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救命毫毛

　　却说悟空被妖怪拿住，被装入到了瓶中，但凡这种法宝，内部都可是单独成为一方世界，悟空不由得被那宝贝将身束得小了，看自己已经被妖怪看穿，索性变化原形，蹲在当中，运转法力，准备顺便抵御瓶子法力，可是等了半晌，却觉得这里倒还荫凉，并无厉害，不由得失声笑道：“这妖精外有虚名，内无实事。怎么告诵人说这瓶装了人，一时三刻，化为脓血？若似这般凉快，就住上七八年也无事！”

　　悟空原来不知那宝贝根由：这瓶名叫阴阳二气瓶，假若装了人，一年不语，一年荫凉，但闻得人言，阳气外泄，其中气息涌动，就有火来烧了，大圣未曾说完，便只见满瓶都是火焰。幸得他有本事，坐在中间，捻着避火诀，全然不惧。耐到半个时辰，四周围钻出四十条蛇来咬。悟空轮开手，抓将过来，尽力气一揝，揝做八十段。少时间，又有三条火龙出来，把悟空上下盘绕，悟空再有本事也着实难禁，自觉慌张无措道：“别事好处，这三条火龙倒还罢了，可是等一会儿越聚越多，弄得火气攻心，怕不是要真死在这里面了，还是要快些想办法出去才是。”

　　悟空想道：“我把身子长一长，看看能不能把他顶破。”好大圣，捻着诀，念声咒，叫：“长！”即长了丈数高下，那瓶紧靠着身，也就长起去，他把身子往下一小，那瓶儿也就小下来了。行者心惊道：“难，难，难！怎么我长他也长，我小他也小？如之奈何！”说不了，屁股上有些疼痛，急伸手摸摸，却被火烧软了，自己心焦道：“怎么好？屁股烧软了！弄做个残疾之人了！”

　　悟空觉得力屈，忍不住吊下泪来，道：“师父啊！当年皈正，蒙观音菩萨劝善，脱离天灾，我与你苦历诸山，收殄多怪，降八戒，得沙僧，千辛万苦，指望同证西方，共成正果。何期今日遭此毒魔，老孙误入于此，倾了性命，撇你在半山之中，不能前进！想是我昔日名高，故有今朝之难！”正此凄怆，忽想起菩萨当年在蛇盘山曾赐自己三根救命毫毛，不知有无，且等我寻一寻看。即伸手浑身摸了一把，只见脑后果有三根毫毛，十分挺硬，忽喜道：“身上毛都如彼软熟，只此三根如此硬枪，必然是救我命的。”即便咬着牙，忍着疼，拔下毛，吹口仙气，叫：“变！”一根即变作金钢钻，一根变作竹片，一根变作绵绳。扳张篾片弓儿，牵着那钻，照瓶底下飕飕的一顿钻，钻成一个眼孔，透进光亮，喜道：“造化，造化！却好出去也！”才变化出身，那瓶复荫凉了。怎么就凉？原瓶子来被他钻了，把阴阳之气泄了，故此遂凉。

　　好大圣，好大的胆子，逃出了阴阳二气瓶，却不退走，思量要再捉弄一下这些妖怪，于是收了毫毛，将身一小，就变做个焦栝虫儿，十分轻巧，细如须发，长似眉毛，自孔中钻出，径飞在老魔头上钉着。那老魔正饮酒，猛然放下杯儿道：“三弟，孙悟空这回化了么？”三魔笑道：“还到此时哩？”老魔心急，教传令抬上瓶来看看，那下面三十六个小妖得令，即便抬瓶，可是这瓶之前重若泰山，三十六人勉强能够抬动，可是这一次抬，就似普通瓶子一般，一人便拿了起来。

　　如此变故慌得众小妖报道：“大王，瓶轻了！”老魔喝道：“胡说！宝贝乃阴阳二气之全功，如何轻了！”内中有一个勉强的小妖，把瓶提上来道：“你看这不轻了？”老魔提瓶，果然轻了，慌的老魔急忙揭盖看时，只见里面透亮，忍不住失声叫道：“这瓶被孙悟空钻了个洞，叫他跑了！”大圣在他头上，也忍不住道一声“我的儿啊，搜者，走也！”众怪听见道：“走了，走了！”即传令：“关门，关门！”

