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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九章:我还让你吃不着


湛蓝的碧空飘着薄薄的淡云,风一吹,就丝丝缕缕的,四处化开。二院的两汪潭水里莲叶团团,院门一推,就能闻见满鼻荷香。方平醇厚的声音遥遥传来,道:“外头天翻地覆的,你们倒好,躲着清静。”他与赵曙穿过四季长绿的青松林,路过莲池,才行至葡萄架下。滔滔已起了身,吩咐落衣搬凳至院中,请方平落座。

赵曙在外头招待,热得浑身是汗,滔滔拉着他进屋换了身衣衫,净了手脸,方问:“韩忠彦来了么?”赵曙点头,道:“朝中大臣家皆送了请帖,若不请他,倒惹人议论。”他看着滔滔皱巴巴的脸,捏了捏她的鼻子,唇角浮起一丝笑意,道:“青桐都不怕,你倒瞎担心。”

滔滔微微紧眉,道:“我是担心,他俩各自的婚事还未拉扯干净,若是让旁人瞧出点什么,风言风语的,有损青桐名誉。”

赵曙将她的掌心揉在手里,眉眼弯弯笑道:“哎呦,如今小糊涂也知道担心旁人了。”

滔滔见他的玉冠里有发丝垂落,想踮脚替他抿一抿。赵曙知她的意思,忙弯下腰,恭顺的双手撑膝,将头凑到她眼前,任她摆弄。她不理会他乱嚼舌根,道:“听闻兰贵妃身体抱恙,官家已几日不上朝了。刘夫人请旨进宫之事,一直被内禇司推脱,你可有法子在官家面前说一两句?”

赵曙低着头,也不知滔滔到底要摆弄多久,才能捋顺发冠,脖子歪久了,就有些发麻,连说话都像梗在喉口,干巴巴道:“你别忘了,青桐父亲可是官家表弟,若他都办不到,我也没得法子。”稍顿,终是忍不住问:“好了没?”

滔滔从未给人绾过发,赵曙的束发向来有梳头小厮伺候,她看着满头青丝胡搅蛮缠于一处,犹豫片刻,才放手道:“好了。”

赵曙正要舒服的伸展自己的脖子,就觉头上忽有什么掉了下来,噗通一响,碎了满地。他一愣,往地上一瞧,气不打一处,吼道:“高滔滔,这可是我行冠礼时,官家赏我的赐礼。”

落衣在外屋听见声响,急忙掀帘进来,见满地碎玉,吓了大跳,以为两人吵架摔东西了,忙劝道:“殿下,娘娘,今天是小殿下的好日子,该高高兴兴的...”

滔滔不解的望向她,道:“我挺高兴的啊!”

赵曙斥道:“可我不高兴。”

滔滔眉一挑,满不在乎道:“不就是块玉嘛,呆会我去三院库房里找块上等和田玉的石料,叫人再给你依着原样儿做一个...不...做两个吧,免得又摔坏了。”

让她说句错了,道声歉,可比登天还难。

两人弄得动静大了,诗琪在外头听见,颇为惊异。她在方平面前,可从未发过脾气,更别说砸东西。青桐见诗琪满脸震惊,就低声道:“你别管他们,从小到大吵惯了,也不用人管,自己就会好。”方平也在旁点头道:“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

滔滔才生下麟儿,久居深闺,大半年都未与赵曙动过手脚。落衣见她捰袖揎拳,怒气冲冲,吓得连碎玉也不敢收拾,拍着胸口,转身逃命似的退出屋外。

还是让他们自生自灭的好。

赵曙满头青丝拂肩,本就热,又受了气,才换了如蝉翼般冰覃的薄衫,此时也汗意四起,黏腻得难受。他道:“前几年,你还把官家赐的金镶白玉御制的毫毛笔摔成两截,如此胡闹,总有一天是要吃亏的。”

滔滔怒极反笑,道:“赵十三啊赵十三,今儿才明白,你竟小气至此,连前几年的事都记得清楚着哩。那你倒说说,当日我为何把你那笔给扔了?”

赵曙胡乱绑着头发,他可不想让外人见到自己狼狈不堪,嘴上道:“你每次发疯,连自己都猜不到理由,我又如何能知道?”

滔滔蹬鼻子上眼,道:“错!错!错!那次是有理由的。”

赵曙好歹勉强绾好束发,胡乱抽开滔滔的梳妆屉子,寻着他素日戴过的发冠,问:“什么理由?难不成你喝水被呛着了,偏要拿我的笔出气?”

