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关东出相关西出将

　　洛阳

　　太学附近的某处酒楼之上，楚轩和一位客人临窗而坐。楚轩面前摆放着茶水，客人却在那里自顾自的喝着酒水。

　　楚轩不说话，客人也不说话，反而一杯接着一杯，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而顺着窗户往下看，正是鼎鼎有名的熹平石经所在。所谓的熹平石经,  其实就是汉灵帝命令诸多大儒联手校正五经后的产物，上面记录的都是校正之后的五经。

　　理论上讲，教育也好科研也罢，应该和政治分开，应该纯粹一些，做到教育的归教育、科研的归科研、政治的归政治。

　　可是在大汉朝的时候，教育或者说五经和政治是分不开的。大量的古文典籍，和政治也是分不开的。

　　而熹平石经,  就是这么一次灵帝在那啥形态方面的一次尝试,  灵帝妄图通过这部熹平石经完成意识层面的大统一。

　　你们这家治学某某经，那家治学某某易，如今我直接撅了你们的老底，命令诸多大儒联手，整出来一个标准版、官方版的五经。

　　然后，你们这些靠着经学起家的世家，是不是就要弱势许多？

　　然后事实告诉灵帝，你想多了！

　　灵帝召集诸多大儒，花费了大量精力编撰的熹平石经，士人们世家子们，看了都说好。

　　寒门子弟，看了也说好。

　　但是没用啊！

　　这对于改变世家垄断大汉朝官场的现状，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而熹平石经编撰完成三年之后，灵帝就换了个法子,  他发现自己和世家子们，实在是没法愉快的玩耍,  大家伙儿尿不到一个壶里。

　　然后灵帝就决定，要培养属于自己的人才,  要掌握话语权，要挣钱！

　　然后，灵帝就开创了鸿都门学！

　　所谓的鸿都门学，就是文学大分类之中除了儒学什么都教。

　　相较于正统儒学，鸿都门学更像是一些专科技术学院。专门教授各种非儒学的玩意儿，包括但不限于尺牍、小说、辞赋。

　　嗯，要是李白来了这儿，肯定能在鸿都门学拔得头筹，不过，这样的头筹，他未必想要。

　　因为灵帝培养了这些自己人之后，就大肆提拔鸿都门学的自己人，想要通过这种方法，打击世家，夺得朝廷的控制权。

　　这一次，他又失败了！

　　鸿都门学从创立的那一天起，就被士人给污名化！

　　世家们早就和寒门、士人联合在了一起，联手编制了一张大网，鸿都门学创立之前就被污名化，大量的脏水就泼到了上面。

　　所有进入鸿都门学学习的,  都是幸进小人，都是阉党的一份子（此刻的大汉朝，也是有阉党的）。

　　从这個角度看，人家灵帝虽然被世家子们给污蔑的不像样子，但却一直努力的和世家斗争，努力的夺权，并先后通过熹平石经、鸿都门学还有卖官搞钱等方式给大汉朝续命。

　　而且，人家灵帝也没有接受过系统专业的天子培养，是从侯爷一跃而成天子。

　　数月后斗到权臣大将军，连带着把太后也给斗到，成了实权皇帝。纵然比起大萌朝的嘉靖皇帝，灵帝也丝毫不弱了。

　　但可惜的是，纵然灵帝有着堪比嘉靖的权术，还有一颗不要脸也要搞钱的心，但他的对手，也远远不是明朝那群弱渣乡绅可以相提并论的！

　　他的对手是士人，是数变大夏数千年历史，战斗力都能排在前列的士人，绝不是大明朝那群废物一样的乡绅可以相比的！

　　喝了一会儿茶之后，楚轩什么也没说，就直接离开了，原位之上则是留下了一份文章。

　　对面一直在喝酒的醉鬼，在楚轩离开之后，抬起了头，楚轩留下的文章则是自从飞到了他的面前。

　　阅读文章之前，醉鬼看了一眼窗外的熹平石经。

　　此刻，抄写熹平石经的也分为两类人，一类是太学生，一类是鸿都门学之人。

　　两类人泾渭分明。

　　看着这一幕，醉鬼只能叹息一声，然后就翻阅起了楚轩的文章，看了一会儿之后，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篇文章的题目叫做：浅析天子、世家、豪强、良家子、平民、奴隶的诉求与现状。