　　那悟空看得心中欢喜，也不再逞强，将身一抖，收了剥去的衣服，现本相，跳出洞外。回头骂道：“妖精不要无礼！瓶子钻破，装不得人了，只好拿了出恭！”喜喜欢欢，嚷嚷闹闹，踏着云头，径转唐僧处。远远看那唐僧正在低头闭目，嘴里念念有词，悟空且停云头，远远的看着，以为唐僧是在为他祈祷，不由得心头一暖，更加努力，收敛云光，近前叫道：“师父，我来了！”唐僧看见悟空，问道：“悟空劳碌，你远探高山，许久不回，我甚忧虑。端的这山中有何吉凶？”悟空笑道：“师父，才这一去，一则是东土众僧有缘有分，二来是师父功德无量无边，三也亏弟子法力！”于是将前项妆钻风、陷瓶里及脱身之事，细陈了一遍：“今得见尊师之面，实为两世之人也！”

　　唐僧闻言，问道：“如此说来，这妖怪着实的凶恶了，我们之前见到的妖怪，虽然也要吃我，可他们虽然也有法力，可是最多也就是占据一方山岭，聚众为王，可是这三个妖魔，竟然敢堂而皇之的霸占一国，也不知道杀害有多少人命，端的是罪大恶极，可是如此妖魔，几百年间，怎么也不见有什么能人异士前来抓他，由得他猖狂至今。”悟空笑道：“师父，你怎么糊涂了，我刚才听那小妖说，只那大魔，一口便能吞下十万天兵，寻常的修行人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岂不是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按道理说这等大妖魔该着天庭发兵讨伐，可是想来这妖魔与天庭不知道哪一尊神仙有些交情，故此天庭才装作看不见他，由他在此作恶了，师父放心，既然已经知道他与天庭有关，我便一个跟头跳在天庭，问一问玉帝，自然有人把他收服，叫咱们过山。”

　　悟空说完，转身就走，唐僧急忙一把拉住了悟空道：“你这番前去，不曾与妖精赌斗么？”悟空道：“不曾。”唐僧道：“你这是怕了他们了？”悟空是个好胜的人，受不得激，叫喊道：“我怎么就害怕了？”唐僧道：“你此去不曾与他见个胜负，只这般含糊，便要去天庭寻找救兵，岂不是怕了他，你去吧，去吧，休要说是我叫你去的，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悟空叫道：“师父，你也忒不通变。常言道，单丝不线，孤掌难鸣。那魔三个，小妖千万，教老孙一人，怎生与他赌斗？”唐僧道：“寡不敌众，是你一人也难处。八戒、沙僧他也都有本事，教他们都去，与你协力同心，扫净山路，最起码要与他们打斗一番，见一个输赢，再去天庭不迟。”

　　悟空沉吟道：“师言最当，既然这样，着沙僧保护你，着八戒跟我去罢。”那呆子慌了道：“哥哥没眼色！我又粗夯，无甚本事，走路扛风，跟你何益？”悟空道：“兄弟，你虽无甚本事，好道也是个人。俗话说放屁添风，你也可壮我些胆气。”八戒道：“也罢也罢，我便跟你去吧，望你带挈带挈。但只急溜处，莫捉弄我。”也是道：“八戒在意，我与沙僧在此。”

　　那呆子说完，抖擞神威，与悟空纵着狂风，驾着云雾，跳上高山，即至洞口，早见那洞门紧闭，四顾无人。悟空被唐僧小看，大胆上前，执铁棒，厉声高叫道：“妖怪开门！快出来与老孙打耶！”那洞里小妖报入，老魔心惊胆战道：“几年里都说猴儿狠，话不虚传果是真！”二老怪在旁问道：“哥哥怎么说？”老魔道：“那行者早间变小钻风混进来，我等不能相识。幸三贤弟认得，把他装在瓶里。他弄本事，钻破瓶儿，却又摄去衣服走了。如今在外叫战，谁敢与他打个头仗？”

