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低飞绿岸

　　书法，要有自己的风格——这句话是烂大街的。

　　但书法家，必须先掌握、精通十种以上主要流派字体，在此基础之上，才能逐渐形成自己的风格。

　　书法爱好者自然不需要那么繁琐，学了一种字体，很可能还谈不上掌握，也开始形成自己的风格了。

　　假如两个人，一个是书法爱好者，一个是书法家，两人同时学习的话，很显然，前期，书法爱好者的进度，绝对要快得多。

　　后期的成就，自然是书法家要高得多。

　　——

　　回过头来看，四时真人，其实就相当于书法爱好者，而洪乐，则相当于书法家。

　　洪师傅教授基础的时候，对洪乐要求特别严格，对四时真人就要宽松得多。

　　并且，洪师傅要求洪乐掌握的基础，从数量的角度去看，也要远多于四时真人。

　　然后，一段时间之后，相当于书法爱好者的四时真人学到后面去了（形成了自己的风格）。而洪乐呢，好像还在原地踏步。

　　吕林兰相信，关于高端法器的炼制，洪乐恐怕都还没有接触过。而四时真人，则早就享有一定的声誉了。

　　——

　　吕林兰想通了这些事情，并没有说出来。

　　说出来，其实就相当于劝告洪乐。吕林兰想了一下，感觉很复杂，洪乐多半不能理解。

　　先还是算了，自己心中有数，知道洪师傅的心，是向着洪乐的就行了。

　　——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次日午时。

　　三个炼炉，已经准备好。洪乐、吕林兰、东方以巧自然在场。

　　四时真人也来了。

　　不仅他来了，而且他还带了五个人过来。

　　吕林兰观察了一下，那五个人里面，有三个元婴，另外两个是金丹。

　　根据“四”的结构，可以判定，那五个人，就是四时真人在跟随自己的人丛中筛选出来的。五个人事先并不是来往密切的好友。

　　另外，四时真人为什么带人过来。很可能，是为了让他们把自己与洪乐比试的结果宣扬出去。

　　于是乎，与之相反的，就存在一种可能。那就是，如果四时真人不带人，到时候，哪怕洪乐输得再惨，很可能消息都传不出去。

　　消息传不出去，会是四时真人的愿望吗？自然不是。不是的话，那就肯定是洪师傅的意思了。

　　洪师傅一声令下，大家，包括四时真人在内，都只能保密。

　　而现在，四时真人带人了。

　　带人之后，洪师傅再来个一声令下，那五个人绝对是不会听从的。

　　也就是说，四时真人带来的五个人，其实是为了阻碍洪师傅护短。

　　——

　　午时了，但洪师傅仍然没到。

　　洪乐开始分发材料，让家丁搬运。四时真人就在一旁看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这个时候，吕林兰有点犹豫。

　　洪乐与四时真人比试的，是添加幻晶这个环节。而这个环节，吕林兰相当于能够作弊。

　　增大添加成功率，这个没有问题。

　　但缩小成功率，或者什么都不做，放任成功率维持在原有水平，吕林兰就不怎么愿意了。

　　这是因为，材料是吕林兰的，成品也是吕林兰的。

　　——

　　洪师傅终于来了。

　　洪师傅居然也带了人过来。

　　洪乐和四时真人，以及四时真人带来的那五个人，依次上前行礼。吕林兰这才知道，洪师傅带来的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十方宫器堂的主事。

　　两名主事中，谁正谁负，倒没看出来。那是因为，这些人上前行礼的时候，顺序并不是一致的。

　　顺序不一次，可以理解为矛盾。但如果那两名主事之间的矛盾，会严重到如此公开的程度，洪师傅也不会把两名主事一并带来了。

　　因而只能理解为派别。在一个相对较大的框架之下，总是会出现一些派别。器堂，属于技术较重的堂口，因而这里的派别，跟技术分类的联系会更加紧密，而不是一般常见的拉帮结派。

　　——

　　一名主事站了出来，唤道：“洪乐过来！”

　　为何刚才洪乐行礼的时候不说事，要等到所有人行完礼，退开之后，才将洪乐叫上前来说事呢？

　　一是为了不耽误他人行礼，二是为了让在场的人，包括洪乐在内，更加重视自己即将说出来的事。

　　洪乐过去了，再次抱拳行礼。

　　主事说：“今儿个上洪家来，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说着，翻掌拿出一件物品，“这是断岳崩山水，送给你作个见面礼吧！”

