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家事、国事,事事哀
沈重阳皱起了眉头,暗劲巅峰的国术高手,时时有罡气护身,蝇蚊不能加身。
可是刚刚硬拼,自己的劲力打入陈百经体内,却没有遭遇到任何阻力,这就令他奇怪了。
他心神一凛,暗道不好。这暗劲打在寻常人身上,表面看没事,但劲力全部都落在内脏上,不小一个礼拜,被击打的内脏就会坏死,到时候人就得死!
“你没有内力?!”
暗劲,就是内力。
沈重阳收起架子,沉声问道,略略有些不安。
“没有。”陈百经说,“我只是力气大。”
沈重阳心立刻沉了下去。
“让我给你看看!”
说着,他向前走两步,抓起陈百经的手臂,手臂上正有一个红点,是劲力凝聚在一个点侵入身体的表现!
手臂看起来没问题,但力量已经伤到了骨骼,如果不抓紧医治,这左手就会异常脆弱,以后遇到什么打击,很容易骨折,而且难以康复。
沈重阳心中不安,很是自责。
“你快去找华仁堂的钟老先生替你针灸,这种内伤,他最是在行!”
陈百经早就经历过暗劲入体的痛苦,去年和阎孝国打,身上连中十二刀,几乎刀刀都附着暗劲,事后虽然利用沉重灯柱打败了阎孝国,但暗劲的消除却没有那么轻松,当时就是李玉堂带他去了华仁堂,钟老先生用银针将体内的暗劲力量引导出来,他才没有留下隐患。
阎孝国和沈重阳一对比,两人的差别就显现出来了。
去年阎孝国同意和自己交易,却没有提到暗劲的伤害,想来,也是存了不好的心思。对他来说,自己死了最好,不死,几年后,也是痨病鬼,再不可能像先前一样勇猛。
沈重阳见陈百经有些发愣,着了急。
“你别以为我吓你,要是不去找钟老先生,你这手就废了!”
陈百经点点头:“我知道……你能教我暗劲吗?”
沈重阳愣了一下,不敢相信都这份上了,对方还惦记着学武。
“我愿教你,只是我的功夫,也是由别人指点而来,还没有教我那人的十分之一。你要是想学,可以先将手上的伤养好,然后去津门。”
他是练武人,在警察司时为人就不够圆滑,这次推脱,打太极的水准却很高。
陈百经笑道:“不知教你的是谁?”
“这……兄弟该听过霍元甲吧?”
“你师傅是霍元甲?!”
陈百经吓了一跳,霍元甲可是晚晴十大高手之一,他扬我国威的事迹,被拍成了好多电影电视剧,他还记得周杰伦唱的“嚯嚯嚯嚯,嚯嚯嚯嚯,霍家拳法的套路招式灵活”。
总之,那是民族英雄,很多人的偶像。
“不是不是!”沈重阳连连摆手,“霍大师武功已至人间巅峰,哪里看得上我这种人。教我的,是霍大师的弟子,山东大侠刘振声。”
“他们都在津门?”
“在,不过刘大侠传我武艺,也只是他偶然起意,我可不敢说你找他,他就会教你。”
沈重阳打了个预防针,在他看来,陈百经习武成痴,必然是要去津门的。
陈百经嘿嘿一笑:“我不去找刘大侠,就找重阳兄教我。”
“啊?”沈重阳惊愕。
陈百经脸色一板:“重阳兄先前说要教我,难道都是骗我的?”
“哈哈哈,那倒不是,就是怕我学艺不精,误人子弟,那个……”
“重阳兄愿意教,我愿意学,还有什么问题?这样,我也不亏待你,只要你愿意教我,我以后领的奉银,一半都给你,当学费!”
“这……”
沈重阳听见有学费,有些意动。他是赌徒,且十赌九输,在警察司的奉银,常常输得一干二净,家里那么穷,都是赌害的。
陈百经见他神色,趁热打铁:“刘振声大侠当初也是偶然教导了重阳兄,想必也不会在意重阳兄传授技巧,重阳兄还犹豫什么!”
沈重阳心想:也是,刘大侠当初指点我暗劲窍门,却不肯做我的师傅,我和他之间没有门户关系,传授武功,当然也不会犯忌!
“好!我教你!”沈重阳沉声道,“但我只传授你技巧,没有师徒关系。还有一点,习武之人最重武德,否则,武功愈高,为祸愈盛。你要答应我,以后绝不可恃强凌弱,欺负弱小!”
这番话正气凛然,显然是很认真。
陈百经听到他肯教自己,很高兴,连忙说:“放心,我在警察司一年,重阳兄可曾听说我做过什么坏事!日后我要是为恶,这条命重阳兄拿去就是了!”
心中无恶念,说话自然坦荡。
沈重阳点点头:“这样,那明天开始,每天早上,我教你练武!”
