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撕破脸难道公主打算关我一辈子?!……
惊怒之下,他并未控制了力道,几乎把她凌空推出丈远。
江小蛮摔在冰冷砖地上,满脑子里只有方才那句低吼,她反复不断在心里回想着他的语气和他方才脱口而出的字眼。
“住手!都给本公主滚出去。”
喝止了守卫,她推开人,自己爬了起来,却不敢去正视那人。
姨母又诓骗她,江小蛮神色闪烁,颇为后悔地捂了脖子上血线,冲着他的方向,红着眼慌乱崩溃地解释:“我不是……不知、不知他们会这样对你。”
她像一只失措无助的鹿,杏眸里水光一片,捂着脖子一个劲地想要摇头解释。
几个守卫皆是瑶华宫的心腹,对他们之间的事有些耳闻,此刻见公主失态呓语,而屋内另一个,也是满脸震痛迷惘。
这一番情形下,负责守卫的宇文崇暗自吞了口唾沫,踌躇之下,终是朝左右示意,决定不趟浑水,去外头守着。
“站住!”几个武艺不凡的侍卫刚要退,却被江小蛮再次喝住。变脸一般,也不知是何时,她收尽情绪,将原本下翻的折领立起,天真无邪的水眸直勾勾地瞧着他们,“今日之事,倘若走漏半点风声,我便让阿耶诛尔等三族!”
在这一刻,宇文崇恍惚间觉得,小公主与皇帝的圆脸重合了一瞬,神色出奇得肖似起来,他想也不想,即刻单膝跪地,拱手道:“吾等万死不敢!”
齐刷刷甲胄委地声势浩荡,而就在他们行将退出之际,门外公主府的下人小四,忙忙奔来,也不行礼,通报道:“殿下殿下,宫里来船了。”
小四没预见屋内缠斗,话一出口,就见满身血痕只着单衣的高大男人闻声而动。可他家公主反应更快,一下子扑上前,抱住他一只胳膊:“不许走,你们,快叫那船滚蛋。”
情急之下,江小蛮搜肠刮肚,她身边只有景明帝敢当面讲过脏字,这会儿她也不慎失言了。
还未等众人行动,门外笑语比人先至。
“是谁家的小姑奶奶,敢对本宫下这等逐客……”
许绮莲本是笑着进来的,她今日心情大好,却在见了屋内情形后,阴恻凤眸利箭一般看向宇文崇,一字一顿道:“这就是你对本宫说的‘蚊蝇也飞不出一只’?”
宇文崇后背沁汗,不敢答话,只是叩首乞罪。
“姑且未酿大错,就罚俸三月,还不快将人送回地牢去。”
贵妃一来,湖心岛上另有二十余名禁宫高手也紧随而至。提耶看了眼,从步伐动作间就已经预判出这些人的分量,他心下一暗,便知今日是决计夺不下船的。四五个守卫一拥而上,他冷着脸,轻松挣脱了右臂上的小手,盘算着脱身的法子,连看都未曾再看她一眼。
江小蛮眼见着他衣衫染血得被押走,也没有阻止。她新中国有了计较,便转头同莲贵妃问起来意。
原来近日边境诸国调兵征粮闹得阵仗实在有些大,景明帝得了边关密报,虽说猜测着是西北诸国内乱,可他发问下去,将领们忙着与诸皇子走动,竟没一个肯应的。
唯有大婚不久的指挥副使冯策,愿丢下新妇,自请再戍边疆查明实情。
为此,莲贵妃极为欣慰。贵妃当年亲为这乞儿流民取字“良器”,又挂姓在她曾与许家为妾的冯氏母族,便是意在使他上辅太子,下撑母家冯氏门楣。
对于冯策愈发上进自苦再请戍边,她是打心底里欣慰的,而养子娶妇后,也不为娇妻所惑,多次主动让邬家那位立规矩,更是让她在命妇们面前志得意满。
“策儿这一去,走的急,你今日真不去送他?怕是年节里又见不着了。”
贵妃的语气少有的柔和慈爱,江小蛮懒得去想姨母怎的突然这样关心起兄长了。唯恐折领软塌下来,她实在无暇分心,只得断言说自己不去。
“真是同姐姐一样……”许绮莲想说一样痴情,手段却远不及的,到底停了口,养的寸长的紫红丹蔻作势要替侄女抚衣领,“听姨母一句劝,不过是个微贱无权的异域僧,你要喜欢便留着,不喜欢了,一道谕旨赐死,只不可陷进去无谓烦恼。大婚的事嘛,也就……”
“姨母!”女孩儿掩眸拂开她的手,斩钉截铁道,“大婚之事,且让内侍监和礼部筹备,二月选定吉日如期而行。”
见贵妃神色困惑不愉,江小蛮硬迫着自个儿挤了个笑出来:“反正阿耶是必要我的婚事,便是他始终不应…到时您且安排人选,不论是谁,我都会嫁。”
