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四章:做你的春秋大梦!(第二更)
细雨绵绵下了大半日,台阶湿透,初春萧瑟尽褪,树丫间迸出点点翡翠的嫩芽,清新怡人。四院廊下当值的婆子偶尔听闻二院的小厮说要跟着殿下去巩义守陵,就琐琐碎碎的与扫洒的婢女林春儿立在台阶上说论。
婆子道:“四院的几个娘子,也不知谁有福气能跟着去伺候。”
林春儿一身淡蓝色的长褙子,鬓上绾了堆纱假花,她是从王府里跟出来的老人,虽只是做扫洒事务,但谁也不敢轻视她。她撇嘴道:“带不带四院的人去还不知道哩,昨儿我听初夏掌娘子身边的碧儿说...”又低了低声音,道:“后天就要启程了,还只收拾了大院二院素日常用的东西,四院这头,殿下半点意思也没有。”
婆子“哎呦”一声,拍着大腿道:“她们不得恩宠,还拖累咱们没得好处。”
林春儿啧啧两声,道:“可不是,还是先前在李娘子跟前伺候的椿湘有福气,被主母选去当了按摩教母,我听说如今她不仅独占一个房间,连着月例银子也多了二两...”正是说道间,忽见不远处的房门开了,武氏从里头走出,便忙止住话,往廊屋进去。
武氏趾高气昂惯了,正有些饿,便随口唤道:“林春儿,你过来。”
林春儿虽不待见武氏,却也没得法子,只能硬着皮头上前,躬身道:“武娘子有何吩咐?”
武氏道:“我饿了,你去厨房里拿半屉藤萝饼来。”四院用的本就是大厨房,拨用的月例银子少,厨子们素日除了做膳食,压根就不会备点心。若是有谁想吃什么,都得自己拿了钱去。林春儿为难,道:“厨子们只怕没得预备,就快用晚膳了,娘娘...”
一语未完,忽有柔柔的女声传来,道:“武妹妹这不是为难人么?厨房有厨房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让底下的人难做。”林春儿回头,看见陈氏一身品红藻纹绣裙,簪着盘花镶珠金簪,衬得肌肤如雪,艳丽明媚,扶着婢女款款而来。
武氏冷笑道:“陈姐姐的耳朵倒好,那么远,也能听见我说了什么。”顿了顿,道:“不知陈姐姐今儿特意打扮了,可是要往哪里去?”
陈氏抚了抚额间碎发,嘴角扬起淡薄的笑意,道:“自然是得了殿下召见。”她抬眼瞥了眼武氏,道:“说不准是让我随侍去巩义。”
武氏口无遮拦,道:“做你的春秋大梦!”
陈氏听着逆耳,手上帕子一甩,斥道:“你别胡口蛮缠的,殿下早就不喜欢你了,还日日端着宠妾的架势。”
武氏气得瞪眼,道:“就算殿下不喜欢我,也轮不到你去。”
陈氏见武氏生气,心里舒爽,得意洋洋道:“谁说轮不到我,可不正要宣我过去么?”
两人吵得厉害,林春儿是王府的家奴,从小到大,妾室间的明争暗斗她是见得多,也听得多,倒很镇定自若,悄声退下。高氏在房里听见吵闹声,就让初夏出门瞧,初夏也不敢上前劝阻,只得一五一十的禀明高氏。
高氏上回被陈氏辱骂,还堵着气未消,又听闻殿下独独召见她,心里愈发着急。她扶着初夏出了房门,拿出侧妻的威严,远远就喝道:“青天白日的,争吵不休,成何体统!”
武氏向来不待见高氏,翻了个白眼,道:“又未吵你,关你何事?”
陈氏也道:“我跟武妹妹不过大声说两句话,你也要管?别以为你是侧妻,我就怕了你,上回你害我的事,还没跟你好好算哩,你倒自己找上门来。”
刚才还水火不容的两人,见了高氏,倒同结一心,成了同盟。武氏道:“你见陈姐姐被殿下召见,若是她跟着去了巩义,往后势头必在你之上,所以就急匆匆的出来搅合,是不是?”
