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今日非本王第一次见你”
“这簪子怎得会在王爷手上?!”温归姝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那没什么血色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顿时那双杏眸忽闪似春潺流动,看向他的时候又乖又软,盈盈一笑更是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渠出清波,病弱之感悉数褪去,当真是好看得让人离不开眼又与她一起心生欢愉。
他想过许多她笑起来的模样,可是如今亲眼一见,却真是万分想象也不及。
邵玹眸光闪动,暗如幽渊的眸子掠夺几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欲色,喉结微微滚动,第二次先移开了视线不与她对视。
说来也瞧,今日她穿了一身薄蓝色的衣裙,这还簪的饰盒也是烧蓝瓷色,竟还真是有几分相配。
邵玹不语,但温归姝已然猜到了缘由,她惊讶地说道:“那日遇刺时,救我的人是王爷的人?”
说罢,温归姝又看到了邵玹玄袍上的睚眦兽纹,金纹黑底,倒是与那日她在密林中窥见的那一道立狮纹路的玄袍颇为相似,这高大挺拔的身影也与那马上之人重合起来。
“今日而非是本王第一次见你。”邵玹缓缓说道,他本以为自己来赏花宴看上一看、再将簪子还于她就罢,但此时他却觉得自己颇有耐心,好像再多些话也无碍。
平常那颗容易浮躁的心,也好似跟她说着话时也就平静了下来。
“第一次乃是城郊,本王抓捕刺客时见到了你,只是那时本王并不知你就是温家三小姐。后来得知你的身份,是本王派人打探了一番......刺客之事事关重大,本王暗中盘查那日出城进城的所有人,还望温小姐不要怪罪,本王绝非是别有用心之人。”
温归姝的震惊已经平复下去了不少,而这话间,竟是恭王第二次道歉了。
“第二次乃是昭华宫中,本王给母妃请安,却不曾想母妃也召了你进宫。母妃心急本王的婚事,才出此下策让本王与你相见。”
“本王来不及离开,最后只能偷躲在屏风后见你。”提到屏风,邵玹也觉得有几分无奈,母妃那屏风精巧,不仅得躲他还得加个福宁,委实有些憋屈,而且躲起来偷窥旁人这件事,他还真是第一次做。
瑟瑟缩缩,倒也新奇。
“不过母妃那扇屏风是双面绢纸所做,绣纹繁复密麻,本王只听到了你的声音,未看到你的面容,还望温小姐此事也不要怪罪。”邵玹说道,偷窥与偷听这件事总归是不合适的,尤其对方还是姑娘家。
原来那日屏风后真有人,那人还真是恭王。
温归姝并没有看错。
而眼前的恭王将这些话一一说给她听时,测谎的铃声也从没响过,每一句话竟也都是真的,一时间,温归姝对他的坦诚五味杂陈。
他身为王爷,应是不必和她解释如此之多,他却还道了三次歉。
“那日本王回府就差人把簪子洗好,这簪子做工精巧、别有心思,怕也是你的心爱之物,便想着得空给你送过去。”邵玹看着那只海棠花簪说道,“不过若是方便的话,温小姐可否告诉我这只簪子是何人所做?此人若将这等巧思再用到别的地方,那没准还能成所大事……方便的话,温小姐可否引荐于本王?”
提到做簪子的匠人,邵玹也是真心有些揽才之意。
五年前西戎诸部来势汹汹,便是因为手上多了一种新型火器——火铳,这东西虽状态不稳定但威力实在凶猛,常常一发下去致死率极高。
这几年他一直在想办法把这东西的来源与制作方法给弄出来,但却仍旧常常陷入困境。
也正是因为琢磨这些东西,他才知晓工匠的重要性。
温归姝没想到邵玹还有这等意思,她答道:“这是我江州表哥江栎所作,他平日里不好诗文,偏喜欢琢磨这些手工,只是他人不在京城。”
“那倒是可惜了。”邵玹有些遗憾地说道。
“表哥若是听到有人这般赏识他,必定很是高兴。”温归姝说道,那只簪子当日虽扎了刺客,但却被人清洗擦拭得很是干净,盒内更是以锦缎铺垫,乍一看像是什么定情之物般宝贵,“臣女还得多些王爷那日出手相救,若非王爷的人,臣女只怕这会儿已无法站在此处赏花了。”
温归姝合上盒子停下脚步,屈身向邵玹盈盈一拜,天青半白的耳珰摇曳轻晃,映着女子的脸颊愈发温软晶莹,好似那半透明的水晶糕点般剔透诱人。
景贵妃一次,恭王一次,温归姝这才发现自己两次活下来都是托了他们的福。
这因果造化,真是让人难以预测。
邵玹这会儿竟也生出两分庆幸来。
还好那日,他出现得及时。
