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臣以项上人头担保,江南有武安公在
早已练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崔无悔虽已知晓了王子彦的小伎俩,但并未出言将之点破,他眸中的讶异之色也是一转而瞬,随即便继续观察着朝上的事态发展。
其实,国子监派系的朝臣们若真的扳倒了李子安,对他来说倒也是一件好事……
虽说旧事不再重提,往事随烟而散,但他和李子安之间的裂缝,也确实没办法重新弥补。
这道间隙,将永远存在。
难道,要让他向一个小辈道歉认错,再把亲孙女嫁过去?
那他成什么人了?
他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朝上诸臣自然不会知道崔无悔的心思。
当然,崔相不下场那是最好的。
杜晏轻蔑地瞥了王子彦一眼,说道:“大话谁都能说,可是证据呢?王大人,想要弹劾一个国公,若无真凭实据,岂不是让人笑话?更是寒了国公的心呐!”
此言一出。
武将们纷纷低头私语起来。
作为武将,他们一向都是被文官们看不起的。
好在他们大多都授封了勋爵,这才能在文官面前能够挺直腰。
而杜晏此言,也是击中了他们的内心!
是呢!
若无真凭实据,就胡乱弹劾一个勋爵,那成什么了?
今日你们能不要脸皮地弹劾武安公谋反,那明日,是不是就能逮住他们这些公侯往死里怼了?
其实说起来,李子安也是一个另类。
明明文道修为也达到四品真意境了,甚至还接二连三作了好些战诗,但在武将们心中,李子安并非站在文官那边的,更像是他们自己人呐!
尤其是和李诺有过并肩作战经历的镇南伯,他算是亲眼见证了短短一年时间,李诺从一个小小狱卒成为了威名赫赫的武安公!
两人之间的情谊没变,但李诺而今封了世袭公爵,镇南伯也是深深感到了落差。再加上李诺也是大忙人一个,他们之间也就没多少走动了。
这也是成人之间的无奈。
“哈哈哈,杜大人此言差矣。国公爷行事缜密,一切联系都是通过南国郡主,而老夫又没长千里眼和顺风耳,这证据还真是不好找呐。但是……”
王子彦的气势自然不会输给杜晏,他大笑一声,争锋相对道,“但是,谋逆一事事关江山社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可不防呀!陛下只需派人去查,定能够查个水落石出。老夫深信,武安公也不想蒙受不白之冤吧?以他之度量,定会同意。”
“王大人真是打的好主意。那是不是这个钦差主审官,由你来担任?”
杜晏冷冷道。
王子彦摇了摇头。
都是老狐狸了,他当然不会轻易上当,笑道:“非也非也。世人皆知老夫出自国子监,家兄王子韫又和李大人有过一段不太愉快的经历,老夫自然是要避嫌的。这钦差人选嘛,自然还是内阁商议推荐,最后由陛下定夺!”
苏府尹生怕自己捞不着好处,立刻上前附和道:“陛下,臣附议!”
“陛下,臣也附议!”
“臣附议!”
“臣等附议!”
……
紧接着,大殿上大概有三分之一的文臣齐齐出列。
王子彦心中忍不住一番得意。
内有皇后一统六宫,外有亲弟于剑南道遥相呼应,他这个吏部尚书已经隐隐有了国子监一系话事人的架势。
这不。
国子监一系的官员此时就全都站了出来,为他壮势。
哼哼!
李子安啊李子安,这一下,看你还能不死?
虽然他这么做有点向皇帝逼宫之嫌,但冒这个险也是很有必要的。
因为皇帝心中已经有了猜忌,现在又有这么多人附和,皇帝一定会答应下来。
至于派去查案的钦差人选……
肯定不会是麓山和他们国子监派系。
不然就是有失公允。
陛下也肯定不会大胤。
所以,这个人选一定会是中立派!
而中立派系……
哼哼!
这肯定是要在朝堂上挑选的。
他们便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在钦差南下之前,他坚信,只要所下的筹码够,一定能够“说服”钦差!
江南虽不是他们王家的大本营,但王家在江南的势力也不可小觑。
栽赃陷害这些手段,他老熟了。
“陛下!武安公南下,乃是为了江山社稷,我等作为大后方,又岂能给武安公拖后腿?此事万万不可!”