　　断岳崩山水，自然不是水滴石穿的那种寻常水。它是一种炼器辅材。添加该辅材之后，会极大的增强主材的刚性。

　　一旁的吕林兰见了，心头一热。自己即将打造的铁尺，若是添加了断岳崩山水，那该是何等的给力。

　　那是洪乐收的礼物。吕林兰相信，事后，自己忽悠一下，应该能够让洪乐拿出来。

　　“等一下，先给我保管！”正当洪乐要接过断岳崩山水的时候，洪师傅发话了。

　　洪师傅是洪乐的父亲，并且还是此地的主人，除非万不得已，洪乐和那名主事都只得顺从。

　　于是，那瓶断岳崩山水就到了洪师傅的手里。

　　吕林兰见了，感觉不怎么好。忽悠洪师傅，可比忽悠洪乐困难多了。

　　——

　　“既然周兄都拿出了断岳崩山水，那颜某也不能太小气了，”说着，另一名姓颜的主事站了出来，“适才，周兄的见面礼，给的是洪师傅的儿子。现在，颜某的见面礼，则给洪师傅的得意弟子。四时，还不上前？”

　　四时真人碎步急行走了过去，抱拳行礼。

　　“断岳崩山水，世间难得！而颜某给出的，也绝非凡品，”说着，颜主事翻手拿出一个玉盒，“这里面，是我珍藏多年的地藏精。一直舍不得用。仔细想想，就跟闲置了似的。还不如作为见面礼，给了四时，也好发挥天材地宝应有的价值！”

　　地藏精，吕林兰是知道的。早年在书中看到的时候，立即注意，是因为与地藏菩萨的名称相近。

　　地藏精也是一种炼器辅材。地藏菩萨的特点是安忍不动、犹如大地，静虑深密、犹如秘藏。而添加了地藏精的主材，则会带有很强的磁性。不光是铁，只要是金属，都能吸引。另外，还会使主材虚增一定的重量。

　　虚增重量，指的是，譬如主材重量为三百斤，虚增一百斤，主材重量就变成四百斤。重量增大，在击打的时候，就更加有力。另外，重量增大的同时，体积并没改变，也就等于增加了密度。密度增加了，抗击打能力也就增加了。

　　比起前面的断岳崩山水，吕林兰更眼红这个地藏精。如果有机会二者选一的话，吕林兰必选地藏精。

　　“咳，”洪师傅适时咳了一声，说：“这个，同样先给我保管。”

　　然后这盒地藏精也到了洪师傅手里。

　　——

　　“吕道友，”洪师傅一张口，先招呼的居然是吕林兰，“老夫得知，今日的熔炼，犬子与小徒打了个赌。起初老夫是不同意的。他们分输赢不要紧，但材料有高低，恐怕就不妥了。”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

　　吕林兰心知洪师傅这话，后面必定有个“但是”。由于吕林兰修为、辈份较低，又是客人，故没有点穿，就只是静静地听着。

　　“但是，”果然有但是，“老夫从阵堂那边，偶尔得到了这个，请你看看！”说着，递出一个小册子。

　　吕林兰接过一看，上面居然是讲阴阳的。关于阴阳理论，吕林兰熟得不能再熟，只是一时没有朝那个方向去想而已。这时看到册子，立即就明白了洪师傅的意思。略一翻，就将册子归还给洪师傅。说：“晚辈明白了。”

　　“好！”洪师傅接过册子，“既然如此，材料有高低，就非但不是坏事，反而还有可能变成好事。他们打的赌，老夫就同意了。”

　　“全凭前辈做主，晚辈没有意见。”虽然是废话，但吕林兰还是说了，以便让在场的其他人看到自己的态度。

　　“那好，洪乐、四时！”洪师傅喊人了。

　　洪乐、四时上前。吕林兰则在这个时候退开。

　　“既然打赌，就不能没有赌注。赶早不如赶巧，你们的赌注，就是这个，”说着，洪师傅展示了一下刚才收到的两份见面礼，“大约傍晚时分，比试结果揭晓。胜的一方，到我这儿拿回自己的见面礼。而失败一方的见面礼，则收为公用；将会在下一个环节，加入此次的材料之中。你二人有没有意见？”

