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今夕何夕
释迦湖碧波万顷，位处南郊，周边是广袤无垠的田野，郁郁葱葱的山林。
虽然景致不俗，但人迹罕至。
这几日来了不少不速之客，尤其是入夜后。
这不，数百人聚集在湖畔，灯笼，竹筏，甚至是吃食茶水，应有尽有，大有夜游的架势。
叶姝影和少少、乔飞羽抵达的时候，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郊野，出现了旖旎的灯火，嘈杂声声入耳，各种废弃物扔得到处都是，有一种人间仙境被凡人糟蹋了的感觉。
好位置已经被先到的人占了，乔飞羽计上心来，花了三十两跟一位男子买了一处不错的位置。
距子时还有一个时辰，湖面飘起白雾，宛若轻纱飘飞。
少少被周遭的喧哗声轰炸得烦躁，“这么多人，若我是鲛人，我怎么敢出现？”
叶姝影深有同感。
“鲛人的想法跟我们不一样。”乔飞羽道，“我打听过了，鲛人每夜都会出现，她的歌声堪比天籁。”
“多多。”少少往左边瞟了一眼。
叶姝影望过去，那边黑暗的树丛里藏着不少人。
确切地说，是弓箭手。
一旁，一位身穿锦袍的年轻公子摩拳擦掌，颇有耐心地等候。
年轻公子体格壮硕，肥头大耳，一双眼睛被满脸横肉挤得只剩下一条缝。
地主家傻儿子的既视感。
乔飞羽低声道：“他是陶良辰。看他这架势，对鲛人是志在必得。”
叶姝影：“用箭把鲛人射下来，万一太准了，不就射死了
吗？”
少少：“陶良辰那淫邪的嘴脸，让人作呕。”
等呀等，月上中天，子时终于到了。
不少人提议，把所有灯笼吹灭，不要发生任何声响，否则会惊扰到鲛人，她就不会出来。
数百人屏息静气。
即便蚊子、飞虫咬得手痒、脸痒，他们也耐心地等着。
叶姝影盯着黑乎乎的湖面，心里根本不信有人能够凌空而坐那么久。
她和少少讨论过，要么那人有深厚的内功，要么就是用了一种特殊的技法，把人支撑在半空。
这时，一叶扁舟从远方的浓雾处缓缓涉水而来。
浓雾若仙气缭绕，扁舟上的白衣女子半遮半掩，容貌朦胧看不真切，神秘得让人心痒痒。
众人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却始终看不清。
暗夜里视野不好，叶姝影的夜视能力再好，也看不见她的鱼尾。
忽然，仙雾越来越浓。
半晌，白雾稍稍散开，白衣女子连同扁舟都消失了。
“在上面！快看！”
叶姝影闻声抬头，果然，那白衣女子凌空而坐，抱着凤首箜篌。
少少惊叹：“还真的是。”
乔飞羽的眼睛都看直了，“有点远，看不清她的容貌。”
叶姝影依稀看见，那女子容貌清美，眸似点漆。
银光闪闪的鱼尾在半空垂悬着，鱼鳞若隐若现。
所有人叹为观止，都说这一趟来得值。
白衣女子旁若无人地抚奏，浅唱低吟地哼着。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
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歌声空灵轻逸，宛若九重天上的仙乐，让人迷醉。
叶姝影凝眸，这曲调如泣如诉，有一股淡淡的忧伤。
她习惯性地摩挲着指间的相思蛇戒，今夕何夕……
沈慕在外地办案，不知有没有想过她，不知会不会后悔愧疚。
乔飞羽呢喃道：“没想到真的有鲛人，今夜大开眼界了。”
不少人虔诚地祈愿。
那边，陶良辰目露贪婪，亢奋地挥手下令：“射！”
利箭飞射，咻咻咻！
不少人惊叫着蹲下来，少数人因为太过害怕，不慎跌进湖里，所幸有熟悉水性的人把人救上来。
利箭密集如雨，白衣女子没能躲过，掉进湖里。
陶良辰吩咐所有下属下湖抓鲛人，“抓不到她，你们都不要回来了！”
少少气愤，按不住揍人的冲动，过去阻止。
乔飞羽眼疾手快地拉住她，“他又没作奸犯科，你能对他怎么样？”
“他射伤人，就是触犯律法！”
“陶大人颇有圣宠，而且极为护短，你最好不要招惹陶家。”
叶姝影对她摇头，“他们应该抓不到那姑娘。”
此时的湖面，浓雾散尽，再也没有白衣女子的踪迹。
数百人看到了鲛人，心满意足地散去。
唯有陶良辰，满腹怒火无处发泄，恨不得把整个释迦湖水抽干了。
……
两日后。
早间，叶姝影和少少乘坐马车前往大理寺。
却在
半途听见不少百姓议论陶家。
“造孽啊！陶家满门被灭，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陶家五十多口人，一夜之间都死绝了。凶手太凶残了！”
“我听说凶手是鲛人，就是陶大公子抢回去的鲛人女子。”
“我也听说了，陶大公子去南郊的释迦湖蹲守，射伤了鲛人，寻了两三个时辰，终于找到她，强行把她带回府，并且把她囚禁在暗房，粗暴地凌辱她。这鲛人满腔仇恨，于半夜报仇，杀光陶家所有人。”
“陶大公子强抢女子，死得不冤。那些无辜丧命的人，可怜了。”
“近来发生这么多骇人听闻的凶杀案，也不知是什么人触犯了神明。”
叶姝影和少少对视一眼，吩咐车夫转道前去陶府。
陶府的位置比较偏，但此时围了不少百姓，议论纷纷。
京兆府几个差役拦在门口，不让百姓靠近。
叶姝影和少少下了马车，看见大理寺的不三不四等差役正好赶到。
“叶大人，方才卑职派人去府上报知，没想到您和少少姑娘已经到了。”不三道。
“报知乔大人了吗？”叶姝影问道。
“派人去了。”不四回话，领着她们进陶府。
她们走到偌大的前院，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气。
地上有两具尸体，但没有头颅。
少少蹲下来察看，“这两具尸体应该是仆人，初步查验，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颈部的切口较为平整，应该是极为锋利的刀剑砍断的，凶手不
仅力道很大，而且手法娴熟，不像是第一次犯案。”
叶姝影凝眉，“若是武功高强的人，应该很容易做到吧？”
少少颔首。
这时，京兆尹何文韬在差役的搀扶下，从后院出来。
他面庞苍白，脚步虚浮，本想跟她们说话，看见地上的尸体，忍不住又犯呕。
早晨吃的饭，吐了个干干净净。
须臾，何文韬尴尬又难受地擦嘴，皱眉道：“太可怕了！我平生未曾见过这么凶残、暴虐的灭门案，太惨了！”
“何大人，差役动过尸体吗？”叶姝影问道。
“没动过。差役们也没见过这等场面，都吓到了。”
何文韬拱手，“叶大人，陶家灭门惨案就拜托大理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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