话说到这份上了,莲贵妃也只得首肯,又留了二十名护卫,便自去寻觅后备的世家子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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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阴暗烛火煌煌,关上门时,便只有那小窗处能隐约瞧出外头是白天黑夜。
江小蛮在宇文崇的殷勤引导下,步入地牢最深处,在一间铁皮包裹的囚室内,看见自己的心上人,四肢紧缚,被吊在一个斑驳黝黑的邢架上。
自她一进去,那个面目殊异的俊美僧人一下睁开双眼,毫不回避地只是静静地瞧着她。
方才差点取了女孩儿性命的失措已然淡去,那双眼睛里,不再有往日的谦和悲悯,卸下一切谨慎虚假。提耶看她的眼神,就同看她身后那十余名武艺高强的侍卫一样,只有面对敌人时的平静。
其实在刚才的屋子里,他已经认出了这个地方——菖堵城东郊五里,鸣泉别院。九年前他的母亲贺明妆就是被景明帝囚于此地。
一步错、步步错,他还在江流面遥拜暗悼过母亲,谁又能想到,这荒唐可笑的一幕竟会重演在自己身上。
“解开他的绳子,把人放下来。”江小蛮倒是显得颇平静,她已经是执迷过了头,此刻下令后却还是下意识地避去一边。他的目光实在太冷,她看了要心痛,便不想再看。
“万万不可啊。”宇文崇暗骂倒霉,“倘若这僧劫持公主脱逃怎办?!”
闻言,女孩儿的圆脸隐在双垂髻后,竟是晃了脑袋笑了下:“他不会。”
在这寂静阴森的地牢里,这一笑便显得颇为诡秘,宇文崇还待再劝,就听女孩儿软糯低语了句:“备好伤药吃食,还有,去将小院的门窗尽锁了。”
毕竟是公主的私事,宇文崇虽怕看守不力,斟酌下来,却更怕弄巧成拙,惹出些更大的事端来。富贵险中求,打量着绝无人能真的活着游出这湖心岛,宇文崇决定就听公主的,灵活应对。
一行人脚下无声得迅速撤走了,两个军职低些的年轻侍卫负责去将吊在刑柱上的人放下。
其中一个或是同江小蛮差不多大,见了这女儿家倒追男子,还是个僧人到了这等份上,免不得心思轻浮好奇了些,出牢门前竟大着胆子偷觑了江小蛮一眼。
这少年守卫到了岸边,冰雪江河,长夜苦寒,见身侧只有一个同僚,免不得搓着手随口调侃道:“都说公主并无十分颜色,小爷刚偷瞧了眼,倒比那些凡俗女子要可爱许多。哎,要是打我一顿,能有这样投怀送抱的美事……”
话音未落,铁鞭劈头落下:“你小子不要命了,皇家的事放心里臆测都是死罪,吃了豹子胆了,还是有九条命……”
宇文崇将小侍卫狠狠责打了顿,心里头顿时烦躁去了些,他叮嘱手下人警醒湖岸,想着冯策要戍边去了,也就无需多生枝节再去冒险上报,现下他只需将湖心岛守好了,自是有他升迁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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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最深处,江小蛮垂了头靠在牢门边,神情莫测的一直未曾动过。
此间不知处决过多少得罪皇族的冤魂,连带那包了铁皮的粗木牢门也一并乌黑森冷,若隐若现的,总似有陈年的血腥味飘摇。
这些天,她气馁恍惚的吃胖了不少,娇俏的圆脸小小一个人儿站在森寒可怖的牢门边,显得十分怪异不相称。
她一直未曾说话,想是等着对方先发话的,可提耶被放下来后,只是朝脏乱的草垛里坐了,阖目调息起来,对于门边这位娇客,全然只作不见。
“我心悦你,你不会知道喜欢到了什么程度……”她终是开了口,神色定定地朝地上人走去。
若是往常,听她半开玩笑说这些,提耶或是恭听,或是含笑劝告,可他今日被困,不愿再留半分耐心了。不等她说完,他朗声截断道:
