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2.楼上的邻居
「过来了？」
见到田双河，他第一句话一如既往。而第二个动作也是次次如一。
往沙发那边的小茶台一指。
许鑫轻车熟路地坐到了长条沙发那边，把单人沙发留给了他。
「你来的可是好时候啊。」
田双河一边说，一边来到了后面的办公柜前。
几个《风声》的奖杯还在后面摆着，看起来是一尘不染。而展柜旁边的小抽屉打开后，他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小盒子。
「怎么说？」许鑫有些疑惑。
心说难不成又要冒出来什么好消息？可田双河却把那个小盒子递给了许鑫：
「给。」
「.....给我的？」
不明所以的许鑫接过了这没任何标志的木盒，纳闷地来了一句。
这下田双河直接翻了个白眼：
「美的你。带你尝一下，整盒给你？你想得倒挺美。」
「.....?」
许鑫纳闷地打开了这个小木盒，这才发现，里面是一盒袋装的茶叶。
盒子里面有一块锦绣内衬，上面写着四个隶书字体：北斗一号。
「这是......」
「北斗峰北斗一号，那三颗六株母树大红袍第一次扦插成活的茶树上采下来的。银都的人给我送了一盒......」
「很贵幺？这茶？」
他平时喝茶也就是普洱，普洱是老汉买的。要是口渴喝的是京华厂的茉莉花，喝茉莉花是从杨蜜那带来的习惯。
按照她的说法，以前燕京城的水不好，有味道，所以燕京人都喜欢泡茉莉花茶压水里那股味道。
那茶经泡，又香又解渴，算是他比较钟爱的饮品。
但归根结底，他对茶类并不精通。
尤其是乌龙茶一系，因为口味问题
他的偏好并不在这。
但田双河喜欢喝茶。
也懂茶。
这他是知道的。
可是.....当田双河听到许鑫这话后，却直接把盒子给拿走了。
当着他的面往茶几下面一放：
「不怎么好喝，我给你换个吧。」
「.....」
瞬间许鑫就无语了。
心说您老人家是觉得不好喝呢，还是觉得我喝就是浪费？
欺负我不懂行呗。
而看着他那无语的表情，田双河也忍不住问道：
「小许啊.....你平时有什么爱好没？」
「拍电影弄剧本算不算？」
「这是工作，不算。工作之外呢？......我看你挺愿意喝茅台的。喜欢喝酒？」
「不喜欢。酒我也只喝茅台，我爸喜欢，我跟着也就喝习惯了。」
「那就是抽烟喽？」
「烟就抽中华，其他的也抽不惯。」
「那.....收藏？运动？游泳？......打电脑？豪车？名表？」
「......都一般般。」
这下，田双河终于忍不住摇了摇头：
「有机会真得带我儿子过来见见你。让他看看他的同龄人在这个阶段都在做什么......」
「.....嘿嘿。」
俨然活成了「别人家孩子」的许鑫干笑了两声：
「也别完全学我。有时候我也觉得我过得挺没意思的......」
「无欲则刚嘛。」
他一边说，一边重新从那个木盒里拿出来了一
袋所谓的「北斗一号」，开始烧水。
不至于一袋茶都舍不得喝。玩笑罢了。
而许鑫不懂茶，他也不说这茶有多难弄，只是一边拿剪刀剪那个小袋子，一边问道：
「这次这么急匆匆地过来，是因为《一代宗师》的事情？」
「对。」
「说说，有什么想法？想指导？.....执导的话有点难度。」
「那倒不是。」
见他也误会了自己，许鑫笑着摇摇头始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田双河一开始是一边侍弄茶，一边听。可听到后面，他的眉头却皱了起来。哪怕水都烧过了85度也没理会。
在一片沸腾的气泡声中，他皱眉说道：
「那你想过你要付出的东西没？咱们和银都先不提，就上影厂而言，及时止损才是最聪明的做法。哪怕你说你有一层关系，这关系还来头不小。但有功和无过这两种结果，对很多人来讲区别还是很大的。」
「想过。」
许鑫点点头：
「这个人情要是真欠的话，那么接下来可能杨蜜那边的作品，都会和上影厂脱离不开干系。至少在出现一部票房大卖，帮他们回补了投拍的亏空之前，都是如此。不过我觉得还是
值得的。」
「这片子不赚钱是肯定的。」
田双河开始温杯，一边说道：
「或者说小赚，在上影厂那都是赔钱。现在他们之所以能跟你松口风，一方面是你的那一层关系，足够让他们慎重.....但你同样也要清楚，魔都是很大，但认识一个人不代表你能让上整个魔都都给你面子。
所以按照我的想法，如果你真的能把三家都揉到这个电影里面，能让他们做好亏钱的准备，那么......后续你要还的人情，在短期内可能不算什么，但长期下来.....谁亏谁赚其实并不好说。」
「那是肯定的。」
许鑫显然知道这里面的利弊：
「所以，这件事杨蜜问我她需要做什么的时候，我告诉她：你什么都不要做，全部交给我就行。人情，我来欠。合作，我来弄。还的时候也是我来还。您换个角度想想说是欠人情，但作为导演，我的主动权是可以建立在作品良好的基础上，主动进行一些选择。我欠人情的同时，咱们也可以成为紧密的合作伙伴.....我是这么想的。」