陈氏一听有理,附和着武氏道:“你那狠毒的心肠,我算是看得清清楚楚了,心里是不是又在谋划着怎么陷害我?”高氏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气得怒火中烧,道:“说够了没有?你们爱吵就吵去,我也懒得劝,呆会去二院禀话,直接告诉主母便是了。往后你们缺了什么短了什么,也不要和我说,直接跟主母说去!”说完,作势就扶着初夏要走。
武氏道:“你别动不动就拿主母来压我们,谁不知道,四院里头只你未有侍寝,你自己不藏着掖着些,倒日日出来闲晃,还真以为自己得了什么巧。即便你有侧妻的名分,但若想四院的人真心敬畏你、仰仗你,只怕还远着哩。”高氏从未侍寝之事,四院里的人都心知肚明,但谁也不敢在高氏面前提起,毕竟她掌管着府里的银钱用度。
高氏当着人前忽而闻见此言,犹如雷霆隐隐,击中她心底最脆弱的地方。她唇角哆嗦,半响都说不出话来。陈氏瞧得清楚,很是得意,甩了甩袖,道:“我就不奉陪了,殿下召见,可不能迟。”说着,就让婢女撑了伞,下了阶梯,穿过庭院,往廊房出去。
殿下却并不在大院,而是与主母呆在一起。陈氏几乎从未单独来过二院,依着规矩进了屋,见主母坐在窗前炕上盘膝摆弄针线,殿下则坐在对面,手里持着书册。春光晦暗,透过青纱窗,浅浅的映在两人身上,偶尔闻见几声细语,更添娴静安稳之意。
滔滔见了陈氏,朝她摆了摆手,道:“你过来。”
陈氏忙上前,滔滔从檀木雕花绣盒中取出荷包,问道:“这是你做的?”陈氏心里咯噔一响,正是那日殿下去四院看望李氏时,她送与殿下的。
她低声道:“是。”顿了顿,又毕恭毕敬道:“是妾错了,往后再也不敢了。”
滔滔却笑道:“错什么错,我刚才听绣房的绣女说,你这荷包上用了齐针、套针、滚针等五六中刺绣的针法,技艺超群,颜色也配得好看,所以才召你过来教一教我。”
陈氏陡然舒了口气,道:“娘娘有哪里不会的,尽管问妾。妾的母亲未嫁人之前是绣娘,所以妾从小就跟着母亲学针线活计,也有几分心得。”说着,让婢女搬了凳子坐在滔滔下首,手把手的教起绣技。赵曙有时也搁了书凑上去瞧,每回他一过来,陈氏就红了脸。
滔滔难得有兴致,留着陈氏到掌灯时分方走。赵曙道:“你歇一歇,仔细伤了眼睛。”滔滔令婢女将针线收了,犹豫道:“要不,让陈娘子跟着一起去巩义?我还想好好跟她学学刺绣针线,给你和宝宝做衣裳。”
赵曙不可置否,道:“你乐意就行。”
滔滔反问:“什么叫我乐意就行?”
赵曙愣了半会,不知道她所指,只得重复道:“就是——你,乐意就行!”
滔滔道:“那你有没有偷偷暗喜?”
赵曙不解,问:“暗喜什么?”想了想,才道:“自我答应过你后,就再没召见过四院的娘子,不信你去问问蔡得子和玉霖。”
滔滔道:“我知道!”
赵曙惊讶,道:“你知道?你问过她们了?你不相信我?”
滔滔怕他生气,只好道:“你以为大院里没一两个我的人么?何必我去问,自然有人眼巴巴的来禀告于我。”
赵曙还真没有半点察觉,不由得问:“是谁?”
滔滔撅嘴调皮道:“那可不能告诉你!反正你小心点便是,别让我抓到小辫子了。”
赵曙忽而沉默不语,滔滔到底心有不安,去拉他的手示好,道:“二院里有什么,她们都去告诉你。大院里有什么,当然也要有人告诉我才行啊...”话音未落,赵曙忽而猛扑过来,让她腋下挠去,道:“竟敢叫人探听我,实在可恶,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滔滔怕痒,又叫又笑的四处乱跑,赵曙不肯放过,将她抵在墙上,揭开褙子往里面一边挠,一边揉。滔滔左扭右扭,乐得花枝乱颤,实在没法子了,抬头就朝他下巴咬去。不咬倒还好,一咬,赵曙就更加不肯放过她了。他双手擎着她的腰,将她猛的一提,让她双腿挂在自己腰上。里头的婢女瞧着形势,都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厨子来上晚膳,落衣不让他进。厨子躬身道:“落衣掌娘子,今儿吃的是牛肉面,不趁着热,糊了就不好吃了,劳烦你再去通传通传。”
落衣斥道:“糊了就重新做一碗,你也是府里的老厨子了,怎么半点眼色也不通晓。你先回去罢,待殿下唤人了,我再遣小厮去通传于你。”厨子见落衣脸上有揾色,连着道了几声“是”,方恭谨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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