　　看着这个题目，醉鬼就觉得非常够劲儿，他咳嗽一声，清洁术发动，原本很邋遢的他，瞬间就干净许多。

　　离开了酒楼，楚轩走着走着，人就没了，这一次的目标是城外的某处荒山，在那里有一个新建的小亭子。

　　楚轩到达的时候，熊岩已经到了，此刻的熊岩正在慢悠悠的切菜，前方有一堆篝火，篝火之上有着一口大铁锅，里面浓密的汤汁正在咕嘟嘟的冒着热气。

　　“条件有限，咱们就只能吃菘菜、豆腐、豆皮、千张、牛肉羊肉锅了。”

　　楚轩扫了一眼，就看到了大量的已经腌制好的羊腿儿，就差直接烤了。便很自觉的走到一旁，开始生火。

　　当时间来到了夜晚之时，熊岩、楚轩、老王、林二、长空道人、姜橘、陆舟等人，就聚集到了一起。里里外外，加在一起也有十二三个了。

　　“今年是中平六年三月中旬，皇宫中的那位，命不久矣。接下来局势比较复杂，也可能很简单。我先说说历史上，史书上记录的历史走向。”

　　闻言，熊岩也放下了手里的烤羊排，拿起了一旁的茶杯开始大口喝茶，吃了这么多羊排牛肉，也挺腻的，喝点儿茶水有利于消化。

　　“在历史上，四月灵帝驾崩，谥号灵，乱而不损曰灵，看得出来，那些世家虽然很讨厌灵帝，但是却也承认灵帝的能力。”

　　灵帝，本是汉家随便一个诸侯，不是太子，也不是先帝的儿子，而是先帝的亲戚，应该是恒帝的某位远房亲戚。

　　恒帝驾崩之时，没有儿子，自然也就没有继承人，然后恒帝的老婆和当时的大将军窦武商议之后，选择了灵帝作为新的汉家天子。

　　所以，灵帝登基之时，没有顾命大臣帮他，也没有忠于他的死忠，毕竟，大家伙儿之前都不认识他。

　　灵帝是正月登基的，八月的时候，就巧妙的利用宦官的力量，干掉了大将军窦武，还让太后失去权力，正式的成为了大汉天子。

　　这一次的天子，是实权天子，而不是谁谁的傀儡。

　　继位之时，世家和皇权斗争之中，皇权就已经落入下风了。继位之时，大汉朝的财政收入，就已经濒临破产了。

　　只不过灵帝不要脸，一心一意只想搞钱，哪怕是卖官也要搞钱。因为他搞到了钱，所以他养得起中央军。

　　因为养得起中央军，所以哪怕士人天天骂他该死，是个死剩种，是个昏君，但他的天子之位照样牢固的很。

　　要是崇祯能有灵帝这能力，这觉悟，大明朝起码还能再续个几十年。就算最终仍然会灭亡，也不会亡了天下。

　　“灵帝驾崩之后，大将军何进掌权。这一段历史，稍微有些复杂，和史书应当有所出入。”

　　史书上何进的个人形象，就是个二百五，智力不及格的那种，连普通人就比不上，就像个小学生一样。

　　“史书上的何进，摇摆不定，最终大意之下，被宦官直接斩首，然后袁术袁绍等人，为了给何进报仇，直接纠结军队攻打皇宫，并成功攻破了皇宫。”

　　实话实说，这就挺让人无语的。

　　这种行为和造反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

　　当然，袁术或许会说：我想当个好人，但我没得选！

　　“而仔细分析便能发现，何进先是利用士人来打击宦官，让宦官向他无条件投降，并且一次次的利用士人来恐吓宦官。接着，他和何皇后，一个白脸一个红脸。”

　　然后，士族和宦官这两大力量，就彻底被何进和何皇后掌握了。

　　然后，何进就很轻松的获得了十常侍的投诚。

　　原本历史上，十常侍已经同意向何进无条件投降了，是真心实意的投诚，这就意味着，何进麾下成功有了第二股力量。

　　那时的何进，既可以分化拉拢士族内部，又可以掌握宦官力量，士族要是不听话，就把宦官这条恶犬放出来叫几声。

　　这简直就是完美！

　　不过可惜的是，到了那个时候，袁绍也发现何进一直在演他了！

　　你演我？

　　你他娘的竟然敢演我？

　　然后袁绍心狠手辣之下，直接假借大将军府的名义，以何进的名义给地方上的官员写信，命令他们直接干掉官宦在老家的亲人。

　　当宦官们在老家的亲人，被当地官员一波流之后，宦官们就不再信任何进，甚至开始背水一战，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退路，没有退路，就只能干掉何进了。