「合作伙伴.....」
田双河沉吟了片刻，说道：
「那你也要清楚，所有国营厂里，和民营资本牵扯最深的也是他们。有些时候，这些人情甚至会变成委屈你自己的束缚。而在这一层面，厂里没法给你太多的帮助。那是涉及到金钱与利益方面的事情，在这方面，是在商言商的铁则。」
「其实这也简单.....只要保证一直在赚钱就好了。只要我能赚钱，那么主动权就一直在我身上。而在一部、甚至几部作品大卖的基础上，我们之间的供求关系还是会发生倒转。到时候就不再是我单纯地欠他们人情，而是他们离不开我，主动过来寻求合作了。等到那一天，可能又是另一幅景象。
「你这小子.....＂
听懂了许鑫的意思后，田双河一阵无语：「电影不应该单纯用赚钱与否来衡量其价值标准！」
「那肯定。但这毕竟是个人情社会嘛.....」「.....虽然知道你小子疼媳妇，可你还真舍得下本啊！」
许鑫的话里话外就是一个意思。
不会改变想法，希望得到厂里的支持。
而事到如今，田双河其实从一开始出发的
角度，就是如何帮许鑫能
规避一些东西。
可现在见他都考虑清楚了，心里虽然有些无语，但还是应道：
「那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吧。厂里对你，是支持的。银都那边......只要你说得动上影厂，那么我来负责和他们说。至于上影厂那边.....过去聊的态度不要摆得那么市侩。把所有事情都留在朋友这一层关系里聊通透。深化合作是可以的，但不是谁求着谁。你是西影厂的人走到哪也不用点头哈腰低人一等。」
「诶，有您这话，我心里就踏实了。」
许鑫嘿嘿一乐。
而田双河也把一杯香气四溢的茶水推到了他面前：
「尝尝。」「嗯......」
端起杯子，他先是闻了闻，又吹凉了一些。
「嘬」了一口。
「感觉怎么样？」
在田双河那满眼期待之中.....许鑫砸吧砸吧嘴：
「嗯.....妙！这个这个.....清香扑鼻！」「
中年人嘴角抽搐。
默默地把那公道杯里的茶水端到了自己面前。
不行，还是舍不得。
给他喝是真白瞎了。
自己品味着杯中的茶水，感受着唇齿之间的回甘与清冽，田双河微微眯起了眼睛.....
「哦，对了。」
「您说。」
「让杨颍这几天回来一趟，办个入职手续。」
「....嗯？」
许鑫一愣：「她？」田双河点点头：
「对，她。既然是合作，咱们肯定也得有人站出来消化一下港圈的资源。前期的合作动静可能不会太大，谨小慎微是他们的作风。杨颍也算是在香江出道的，这第一波的浅薄资源，她可以试试看。毕竟她的人气现在也不低嘛。」
这话倒是实话。
angelbby这个名字，是《好声音》诞生的诸多流量红利里，关注度最大的一个。
没办法。就是那张脸能打。脸好，身材好。
一季的《好声音》出来后，她的人气还真不低。
尤其是巅峰之夜里面，大冬天那一套贴身礼裙站在寒风中主持整场演唱会的照片，更是被誉为「敬业」的代表。
现如今的她也算是《好声音》的门面之一了。
不过.
「她的演技，听杨蜜说，很一般。属于没什么天赋的那种......」
「那就看银都怎么打算了。同样的道理，咱们推过去一个人，他们也会推过来一个人。大家互相着来～这是合作的基础嘛。」
「......人质互换呗？」
「哈，你也可以这么理解。不过银都想推谁暂时还不好说......香江目前这一批年轻人里，在我看来有潜力还愿意和银都挂钩的人寥寥无
几。现在的年轻人对银都的认知也有限。所以到时候怎么弄....咱们还得再观察。」
「行，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那就先推杨颍出来，咱厂要是真觉得需要什么重量级的，杨蜜和梁冰凝也随时能顶上。那要是这么说的话男演员方面是不是也得往外推一推年轻人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咱们是电影厂，又不是经纪公司。别忘了咱们的初衷......再怎么帅，有路人缘，归根结底，在电影方面，演技才是唯一的考量标准。这一点是不能变的，是咱们的精气神所在。日子过不好时，这点都没改过。现在日子好过了，人更不能忘本嘛。」
一番话道出了一个老西影人的坚持。听得许鑫感同身受：
「嗯，我记住了。」
许鑫在田双河的办公室里待了一下午。
把该聊的事情全都聊的通透后，思前想后的，他索性不在西安逗留了。
直接订了张票就赶往了魔都。
到魔都时，已经是晚上接近10点。
时间也晚了，他一开始的本意是住许志那。
结果电话打过去听着那边咚咚咚的酒吧音乐，就一阵脑袋疼。
索性也没告诉许志自己来了魔都，站在魔都机场的出口......举目无亲的他最难受的一点在于.....
