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黄雀在后（六）
当蒋氏母女来到堂前，林夫人打定主意速战速决，把那件白色烂衫子扔到秦惜晴脸上，怒道：“二娘子，你心肠也忒歹毒，竟然在衣裳里掺和蛾子粉再拿给羽姐儿，害她穿上后起了一身风团子，现在又是热症又是疹子，好不凄凉。”
又质问蒋氏：“你说如何处置，你说！”
秦惜晴早知没好事儿，然而面对林夫人的责问，初时云里雾里，咂摸出味道来时只觉荒唐，并且迅速厘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她又好气又好笑，“伯母，昨晚秦羽来问我借衣裳，我个子小，衣裳哪能称她身？后面是玉青过来替我解围，带了四套衣裳让我挑，我觉着她容色太盛穿白色衣裳赴宴比较稳妥，挑好了后，琴和直接装好给白芷带回惊鸿苑。”
“伯母，当时玉青在场，我母亲也在里间歇着，我如何往里面掺蛾子粉害秦羽？”
“太可笑了，我就说秦羽比我高足足一个头，怎么会来问我借衣裳，原来就是为了行这苦肉计害我！你当我是其它姐妹那么容易糊弄？”
秦惜晴盯着秦羽，瞧见她脖子长疹子长得变了形，比原来肿了一大圈还发青，模样儿死气沉沉，没忍住笑出声，“确实凄凉啊，害人不成终害己，哈哈哈。”
林夫人本来就认为事有蹊跷，经秦惜晴这一说，有如拨云见月，整件事终于明朗，原来是秦羽自作聪明以身作饵，陷害姐妹！
“你这孽障！”林夫人指着秦羽骂道：“还不快快给晴姐儿道歉，然后滚回你的惊鸿苑闭门思过，莫要再给我丢人！”
她恨不得马上把秦羽关在惊鸿凶，再也不许她出门，待齐璋平乱归来，早日让玉青跟他成亲，了却这桩心头大事。
秦羽尽力压下病、毒的影响，面无表情地撩起眼皮，清湛而平静的目光逐一扫过林夫人及蒋氏母女，接着让麦冬把票据取出来给她们三人过目。
麦冬麻利地展开票据给林夫人看，在她露出吃惊之色的时候，秦羽方轻启朱唇：
“我昨日仅用早膳的空隙，即与卫家谈妥了一宗五十万两的大买卖，再有祖母承诺给我的百万嫁妆，你们估算一下吧。我什么身份，什么身价，什么地位？我父亲堂堂二品大员，我是他的嫡亲长女，我需要用这种一眼看穿的拙劣手段陷害秦惜晴？”
“我图什么？图我现在满身可怖痛痒，稍有不慎即会夺我性命的风团子？”
“简直贻笑大方。”
她的嗓门乍听像夏日的骤雨，急急猛猛在耳边敲打，非常震撼，然后一席话下来，却像梅雨，虽轻轻飘飘，却在心头缠缠绕绕，挥之不去！教人恨不得把耳朵堵住，再也不要听见她说话。
秦府所有银钱都存在四方钱庄，她们对它的票据最是熟悉不过，断然无法造假。
诚然凭秦羽今时今日的实力，何须用此等卑劣手段去害谁？
“不是，什么百万嫁妆？”蒋氏回过神来，惊讶地往前走了几步，靠近林夫人。
婆母要分给秦羽百万嫁妆？那其它孩子呢？
林夫人又急又怒，秦羽在这种时候竟然把这事摆到台面上来说，那不是引战吗？
她没回答蒋氏的话，再次斥责秦羽：“你这畜生，非要把家里搅得一团糟，你！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女儿人！”
秦羽带着寒意道：“是啊，早知道让我死在外面了，早知道秦惜薏落水当时就把我扔到妙华寺了，不过母亲，我穿的秦惜晴那儿拿来的衣裳里头有蛾子粉这事，劳烦你先给我一个交代，若你身体不适无法处置，那我马上去禀明祖母。”
高嬷嬷也看不准到底是谁捣鬼，但她能肯定绝非秦羽贼喊捉贼，只是秦羽没穿她送过去那件，而选择了穿白芷从月琼苑经了秦惜晴手的秦玉青的衣裳，或许有内情，但她立场鲜明也想尽快找出真凶平息此事，瞧准时机插话：“婢子看夫人也是有些乏了，要不……”
秦羽配合着作势要站起来，林夫人连忙按住她，“你要敢给你祖母递话，我，我……”
林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还是黎嬷嬷上前解围，“几位主子，老奴算是听明白了，会不会是白芷在月琼院拿衣裳回惊鸿苑的途中出了问题？”
一言惊醒梦中人，推白芷出去当替罪羊，这事儿不就圆满解决了吗！
林夫人拿定主意后，整个人都淡定了，灰暗的脸色又现出光亮来，微笑着招呼道：“大家都稍安勿躁，弟妹，愣着做甚，快来坐。”
蒋氏的身份便从被问罪之人，变成陪审。
她自是不会直肠子去跟林夫人计较方才冤枉秦惜晴一事，先解决了眼前的大麻烦再慢慢说道。
“谢大嫂。”
蒋氏坐下，示意女儿到自己身边来站着。
秦惜晴即使十六岁，深谙内宅之道，见黎嬷嬷抬出白芷时林夫人转忧为喜，立即明白了她的用意，虽愤愤不平，可也咬牙忍下了，老实地站在母亲身边，可在她抬头探秦羽脸色时，心里又感到不安。
她已经看不懂秦羽了，这风团子着实可怕，又不是她干的，那是谁？衣裳就经了三手，秦玉青、白芷、秦羽……不可能吧！
秦惜晴想到了什么，倒抽一口凉气。
秦羽察觉到秦惜晴打量的目光，偏头看她，给了她一个先是安抚而后挑衅的笑容，“晴姐姐，既然你信誓旦旦说自己没有害我，那就让我们一起来看母亲揪出真凶吧。”
只是母亲的作为从来不会令她失望，竟然再次想推下人出来当替死鬼。
手段就不能长进点儿？
黎嬷嬷见秦羽没反对，窃自以为她愿意看在林夫人的面上，牺牲白芷来平息此事，这也符合大宅内作为子女应该为父母排忧解难的本分。
林夫人的脸色像乌云散去后，注入月华的花枝，恢复了明艳。
“马上带白芷过来。”
黎嬷嬷又吩咐香芫跑腿。
香芫是个有心机的丫头，带白芷到庆春堂的路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说与白芷知晓，分明有意向秦羽投诚。
白芷听后心情沉重，非常担心秦羽的身体，也是领受了香芫的好意，暗示会在主子跟前说好话。
不多时，香芫领着白芷到了庆春堂，她退到门外，白芷入内。
“夫人，婢子来了。”
白芷低眉顺眼，谁也没看，对着主位就是一拜。
林夫人睇着白芷，斥道：“你这孽畜，竟然在大小姐穿的衣裳上动手脚，害大小姐身陷囫囵！”
黎嬷嬷低声喝道：“跪下。”
白芷却是问秦羽：“主子，婢子要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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