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赏了十三殿下四个拣选的秀女
在亲过韩忠彦后,赵曙在青桐心中就彻底沦为了路人。她自己并没明白得那么快,渐渐的,才发现即便赵曙朝着自己笑,也不会心跳如鹿了。
过了半个月,她就开始寻着各种借口出府去找韩忠彦。一物降一物的道理,在刘青桐和韩忠彦身上表现的颇为明显。例如,青桐说要去勾栏玩,韩忠彦不同意,青桐就半天没理他,然后,他同意了。
又或者,她说要去广和楼,看看他平时练蹴鞠的地方。他不同意,那里可都是些赤胳膊短裤头满身臭汗的大男人。她软磨硬泡、糖衣炮弹轰了半个时辰,最后,他只得同意。
再或者,她说:“你父亲是韩琦啊,听闻右相家聚书万余卷,皆经其点校,丹黄粲然,列屋而藏,还有专门的藏书楼哩。”然后甜蜜蜜娇笑着凑在他胸前,吓得他忙摆手,道:“我父亲凶得很,若是知道我竟然敢带小娘子进他的书房,非得打死我不可。”
青桐与滔滔不同,若是滔滔,自然是顺她者存,逆她者打!可青桐,手段就好多了,例如去拉拉他的小手,摸摸他的脸蛋,又例如跑去广文馆给他送点心,蹴鞠赛时在旁边他给呐喊鼓劲,当然,必杀术还是只有一个,那就是:不理他、冷落他、不与他说话。
归根到底,韩忠彦都只能缴械投降。
右司谏府不大,但假山流水,小庭院小莲池都摆布得精巧细致,另有一番味道。青桐虽然穿着男衫,但身子娇小,又青鬓红颜,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女子。她随在韩忠彦身后,心里虽紧张,但知道有他在,也不必怕什么。进了两三道们,穿过小花园,又入了四五间屋子围的小院子,正东方有三层高的木楼,上面写着黑底红漆的三个大字“万籍堂”。
穿过抱厦游廊,命小厮开了门,韩忠彦才站在门口处,紧张兮兮道:“快进去吧。”青桐也是见过世面的,她父母先前都是在宫中通鉴馆撰书之人,精通百书,她耳濡目染,从小也极善读书,家中藏书之地也占尽半个院子。
可她还是被惊到了。
只见无数排高达几十尺的书架上,整整齐齐的摆满了书册。还有许多堆放在角落里的木箱子,上面都贴着白纸,纸上写明了箱中所存之物。青桐在心中暗暗数着,仅这间屋子里,怕就有十余万本书,不由得叹道:“你爹可真厉害...”
韩忠彦笑了笑,道:“我父亲不贪女色,不爱饮酒,唯爱书而已。”他跟在青桐身后,看她左摸摸右瞧瞧,满脸崇拜之色,心里很得意,很满足。
忽听青桐惊叫道:“这箱子里放的可是《黄帝外经》?”
韩忠彦颇为感到意外,道:“你竟然知晓《皇帝外经》,算你识货。”
箱子并未上锁,青桐揭开盖子,看见里头有十余卷竹简,又叹了口气,道:“听闻《黄帝外经》足有三十七卷,可惜大多失传了。”又仰着脸朝韩忠彦谄媚笑道:“我能带一卷回去么?我母亲爱研习医书,若能借她看几日,她肯定很高兴。”
韩忠彦一见她献媚,就六神无主,想也没想,便答应了,又亲自拿起布袋将竹简包好,青桐得寸进尺,又多拿了四五卷。正是说话间,忽听身后有人道:“三郎,你来客人了?”