　　老魔问话，下面小妖更无一人答应，又问又无人答，都是那装聋推哑。老魔发怒道：“我等在西方大路上，挂着个丑名，今日孙悟空这般藐视，若不出去与他见阵，也低了名头。等我舍了这老性命去与他战上三合！三合战得过，唐僧还是我们口里食；战不过，那时关了门，让他过去罢。”另外两个魔头听了，急忙劝道：“哥哥，那孙悟空想当年大闹天宫，有些威名，想来手上也有些真本事，如今他打上门来，何必与他欧气，看咱们兄弟三人，他只有一个，咱们一拥而上，便是抢也把他抢来了，何必要于他单打独斗。”老魔听了，把脖子一摇，道：“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咱们兄弟虽然是三人，可是江湖字号，不说咱们现在闯出来的威名，便是以后回去，在神仙里也是有字号的，现在三个打一个，岂不是叫人笑话，我主意已定，这一番我就独自迎战孙悟空，你们谁也不要出来帮我。”老魔说完，遂取披挂结束了，开门前走，另外两魔知道老魔脾气，不敢跟随。

　　大圣看见老魔开门，带着一群小妖出来，转身道：“妖怪，你孙老爷齐天大圣也。”老魔笑道：“你是孙悟空？大胆泼猴！我不惹你，你却为何在此叫战？”悟空本有些胆怯，可是看见出来的只有老魔一人，便也不怕，道：“有风方起浪，无潮水自平。你不惹我，我好寻你？只因你狐群狗党，结为一伙，算计吃我师父，所以来此施为。”老魔道：“你这等雄纠纠的，嚷上我门，莫不是要打么？”悟空道：“正是。”老魔道：“你休猖獗！我若调出妖兵，摆开阵势，摇旗擂鼓，与你交战，显得我是坐家虎，欺负你了。我只与你一个对一个，不许帮忙！”悟空闻言叫：“猪八戒下去，再旁边给我观敌瞭阵，看我与这个妖魔大战一场，看他的手段如何！”那呆子真个闪在一边。老魔道：“你过来，先与我做个桩儿，让我尽力气着光头砍上三刀，就让你唐僧过去；假若禁不得，快送你唐僧来，与我做一顿下饭！”悟空闻言笑道：“妖怪，你洞里若有纸笔，取出来，与你立个合同。自今日起，就砍到明年，我也不与你当真！”那老魔抖擞威风，丁字步站定，双手举刀，望大圣劈顶就砍。这大圣把头往上一迎，只闻傣带一声响，头皮儿红也不红。那老魔大惊道：“这猴子好个硬头儿！”

　　这一刀，悟空已经试出来老魔的手段，心想这老魔看着凶狠，其实也是个蛮力的妖怪，这样的妖怪我早已经不知道打过了多少，悟空心中有底，心中便又有了玩笑之意，笑道：“这妖精没眼色！把老孙认做个瓢头哩！也罢，误砍误让，教你再砍一刀看怎么。”那老魔当真不客气，举刀又砍，大圣把头迎一迎，这一次悟空却使了一个分身的法术，身子乒乓的叫老魔劈做两半个。

　　老魔刚要欢喜，却见大圣就地打个滚，变做两个身子。那妖一见慌了，手按下钢刀。猪八戒远远望见，大声笑道：“老魔好砍两刀的！却不是四个人了？”老魔指定悟空道：“闻你能使分身法，怎么把这法儿拿出在我面前使！”大圣道：“何为分身法？”老魔道：“为什么先砍你一刀不动，如今砍你一刀，就是两个人？”大圣笑道：“妖怪，你切莫害怕。砍上一万刀，还你二万个人！”老魔道：“你这猴儿，你只会分身，不会收身。你若有本事收做一个，打我一棍去罢。”大圣道：“不许说谎，你要砍三刀，只砍了我两刀；教我打一棍，若打了棍半，就不姓孙！”老魔道：“正是，正是。”

　　好大圣，就把分身搂上来，打个滚，依然一个身子，然后掣棒劈头就打，那老魔看悟空金箍棒厉害，不敢叫棍棒加身顾不得前言，举刀架住道：“泼猴无礼！你却住手，等会儿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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