活着,而不是一件物品而已,这样当我杀人的时候,下手也能更快乐一点。”
司空茉沉默,她没有经历过魅部的生活,不知道他们经历过什么样的生活,裴炎选择他们成为自己的死士,必定就没有所谓的仁慈可言。
物尽其用,各司其职,这是一个出色的谋略家、权谋者所要做的最基础的事情。
“但是白玉不是红袖招的姑娘。”司空茉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她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和你们爷一样,是一种很固执而纯粹的人,纯粹的人遇到我们这种人,有时候,算他们倒霉。”
尤其是在双方没有用对方法相处的时候。
白玉并不笨,何况魅六一开始与她逢场做戏的态度其实并没有太多掩饰,只是魅六也挺倒霉,做戏,做戏把自己做进去了。
然后发现,自己真正想要的不是那些逢场作戏,不是满楼红袖招,而是一份纯粹而已。
但是白玉,还是被伤到了。
但是存粹的人有一种特点,她不是不能原谅你,直到她自己的底线有一天突然破裂。
这个底线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有些女人一天三餐被吃喝嫖赌的丈夫揍吐血,她也没事儿,照旧一边埋怨一边做饭,日子一过几十年。
但是也许有一天,她在什么地方看见了别人家丈夫从田埂上摘了朵花给自家老娘们戴上,她回家看着自家喝醉酒的丈夫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她发了会呆,可能就弄了裤腰带直接上去把丈夫勒死。
陆魅听了司空茉的比喻,呆了一会,苦笑:“我倒是希望她能上来勒死我,但是后来我们明明好好的,可她走了……我什么都不在乎,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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