他不知道自己在魔都的家是哪。老汉肯定在魔都是有房子的。
可问题是门冲哪开呢？
他想着给老汉问问，结果一打电话.....那边正在通话中。
而抽了一根烟的工夫再拨过去，还是在通话.....
老汉这是又跟哪个姨在那煲电话粥呢？
一向不喜欢晚上接电话的老许家人，这晚上快10点还在给人打电话，除了这个理由他也想不到别的了。
无奈的他直接给李豪把电话打了过去。
「喂，李哥，咱家在魔都的房子在哪哇？」
「魔都？」
李豪那边也是一懵：
「哪一套哇？」
「随便哪一套都行嘛。呢现在在魔都，刚
到，晚上得找个地方住哇。
「那就汤臣一品，钥匙在管家那，
那边她库里还有车。
好哇？
「好，那你让那个管家跟呢联系一哈。
「嗯，好。」
电话挂断，许鑫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当司机听到他去汤臣一品的时候也懵了去汤臣一品坐出租车？？？
这戴口罩的哥们是去那蹲点抢劫的吧？
丝毫没有想过这个坐他车的乘客，就是这两年很火的青年大导演。出租车师傅一路上都在琢磨自己要不要报个警.....
毕竟这哥们穿的也普普通通，怎么也都不像是能住得起汤臣一品的样子。
尤其是他听到了对方在后面不知道谁给打来的电话，来了一句：「你就在门口等我，带我进去」的时候，那种里应外合沆瀣一气的味道一下就浓了起来。
年轻人......你得走正道啊。
那汤臣一品可都是有钱人住的地方，你要去那入室行窃，不怕前脚进去，后脚就被冒蓝火的加特林给突突了？
而汤臣一品的A栋，是一梯一户。
许鑫在环顾天堂一圈后，就直接往装修一看就很豪华的电梯那走。
按了一下电梯后，提着箱子就在耐心等待。
电梯是从顶楼一直往下来的。
很快来到了1楼后，他提着箱子走了进去。
按了个29楼，便拿出了手机摆弄。
结果电梯并没有直接上行，而是下行。
很快到了停车楼层后，一女人和一个戴着口罩，梳着恨天高那种烟花烫发型的「男孩」走了进来。
一进来后，就有一股类似芝士的香味出现在电梯间内。
就是从那女人手里的袋子中飘出来的。许鑫一开始也没在乎。
这地方的人非富即贵，但不至于进来个人都让他礼貌打招呼。
而且A栋并非是出租楼层，能进来的都是业主。
他没那么大「警惕心」。
低着头就在那摆弄手机。
《阿凡达》在6号那天已经登录天朝院线，票房高的一塌糊涂。
首日就破了变形金刚的记
录。
网络上的口碑发酵也是一片夸赞。
喊出那句「我是世界之王」的詹姆斯卡梅隆这部电影，就像是完全开启了许多影迷对电影的新认知一样。
他打算这次从魔都回去后，就和妻子一起去看看。
再加上同为电影圈子的导演，他最近一直都在留意这部电影的各种动向。
从票房，到访谈之中披露的一些拍摄事宜，乃至先进的数字技术等等。
可正看着呢.....忽然，他听见了一声：
「您是.....许鑫导演？」
许鑫下意识地一抬头，这才发现，说话的就是那个戴口罩的半大孩子。
第一反应：嘿，小屁孩眼睛还挺贼。
这谁家孩子？
这女的看起来也不像是他妈啊。
难道是姐姐？
而第二反应则是：
「嗯，你好。」
他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本来以为只是「影迷和导演」的一次偶然邂逅。
最多加点大家同为业主的巧妙缘分。
结果.....当得到他地点头承认后，这个小孩忽然就摘了口罩，露出了一副与身高截然不相符的成熟面孔。
并且......那眼睛里的闪光就跟发现新大陆一样，一股发自内心的.............怎么说呢。用导演的眼光来评判，就是「发自内心地喜爱与痴迷」这种情绪，就这么荡漾在这张脸上。
摘口罩，露笑容，伸出手：
「许导您好，我是郭靖明，您喊我小四就好。我是真的！真的！真的！您的狂热粉丝！」
「....???」
这哥们在说啥？许鑫有点懵了。不是.....新鲜了嘿。我自己的粉丝？
这话他经常在杨蜜的粉丝嘴里听过，也经常在周杰仑的粉丝嘴里听过。
可他自己却是第一次遇见。
我自己的粉丝？
他愣了一下，接着才伸出了手：
「呃......你好。」
接着脑子里后知后觉的才反应过来对方的自我介绍。
郭靖明？小四？
这名字怎么那么耳熟呢。
唔.....好像是..