“是呀陛下,若派钦差去查,武安公心中会如何想?我为朝廷奔波,而你们却派人来查我?如此一来,武安公必定心灰意冷,还有什么心思去平复南疆?”
“陛下,微臣弹劾王子彦,结党营私,公报私仇,栽赃嫁祸,想谋害太子太师!”
……
一时间,麓山派系的官员们也是纷纷站出来,维护起李子安。
于是。
两大派系的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
若非对太清殿还算是有些顾及,只怕早就唇枪舌剑满天飞了。
至于武将们,他们虽也有心想要为李子安美言几句,但是看着大殿上唾沫横飞,他们就发憷了。
嘚。
辩论非他们所长。
还是乖乖闭嘴吧,免得自找霉头。
“杜晏,你也是国子监出身,为何非要和李子安沆瀣一气?”
退回到队伍中的王子彦直视杜晏,低声询问道。
他想不明白。
这个老杜原先明明是他们这边的人,和麓山的简玉衍可是有很深的过节,恩怨都牵扯了四十年了,可为何在短短一年之内,就改换门庭了?
李子安,到底用了什么妖法蛊惑了杜晏?
杜晏倒是言简意赅,直接引用了圣人的话:“道不同,不相为谋也!”
“哼!”
话不投机半句多。
王子彦也懒得理会他了。
什么叫做道不相同?
他的道是正道,哪里有错?
既然人家非要选择成为敌人,那么他也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景泰帝无视了玉阶下争吵不休的大臣,将眸光落在了崔无悔身上。
他是皇帝,自然不能直接暴露自己的心思,便道:“崔爱卿,你乃首相,有何看法?”
其实景泰帝心中也是有些警惕起来了。
李子安的权力确实太大了。
当然,这也是他赐予人家的。
可李子安似乎并不感激他,并非和他一条心呐!
表面上看起来君臣和谐的模样,但实际上,他们已是形同陌路了。
虽然景泰帝夺舍“秦王”后便拥有了“秦王”的部分记忆。
但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他和“秦王”这具身体的融合度也是越来越完美。
如此一来,“秦王”对他的影响也是变得越来越弱。而今,他几乎已经完全摆脱了“秦王”对他的干扰。
崔无悔见皇帝点了他的名,自然不能再坐山观虎斗了。
他走出了队列。
而众人见崔相有动作了,立马都停下了争论,齐齐看着这个崔相大人。
可以说。
现在双方算是势均力敌。
那么崔无悔的意见就显得非常重要了。
崔无悔站哪一边,那么胜利的天平就会往哪一边倾斜。
便见崔无悔不悲不喜道:“一切由陛下一言而断。”
众臣撇撇嘴:……
真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崔相了。
之前是那么的强势,朝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他来决断。
可是自泰山归来后,就换了一个人似的。
除了最开始提出平复南疆的国策之外,其他的都变得无欲无求了。
每一次上朝,他都不提意见。
每一次内阁议会,他也是默不作声。
“朕非要你拿个主意呢?”
景泰帝眯了眯眼。
身为内阁首辅,还想置身事外?
做梦!
崔无悔自然也是感受到了景泰帝的不悦。
他心中一叹。
看来陛下是要让他站队了。
不过就在这时,大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大内侍卫统领急急跑了进来。
马靴踩踏地面的声响,显得十分刺耳。
大殿上众臣齐齐看向这个侍卫统领。
太清殿,可容不得小小侍卫放肆!
而这侍卫统领敢这么闯进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难道……
李子安真的在江南举起造反了?
众人猛然一惊,呼吸急促,一颗心也是高悬了起来。
“报!”
侍卫统领双膝跪地,神情慌张。
“免礼,军情重要,快讲。”
景泰帝也是有些讶异。
他从未在这侍卫统领眼中看到这么惊慌的神情。
莫非,真有什么大事发生?
殇阳关失守?
还是李子安真的造反了?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
侍卫统领急忙道:“陛下,迦人族十万战士趁夜渡过长江口,直插江南腹地,而今应该已经抵达应天府了!应天府危矣,江南危矣!”
什么!
十万迦人战士出现在应天府?
这怎么可能!
海族对陆地可没多少觊觎之心,和中原一向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怎么会攻打江南呢?