“可我不曾,”他嗓音低沉,语调带了三分凉薄不屑,“公主所谓心悦,痛楚毁伤,就是这样将人禁锢关押?也许公主是打算关我一辈子吧。”
他眸色本就殊异,此刻无情起来,看人的样子,带了压迫就像在俯视蝼蚁草芥。
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瞧着,江小蛮觉着自己好似就要溺死冻毙于冰湖中了,心肺里痛的如针扎一般。
身子一晃,她知道自己所想,就务必要办成。后面也许还要惹人越发厌恶,她告诉自己再不能如小时候一样怯懦无用。
整个天下皆以大凉为尊,凭什么,他浮提耶沙,不过是一个无势的异域僧罢了,她不过是想要对他好,要他陪在身边,共老白首罢了。
“原来法师也会生气啊。”缓步上前,绣鞋在他身前一寸处停下,她甚至又莞尔一笑,一派天真地说着狠厉的话:“贪、嗔、痴三诟,蛮儿倒是真想看看,你若都破了,该是个什么模样。”
紫稠缀羊绒的绣鞋抬起,又轻轻落在他被铁鞭抽破的小腿处。
“本公主看上了你,就是关你一辈子又如何!”鞋头夜明珠微颤,压制住喉间哽咽,她居高临下地入了魔一般发狠:“你这会与人下蛊的妖僧,先前我好声好气的,对我阿耶外祖都从未这般小心,你却一拒再拒,叫本公主伤心多少次。告诉你!反正我喜欢的,就是我的,你若再敢逃,我…我就将你手筋脚筋通通挑断了去!”
这番话是她从宫里学来的,江小蛮脚下用劲,眼看着鞋底都殷红了片,发狠威胁了这一通,可垛草上的男人依然面若寒潭,也不说话也不还手。
余光触及一处炭炉,正燃着幽暗熊熊的火光,铜盆被支架撑起,内置一把铁杆,既是牢中照明,又可充作刑具使用。
江小蛮魔怔了一般,迈步朝炭盆走去,抬手猛地抽出铁钎子,顶端烧热的三角处,还带出了一段炽热骇人的焰芒来。
举着铁钎子,还是那张稚气娇俏的圆脸,却好像是全然换了一个人。
将烙铁对准他心口的那一刹那,江小蛮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喜欢眼前这个人。
很快,她反应过来。这假意恐吓的举动,只是为了讨回她将要失去的女儿家的金贵和尊严。
“世人皆畏死,提耶,你真的坦然吗?”
火焰的温度逼近,然而地上的男人阖眸调息,连眉角都不曾动过一下。
‘镗’得一声巨响,江小蛮拼了十足力气,对着墙角摔了手里的烙铁。
她甚至连作戏恐吓都下不了手,更可笑的是,他早已洞悉自己的念头,连避都不会避一下。
果然,对他这样心志坚定的出家人,权势武力,皆是根本无用。
江小蛮深吸一口气,作好被他扔开的准备,忽的扶上那宽瘦肩头,旋身间,一屁股坐进了他盘着的腿上。
本是个极为轻佻魅惑的动作,可他两个身量相差实多,女孩儿几乎陷在他身子里,发顶堪堪贴靠他心口处,怎么都瞧不出丝毫暧昧轻浮来。
她仰头杏眸带水,明明还是一贯的可爱,神色里却既恨且怒,使劲朝他清冷的怀里拱去:“法师,你这辈子完了,我要定你了。”
软糯嗓音,发狠话语,偏执神色,在她身上交织融合,叫人不忍伤害又劝说不通。
对着这么张脸,提耶忽觉怀里坐了个琉璃玛瑙似的秤砣,只觉得心口间沉甸甸的烦躁乍起。
乱念一起,他又一次克制不住自己,“我虽出家已久,却也知道女儿家该当自珍自爱。公主本是聪慧良善,奈何不顾颜面廉耻,痴狂至此?!”
说着就想要将人扯开,挣动间不免牵扯诸伤,脸上一时闪过痛色。
这话的分量委实太重,尤其是从自己喜欢的人口中道出,江小蛮扁了嘴,一下子心里刺痛没绷住,习惯性得就要哭着耍赖讨便宜。
可见了提耶眉间痛色,她心里头又闪过难言的一丝泄愤之感,觉着虽不算感同身受,至少也不止她一人难过了。
趁着身子还有一半在他怀里,江小蛮仰了头,攀了他肩处起身,就朝僧人脸上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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