　　偏偏袁绍做这一切的时候，却没有向何进透露半分消息，然后何进就大摇大摆的进了宫，被宦官杀害。

　　紧接着，就是袁术袁绍带兵冲击皇宫。

　　这就是东汉末年一流士族子弟的执行能力！

　　大将军何进今天又演我了！

　　我经过思考决定，先利用宦官干掉大将军，再打着为大将军报仇的旗号攻破皇宫，然后趁机当权臣。

　　可我万万没想到，就在我完成了剧本前面一半的时候，半路杀出了个董卓！

　　这家伙，摘了我的桃子！

　　“……综上，种种机缘巧合之下，董卓成功入京，成功成为太师。”

　　“这其中有必然有偶然，关东士人和关西士人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

　　说起来也很好笑，很多人都只知道清朝签订了很多割地赔款的协议，却不知道我大汉朝廷从上到下达成了默契，集体放弃了并州的部分区域。

　　像吕布出身的地方九原郡，在他出身的时候，就已经胡汉混杂了，甚至胡人居多，占据上风，每年都会有胡人过来打秋风，过来打劫当地汉人。

　　对于这一幕大汉朝廷知不知道呢？

　　应该是知道的！

　　他们管不管呢？

　　基本是不管的！

　　而在放弃了并州的部分郡县之后，大汉朝廷可能是放弃土地上瘾了，就有一些嘴巴大的关东士人说，凉州就是个赔钱货，咱们统治凉州，天天赔钱，一点儿收益都没有。

　　要不，咱们把凉州也给扔了吧？

　　只要扔了凉州，大汉朝的财政收入支出，不就好看很多？

　　本官这么说，完全是处于公心。谁让朝廷因为处理凉州羌人造反叛乱，好几次财政破产呢？

　　所以，本官之所以这么说，不是为了更进一步打击关西士人的话语权，也不是为了打击关西的武人话语权，而是为了天下大局着想！

　　这都是为了大局！

　　伱们关西士人，关西武人，要有天下一盘棋的大局思想，不能整天只想着自己老家正在被羌人入侵，也不能整天只想着自己的乡亲父老正在被羌人劫掠杀死……

　　要有大局观！

　　然后，说了这话的关东士人就被关西士人往死里怼！

　　所以，凉州暂时还没被放弃！

　　但由此可知，关东士人的节操，到底有多么低下，说他们完全没有节操，都不冤枉！

　　“所以，董卓入京之后，和关西士人一拍即合，这是必然。董卓和关西士人掌权之后，关东士人集体起兵造反，也是必然。”

　　关东士人：我们辛辛苦苦干掉了宦官，辛辛苦苦干掉了大将军，辛辛苦苦把皇室的威严给扔在了地面上（攻破皇宫，逼得何皇后和天子仓皇逃窜，强上宫女，强杀宫中所有没胡子的）。

　　结果你们关东士人，直接偷走了我们的胜利果实！

　　这我能忍？

　　反了他娘的！

　　“如今的大汉朝，虽然文人和武人没有像后世的大明朝那么泾渭分明，但也有关东出相关西出将的说法。”

　　简单粗暴一点，董卓之乱本质上就是大汉朝的将领和大汉朝的士大夫之间的矛盾。

　　他们为了谁当老大，谁吃饼的事儿，争来争去，最终爆发了董卓之乱。

　　董卓之乱，只是表象。

　　就算杀了董卓，大汉朝的将相之间的矛盾也没有化解！爆发是迟早的事儿！

　　区别在于，灵帝活着的时候，他可以缓解双方决战的时间。何进活着的时候，也能让双方表面上保持和平。

　　而如今，灵帝即将死亡！

　　何进，还能活多久，也不好说！

　　毕竟，袁绍袁术、许攸郭图等当代士人的战斗力，那不是一般的强悍，那是非常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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