　　洪师傅这番话，再次展示了，他心中的公，就是炼器。收为公用，只是用于炼器，而不是收归十方宫。

　　“徒弟没有意见！”四时真人率先表态。这自然是因为他信心十足的缘故。

　　“孩儿也没有意见。”洪乐只得这么说了。有意见，也只能保留意见。

　　“哦，对了，”洪师傅说，“呆会儿洪乐那个炉，器主吕道友会给他打下手。四时，你是否反对？”

　　听到这个消息，四时真人还真的就犹豫了一下。他只知道吕林兰是炼器的行家，但却不知道吕林兰的炼器水平。不过他想了想，在克拜根波大陆，要接近洪乐的炼器水平基本不可能。而低水平的炼者打下手，就算不了什么事了。

　　另外，除了自己带来的五个人，那不是还有两名主事的嘛。那两名主事也是行家。假如吕林兰的水平出奇的高，影响了比试的公平，他们一定会说话的。

　　最后四时真人说：“徒弟不反对。”

　　——

　　熔炼正式开始。

　　刚开始的，自然是相对简单的几道工序。

　　吕林兰一迈步，就停了下来，望四时真人那边望了一眼。却见四时真人那边是单人操作，他带来的五个人都只是远远地旁观，并没有谁在给他打下手。于是乎，吕林兰想，自己给洪乐打下手，似乎有点不公平。

　　这只是个小问题，并且四时真人已经表态不介意。吕林兰之所以这样犹豫，另有关键性原因。

　　关键性原因是什么呢？吕林兰很快就明晰了：还是幻晶熔入的成功率。

　　洪乐这边，有吕林兰之后，幻晶熔入的成功率自然不消担心，比试肯定会赢。但可是，现场不止两炉，而是三炉，洪师傅那边还有一炉。

　　吕林兰一旦出手，洪乐这边的幻晶熔入成功率很可能就会远超洪师傅。超过四时真人无所谓，超过洪师傅，就太不正常了。又因为这种不正常，四时真人肯定不会服输。

　　而如果让吕林兰控制一下，也是很难办到的。

　　直接的控制，倒也可以。关键是，吕林兰不知道洪师傅的成功率是多少。用神识扫，是不可能的。熔炼之时，彼此都是用法阵隔断了神识的。

　　吕林兰想，既然如此，倒不如自己退下的好。无论输赢，都是洪乐的真本事。赢了，有底气。输了，有教训。现在得罪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得罪洪师傅。

　　也是吕林兰就跟洪乐打了个招呼，转身就离开了炉边。然后退在一旁，弄了张小桌子出来，在桌了勾划呆会儿有可能会用到的法阵。

　　——

　　一下午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据说，欢乐的时候，会感觉时间特别短；痛苦的时候，则感觉时间特别长。

　　还有一种说法是，年纪越小，就感觉时间越长；年纪越大，就感觉时间越短。

　　吕林兰这儿，并不是学习或复习，因而时间并不紧凑。时不时的，就会往炼炉的方向望上一眼。吕林兰感觉，洪乐的动作，贩确跟洪师傅很像。而四时真人的动作，则另外形成了一种风格。

　　相对于洪师傅的风格来说，四时真人的那种风格看起来更加潇洒。一眼，就能让人感觉赏心悦目。

　　看来，自己的猜想是对的。四时真人就只相当于书法爱好者。洪师傅的真传，仍然在洪乐这儿。

　　熔入幻晶，在炼器领域，不算基础，同时也不算高端。真要说起来，它就是一种偏门技术。又因为书法家和书法爱好者的区别，相信洪乐学过这项偏门技术，而四时真人并没学习。

　　但前不久，四时真人在炼神阁，准备抢买吕林兰手上的幻晶。证明四时真人将会用到幻晶，同时证明四时真人专门学习了幻晶的熔入技术。

　　向谁学的，不重要。就算四时真人向洪师傅学的，也是一样。

　　为学习而学习，等于不为什么，反正就是要学习。

　　为了打造某个器具而特意去学习，动机就不纯了。假如学习很辛苦，而该器具收费并不高的话，四时真人在学习过程中，心情肯定不怎么好的。

　　两相比较，吕林兰判定，熔入幻晶的技术，应该是洪乐强于四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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