滔滔脱口而出道:“官家赏你四个妾氏,我太烦闷了,才摔了那笔。”

哦,原是吃醋了。

赵曙一听,停了手中动作,转头去看她。她正生着气,嘟着嘴,呼吸起伏不定。她的眼珠漆黑如墨,像顽皮的小猫儿小狗儿似的,定定的瞪着他,似嗔似怨。屋子里摆着许多花束,万紫嫣红,将拢在她中央,有如花中仙子。她气得耳廓子都红了,卷着袖子,露出藕段白锦似的一截手臂,似半透般,看得清一丝一丝的脉络。他忍不住掠住那藕臂,一把将她揽入怀里,往她脖颈上吻去。她绷紧的身子,顿时变得软绵绵的,倚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他的心一下子变得很柔软。

她颈上微汗,从衣袖间,烘出淡淡幽香。他禁不住蛊惑,去轻咬她的耳垂,惹得她身子一酥,就“咯咯咯”的放肆轻笑。他在她耳侧低沉呢喃道:“看你还敢不敢随意摔东西...”

滔滔喘息不定,道:“就是要摔,你要怎样?”说着,就用手去推他,笑嘻嘻道:“我还让你吃不着。”她挣脱他的怀抱,转身就要去掀帘。却又被赵曙一把捞回怀里,禁锢住,往脖颈下吻来咬去,双手也不停着,比他写的梅花小篆还要轻柔绵软,惹得她娇喘连连。

她腰间锦带绑的是活结,他不过轻轻一勾,就露出樱绿的兜衣。他伸手上去揉捻着,坏笑道:“看我吃不吃得着?”他将她横抱而起,将脸埋在她胸前,往床榻上去。她无力的挣扎着,微不可闻道:“青桐方平还在外面等着,青天白日...”赵曙堵住她的嘴,将她放至榻上,道:“让他们等会子又如何?”

青桐确实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她一听方平说韩忠彦也在府上,就恨不得飞奔出去寻他。她起身朝里喊道:“滔滔儿,别和十三殿下吵了,我们一起去前头逛逛。”可喊了两声,里头却半点回响也无。落衣本想掀帘进去瞧瞧形势,手才举起,就闻见里头“嘤咛”一声,吓得连忙退到廊下,当做什么也不知晓。

到了午时,高氏亲自携初夏进二院请滔滔出去用膳,行至廊房,就让婆子通传。丫头告诉落衣,说高氏在廊房候着,外面已经摆了膳,就等滔滔殿下出去开席。落衣没得法子,就故意扬声道:“让高娘子在廊房候着,殿下、娘娘稍会就来。”

过了半响,才听赵曙在里头喊道:“落衣!”落衣忙亲自进去伺候,见两人都穿在齐整的立在落地长铜镜前,相互摆弄衣冠发髻,悄悄吁了口气,道:“高娘子请殿下、娘娘去前花园的水榭用午膳。”

赵曙“嗯”了一声,让滔滔给自己重新戴了发冠,才望着一地碎玉,隐隐露出不忍之色,旋即吩咐落衣道:“都叫人收拾了吧。”说着,就牵着滔滔掀帘去院子。

青桐见两人和好如初,根本就见惯不惊。几人起身一同去前花园,行至廊房,高氏见滔滔出来,竟比待赵曙还虔诚十分,用胭脂色的帕子裹着半包的核桃肉递与她,道:“知道娘娘爱吃干仁,我闲着无事,就剥了些。”

滔滔大大方方受了,颔首道:“叫你受累了。”

高氏忙垂首恭谨道:“不累,不累,谢娘娘关心。”又亲自行在前头,领着众人去水榭用膳。花园里搭着戏台,有戏子在莺莺燕燕的软语低唱。看客们均为朝中大臣皇亲国戚,赵曙与方平忙上前去招呼男客,而滔滔、青桐、诗琪则往水榭去招呼各府邸的外命妇及臣女。

宴席已然摆好,榭中正有戏子耍着杂技,侍婢见滔滔来了,连忙遣退戏子,请滔滔入席。懿王妃、高氏等贵命妇,都在二楼景致甚好的厢房中闲话。滔滔先去给她们请了安,才复又下楼与其她外命妇寒暄,也有许多没见过的、不认识的,幸而有高氏在旁侧指点,倒并未有错漏。过了两柱香时辰,滔滔方吩咐下去,开席用膳。

青桐是早就溜了,难得有机会与韩忠彦见面,岂肯枉失。诗琪是公主媳妇,育有小世子,早被一众的臣女们捧了去。倒是滔滔,因着外头传闻说脾气大,竟无人敢上前搭讪。她倒乐得自在,像未出阁的闺女似的,偎在高母身前,不肯撒手。懿王妃与高母情同姐妹,她看着滔滔长大,从小当女儿似的养着,如今又为她生下孙儿,在众王孙面前,替她争了脸面,待滔滔就更多了几分疼爱。

膳毕,乳母抱了小殿下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剃发、行认舅礼、命名礼。众人也皆争相上前祝贺,小殿下倒也不畏惧,睁开乌溜溜的双眼,左顾右盼的望着大人们,极为惹人怜爱。一直闹到掌灯时分,才渐有宾客告辞回府。但席宴并未散,一直要闹到午夜,方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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