这下真是糟了。
水师提督和江南总督可是率领水师出海剿匪了……
迦人族若真的成功登岸,那就凭江南那些歪瓜裂枣的城卫军,如何能够抵挡战斗力能在东海排进前三的六臂迦人族?
而且,哪怕现在调兵遣将也都来不及了呀!
众人皆是深吸一口冷气,神情显得极其凝重。
这江南若是被海族来回一个穿插,不知要损失多少。
毕竟,江南可是许久未经战火洗礼了啊!
“什么!你再说一遍!”
景泰帝也是没忍住站起了身。
当年太祖兵临金陵城,金陵城不战而降,故而改名“应天府”。
而今日,海族兵压江南,这个有过前科的“应天府”该不会也如百年前那样,举城投降吧?
侍卫统领苦涩道:“陛下,千真万确。迦人族将近十万勇士偷偷潜入长江口,直奔江南应天府。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已经抵达应天府了,只怕应天府已经……”
“应天府可有奏传来?”
景泰帝的眸光在内阁几位大臣身上来回打量。
“并无。”
景泰帝深思道:“时间怎会那么巧合?水师出海,长江口兵力空虚,这海族就进来了?这可是十万迦人族将士!看来是蓄谋已久啊!诸位且说说,朕这位江南总督还有水师提督,是不是和海族勾结到一起了?”
“陛下,这不重要。当务之急,是如何不让江南乱起来,否则……”
有大臣说道。
“陛下,武安公不就在应天府吗?有他在,应天府应该没事吧?”
有臣子欣喜道。
“孙大人此言差矣。应天不是长安,无险可守啊。十万迦人战士哪怕站着给武安公杀,也要从天亮杀到天黑。”
“是啊,武安公就一个人,刀在利又能杀得了几个?总有力量耗尽之时,只要有一部分迦人冲入应天府,那么应天府只怕就完了。”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不过都是看衰。
“不对!”
都没怎么说话的兵部尚书突然站出来说道,“武安公,必然是算准了海族来袭!应天府,必定安然无恙!”
“张大人,这话可不能随便说!”
立刻有人提出了质疑。
身为兵部尚书的张秋实,并非是为了李诺说话。
说真的,他只是和庆阳公主关系好,当年他也是教过庆阳兵法的,算是庆阳半个师父吧。
也正是因为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他才会将兵家沙盘借给庆阳。
至于李诺……
说实在话,他对李诺并不是很喜欢。
李诺已经成亲了,却又让庆阳倾心,这让他相当不爽。
他可是将庆阳当做半个女儿看待的,所以很为庆阳感到委屈。
不过庆阳喜欢李子安,他也没办法,只能强迫自己接受李诺。
他大声喝道:“诸位刚才一直在说武安公将玄武湖一带的村民迁入应天府,搞得应天府怨声载道,甚至还有士子集结起来冲撞府衙是吗?”
“臣以为,武安公一定是探查到海族来袭,才会这么做!不然他费心费力迁村民进城,还要忍受众人的嘲骂又是为何?”
众人皆是缓过神来。
而之前用此事弹劾李诺的那些大臣就变得有些尴尬了。
有人不甘道:“可武安公为何不直接公布,非要这么偷偷摸摸,让人误会?”
张秋实破口大骂:“蠢猪!海族来袭,一旦被老百姓知晓,那岂不是引起恐慌了吗?这个责任,你背?”
“那武安公至少也要报备一下朝廷吧?”
“愚蠢,万一海族没来袭击呢?武安公岂不是假传军情了?”
张秋实随即转向天子,眸光坚定道,“陛下,微臣以为,武安公一定作了万全准备,这才没有上报朝廷。我们只管等着便是,臣相信,必有捷报传来!”
“张大人,此事非同小可,若是武安公没能守住,那这个责任,谁负责?”
王子彦冷冷道。
张秋实不屑地瞥了这个吏部尚书一眼,随即对景泰帝大声道:“臣以项上人头担保,江南有武安公在,必定万无一失!”
虽然看不起李子安的为人,但李子安带兵打仗的本事,他还是非常满意的。
真以为长安守卫战那么简单?
只靠李子安的蛮力就守住了?
大错特错也!
他可是复盘过不下百次。
若将主帅换做是他,他自问无法抵抗六十万蛮骑。
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李子安三者齐占,这才打赢了长安保卫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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