“不必多礼。幼年时本王与母妃同父皇南巡,在江州时恰遇刺客,乃是你父亲舍身相救,本王与母妃才能安然无恙......你们家对本王有恩,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回忆起温归姝的父亲,邵玹依稀还记得那只是个容貌清俊的文弱书生。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文弱之人,却在刺客的重围中提剑身挡,救下了他与母妃两条性命。
“不过,就算那日不是你,本王也绝不会见死不救的。”邵玹伸手抬起温归姝的礼如此说道。
温归姝抬头看向邵玹的眼眸,那双凌厉危险的凤眸此时却满是认真,他的手虚虚地搭在她的手腕下方但并没有真正触碰到她。
他的手掌宽大,手指关节偏大,掌心有几道快好的血痂与粗糙的茧子,似是握兵器磨练出来的,凸起的青紫色血管延着腕部延伸到绣着金纹的袖内,带着力量感的漂亮。
这番举动行于礼数,体贴却又疏离,让她并未感觉到半分不适。
温归姝只觉得喉咙一紧,等她站定后,那只修长有力的手便快速地又收回了身后。
“我本名为邵玹。玹,王字旁,天地玄黄之玄。”邵玹微微侧身,对着温归姝说道。
大抵是他太高了,所以看向她时总是要低头,而低头看她时,他有总能将她完全笼罩在他的视线之中,这让邵玹有种奇妙的感觉。
“王爷为何告诉我您的名字?”温归姝微微诧异,虽说皇家名讳臣间并不忌讳,但也鲜少会有人提及。
而且刚刚,他还没有用自称。
“只是觉得我已经知晓你的名字,你还不知我的,似乎有些不公平。”邵玹说道,“若是日后还有人找你麻烦,无需容忍。骂回去、打回去也好,断断不用自己受委屈。有什么事大可都推在我的身上,既然他们都说我霸道跋扈,那我也不能白白没了这名声!”
说罢,男人的嘴角似乎微微勾起了几分,这一点点笑意顿时将那凶煞化为了无有,只剩下了赤忱的专注。
温归姝的耳朵里似是被哄了一声,大脑都空白了片刻,耳根也不自觉地微微发热,邵玹这话好似耳熟......好似她昨日才听过。
——
玉笙院内。
温归姝坐在窗边把玩着失而复得的海棠花簪,视线明明看着那发簪花瓣,魂儿却好似不在这里。
丹春看着自家小姐从那赏花宴回来后,就常常是这副模样。
她没能跟着小姐前去,便也不知赏花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如今外面都在传她家小姐画艺出神、心思玲珑,旁的就一概不知了。
她问杏春,杏春只说小姐在赏花宴上见到了恭王。
这可把丹春吓了一跳,生怕恭王会欺负自家小姐,又或是看上自家小姐。
可是温归姝不提,丹春也不好问,整日抓耳挠腮地很是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不,丹春还是忍不住了。
“小姐,您在想什么呢?”丹春将盛着凤梨酥的青花瓷白小碟碗放好,整个人眼巴巴地瞅着温归姝。
温归姝哪里不知道丹春的心急,但她又是就是恶趣味上头,惯喜欢看丹春如热锅蚂蚁急得团团转最后又只能可怜兮兮地求问她的模样。
“我在想,他为何不与我提那婚事。”温归姝点了点丹春的额头说道,另一只握着簪子的手有意无意地去摆弄花瓣,簪子下端的薄翼金片骤然旋开,温归姝这才发现这金片隐隐有修补的痕迹,似是她那日扎中刺客时金片也连带着受了损。
那是谁人补上的呢?
温归姝思来想去,恐怕也就只有还给她簪子的恭王了。
这人,竟也半句没提此事。
“而且,为何他与我想的这般不一样呢?”温归姝又补了一句,手指轻拂那薄翼金片被修补的部分,断裂部分的重新熔断起的接片还留下了一道细细的凸起。
这又让温归姝想到了恭王的手,宽厚粗糙的手掌垫着一层层厚厚的老茧,掌心的血痕浅淡,却仍能看到未掉的血痂,掌中的纹路都被兵器磨损得模糊不清,一如她初次见他却完全看不清他这个人般扑朔迷离。
宛如老树般盘根错节的青筋从腕骨的部位朝着小臂与手背蜿蜒,麦色的肌肤贴着嶙峋的骨头与紧实蓬勃的肌肉,给人一种强悍的力量感。
仿佛那只手能够轻而易举地撕碎一切,也能轻而易举地托起一切。
恭王的手,凭心而论并非是小说里常常见到的那种白皙如玉、修长清瘦的手,反而充满野性与力量的美感——一如他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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