「《幻城》的作者，郭靖明郭老师吗？」一边握手，许鑫一边礼貌的问道。
「是我是我！许导您看过我的书？」
「呃......看过。」
脸不红心不跳的许鑫点点头。
他看过个锤子。
他和杨蜜刚处对象的时候，这姐姐那会儿还买实体书看呢。
然后某天他就在厕所里发现了这本书。
尤记得封面是白皮的，然后一个有着羽毛翅膀却穿着古装的人物画像正眯着眼，而他的身下就是两个字：《幻城》
那会儿的手机还是2G网呢。
AP讯号在厕所特别卡。他就拿起来看了看。
结果一向肠胃很好的他便秘到脸都憋紫了，都没出来。
印象中，那文字矫情、幼稚、还充满了一种矫揉造作的呻吟之感。
主人公叫啥来着？
卡.......卡索？
然后他还有个弟弟，叫什么.....
樱空释？好像是这个吧？
什么幻雪帝国巴拉巴拉...
看得许鑫当时脚趾头好悬抠破瓷砖，抠烂排污管道。
尬得一塌糊涂。
他也就是从
那时候，从杨蜜那知道这个叫做郭靖明的作者的。
而当时显然还处于少女情怀之中，还不跟现在一样都当孩子他娘的杨蜜却对那书很是追
捧。
什么「哎呀小四写得可真好」、「哎呀这书怎么那么好看」之类的话可没少说过。
但你现在要去问，她绝对不承认。
毕竟，那也是一段青春中二的不堪回首。但眼下自己竟然见到真人了？
这孩子.....不，这哥们怎么那么矮啊。许鑫是满肚子的疑惑。
可得到他亲口承认爱过.....不是，看过的郭靖明眼睛里却简直要冒小星星了。
好像他真的是许鑫的粉丝。
「许导您也住这？以前怎么没见过您呢？
」一边说，他一边看了下电梯。「
「．．．．．许导您在40层？」
「呃·.....「
许鑫看了一眼电梯亮起来的40与41．心说这哥们住自己楼上？
可真够巧的。不过他还是点点头：
「我父亲在这边买的房子，今天也是头一次
郭靖明说完，见许鑫就一个人，还带着个行李箱，于是问道：
「许导您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
「.....对，来这边办点事。
「这样啊.....」
郭靖明想了想，说道：
「那要不要一起喝一杯？我这边刚好买的披萨，家里还有红酒.....」
「不了不了。许鑫赶紧摆手：
「我在飞机上吃过了，就不麻烦郭老师了。」
「那......」＂
见他拒绝，郭靖明又想了想，说道：
「那一会儿我下来给许导送瓶红酒吧，怎么样？我前两天刚从波尔多那边回来，带回来的几只奥比昂。上次大叔送过我两瓶红酒，我还想着礼尚往来呢。一会儿我拿下来给许导品尝一下？」
「呃......」
这下，许鑫也不好拒绝了。
点点头：
「那就麻烦郭老师了
「怎么会呢！不麻烦的！许导您可是我最喜欢的导演！
郭靖明看起来兴奋极了，立刻拿出了电话：
「许导，那一会儿我跟您联系，咱们留个联系电话，行吗？」
「没问题。我给郭老师打过去吧。」知道推脱不过，许鑫也拿出了电话。
很快，在电话铃声的响动中，电梯来到了40层。
许鑫提着箱子礼貌地对他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再见。」
「一会儿见，许导。」
「.....嗯。」
礼貌地等待电梯门关闭，许鑫这才挠了挠头。
这哥们有点自来熟啊。
而且.....他总觉得那眼神有些不对劲呢。奇奇怪怪的.....
带着一脑子杂七杂八的想法，他拿出了钥
匙，拧开了门。
很快找到了灯光开关后按了下去。一栋堪称金碧辉煌的屋子映入眼帘站在玄关处，他看着这房子的装修，
微微点头。
嗯。
亲爹的审美还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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