吓得两人手上一抖,青桐几乎本能的往韩忠彦身后躲去。
韩忠彦唯唯颤颤叫了声:“爹。”
果然是父子一个德信,韩琦看了看青桐,竟未瞧出她是女扮男装,见她满脸惧色,以为她害怕自己威名,反觉不好意思,说了几句场面话,捡了两本书就走了。
青桐和韩忠彦躲在书架后,眼看着韩琦走远了,才嘘了口气。两人离得很近,几乎脸贴着脸,今儿天气特别热,仿佛一夜之间就到了夏天。他见青桐脸上被烘得红扑扑的,不由得凑上唇去。青桐先是发呆,后来明白了,就不甘示弱的将舌头往他嘴里伸了伸。
那一天,两人恋恋不舍的,差点滚到床榻上。
赵曙上奏章辞官,皇上未允,反下旨赏了四个进宫拣选的秀女给他。下了朝,赵祯摆驾鸾鸣殿,先去看了西小院的苗婕妤,喝了茶,就往正殿去。
宫婢将茶盘撤去,取了安胎的药汁呈给苗婕妤,嘴上道:“娘娘好福气,自从有了小皇子,官家来后宫,总不忘先来看您。”
苗婕妤听着顺耳,笑道:“也不见得是皇子哩。”
宫婢道:“御药院的太医们可都说了,还能有错?娘娘也太谨慎了些,等你生下皇子,晋位分是自然的,恐怕还能搬出鸾鸣殿,成一殿主位哩。”
苗婕妤喝了药,拿了酸甜梅子含在口中,道:“这梅子味道比先前的好许多,还带些甜味,又不腻,合着酸味儿,正好。”
宫婢道:“是正殿的掌宫女清秋娘子亲自送来的,说是兰贵妃娘娘自己做的。”皇后自太子拣选后,就一直称病不理事,皇帝下令,命兰贵妃暂时协管六宫。
苗婕妤叹了口气,心道:诸事繁杂,还有心思做吃食的,后宫之中,只怕也只有兰贵妃了。如此知情懂趣,也难怪十几年圣宠不衰。
赵祯命仪仗立在正殿外,只领着两个贴身的宫人往寝殿去。到了院门外,清秋已经迎了出来,恭请圣驾往暖阁去。赵祯道:“天已经热了,下午就让你家娘娘搬到凉阁去住。只是不许吃冰饮子,毕竟还在春上,别寒了身子。”
清秋忙恭谨道:“是。”
到了廊下,赵祯放轻了步子,亲自掀开帘子进去。兰贵妃正坐在炕前的梨花四方桌前,正与绣女拿着青纱在论经纬,见他来了,忙起身屈了屈膝,道:“皇上万福。”伺候的宫人则跪了下去,看见官家扬了扬脸,就都悄声退了下去。
赵祯道:“你又在做什么?”
兰贵妃坐回凳上,将手中针线搁在雕花漆盒中,道:“昨儿窗上新糊了青纱,我瞧着颜色好看,料子也好,就想用剩下的边角做些绢花、帕子之类的戴。”
赵祯一听,板着脸道:“虽让你管着六宫,也不能如此简省。况且,你身为贵妃,怎还能用糊窗子的纱来做花戴呢!”
兰贵妃见他有些揾怒,就扭着身子挤到他怀里,扯住他的袖口,道:“那青纱也是从苏州进贡来的,平常人家做衣服都没得如此好的布料,若是扔了不用,好可惜的。”
赵祯捏了捏她的脸颊,道:“那朕也不能委屈你,不管你用什么,都是值得的,浪费些,又能怎样,就你一个小娘子,朕还养你不起么?”说了,就叫了阎文应上前,命内侍省开库房取了二十余匹各式各样的绫罗绸缎来。
这下,可供鸾鸣殿上下用好几十年了。
兰贵妃圣宠不断,也不似刚晋妃嫔那会拘谨、节省,如今皇上想赐她什么东西,都是心意,用与不用,她都收着。用过午膳,赵祯也没走,洗过脸换了衣裳,就拉着兰贵妃卧在榻上,悄悄说话。
宫婢们见里头的人声越来越小,偶尔还会传来几声似哭似泣的呻吟,心知肚明的,就都退到廊下。等里头静下来,才端着茶水进去,又伺候着两人重新沐浴、换衣。
天气愈来愈热,滔滔发了懒,不想去学堂,就干脆装病,躲在闺房不出门。高父经过上回并州遇刺,痊愈后,似乎对高母感激不已,连在旁处夜宿的日子也少了,还常常带着高母四处游玩,几乎把滔滔都给忘记了。
没人看管,高滔滔就像放养的野猫,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去挠谁就去挠谁。只是这几日,青桐每天不见人影,赵曙又要去宫里当值,方平日日守着妻子,她折腾来折腾去,百无聊赖,实在无趣得很。
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懒洋洋吃了午膳,换了男装,牵着马,出府四处溜达。
太阳很烈,晒得她满身是汗。街上也空寂寂的,市肆小贩都恹恹的守着摊子,热得连叫唤的力气也没有。她买了碗酸梅汤,才尝了半口,觉得比自己家的难吃,但实在太热,就咕噜咕噜喝完了。她又去巷尾的金银店里看首饰,人家老板以为她是男人,又像小孩子,都懒得理她。于是,她从街头走到街尾,又买了烧饼和馄饨吃了,还是觉得无趣。
不知不觉的,她走到了懿王府。门前的小厮认得她,忙上前道:“高娘子,十三殿下还未下值哩,您要不要先进去等一会?”滔滔倒不客气,抬脚就往里去。
她是来惯了的,知道才过午时,王妃定然还在歇午觉,并不见客。她直往赵曙院子里去,下人们也不敢拦她,连赵曙亲侍的几个丫头,平日里指使不动的,也都连忙上前端茶送水,百般殷勤。
滔滔刚才经过廊坊时,见梁上挂着红布,又贴了囍字,便问:“府里可有什么喜事?”
有个穿戴齐整的丫头笑道:“高娘子还不知道吧,皇上赏了咱们十三殿下四个拣选的秀女哩,王妃不敢懈怠,打算明儿摆几桌酒,庆贺庆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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