他说话前,还看了看赌坊。
“这都还想去赌!”陈百经暗自叹息,脸上却笑得灿烂,他拉着沈重阳道,“重阳兄答应授武,今天对我而言可是好日子!我请重阳兄吃饭,重阳兄可以把嫂子叫上,我亲自做几个菜,咱们喝喝酒!”
沈重阳本想是进赌坊的,陈百经却笑嘻嘻的非要说一起吃个饭,他实在不好驳了对方面子,只得带着陈百经回到了自己家。
到了家门口,见家中一盏烛火昏黄,冷清清的,这才有些内疚。
“我整夜整夜的不着家,让月茹一个人在家里,实在是不应该。”
这般想着,请陈百经在门口等着,自己回家去唤娇妻。
“月茹!月茹!”
月茹以为他又要赌到天亮,便从里面锁了门,他进不去,只好小声唤着。
月茹躺在床上,手抚着平坦的小腹,心中酸楚。
“这家徒四壁的模样,哪里是养得起小孩子的。这几年我苦也苦了,都是自己作孽,喜欢上他,怨不得人。只是,我腹中的孩儿,该怎么养……”
正想着,便听见了沈重阳的呼唤声。
她听见爱人回家,立马坐起来,刚刚的怨念消失,转而想起来家中还是没有饭菜,等下他要吃饭,又该怎么办?
月茹走了两步,突然脸色煞白,眼睛又红了。
“他去了赌坊,又这么快回来,只怕是输光了,回来拿钱的!”
这样想着,脚步就停下了。若只是回家拿钱,还不如今夜就让他在外面蹲一晚,让他吃些苦头!
“月茹,是我,快开门。”
沈重阳见灯还亮着,知道月茹定然没有睡下,只当是她没听清,不敢开门。
他喊得越发急,月茹怕扰了邻居,只得红着眼开门。
“怎么了?”沈重阳见她脸色不好,只当她是病了。
“没什么,你怎么回来了?”月茹冷冷问。
“哦,警察司的陈百经想要我教他武艺,我答应了,他非要请我吃饭,我想带着你一起。”沈重阳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冲着月茹眨眨眼,小声道,“他答应,用一半奉银做学费呢!”
月茹有些惊讶,既为沈重阳没去赌,也为这学费之高昂。
沈重烟很是得意,揽着她的肩膀:“走吧,别让他等急了。再晚,酒楼就该关门了。”
两人下了楼,陈百经见到月茹,果然是范姓冰冰的模样,跟电影里一模一样。
“兄弟陈百经,见过嫂子。”
陈百经礼貌性的问个好,也不多看,转向沈重阳,“重阳兄真是好福气!咱们这就走吧,前面有家福康楼,应该是没关门的。”
沈重阳嘿嘿笑着,显然是为自家媳妇儿的美貌而骄傲。
陈百经从衣兜里掏出几个大洋,双手捧着,递到了月茹身前:“嫂子,我请重阳兄教我武艺,答应他用一半奉银做学费,今日出门没带多少,这几个大洋先做定金。”
月茹诺诺的不敢收,只说:“重阳收了就好。”
沈重阳在旁边笑着,想要将钱拿在手里,陈百经却不动声色后退一步,躬身道:
“嫂子收下吧,重阳兄说,家里都是嫂子操持,这钱嫂子收起来,日后沈家添丁,也好给孩子多买些东西。”
这么一说,月茹心头一颤,心想:“是了,重阳烂赌,这钱到了他手里,只怕过几天又没了。我且将钱收起来,算是给他最后一个机会,他要是强问我要,我就离了这个家!”
她将钱收好,道了声谢,心里坚定起来。
沈重阳怪陈百经自作主张,有些闷闷不乐,但月茹在侧,也不好发作。三人到福康楼吃了饭,沈重阳又提醒陈百经去找钟老先生针灸,然后各自回家。
望着两口子的背影,陈百经轻轻摇头。
“沈重阳啊沈重阳,我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人的一生,总是会得到很多,有些人不懂珍惜,非要等心爱的人远去,才追悔莫及。沈重阳就是这样,他一生烂赌,输了钱财,也输了娇妻爱女。
叹息一声,陈百经折身在大高个王复明处提了臭豆腐,在总督府门口候着史密夫。
史密夫出来后,接过臭豆腐,用手摸了摸草纸。
“哟,还是热的!”
“刚才请人现做的。”
“好,你有心了。走吧,陪我走走。”史密夫用公鸭嗓说。
两人并行,陈百经落后半步。
街上很是冷清,只有些流民躲在暗处。
“大清气数将尽咯!”史密夫突然感叹,“最近又来了不少流民吧?”
光绪二十七年,也就是1901年,农历七月二十五日,清廷与英、美、法、德、俄、日、意、奥、西、荷、比,共十一个国家签订了著名的辛丑条约。
这一年,义和团运动失败了。
这一年,八国联军侵华,再次打进了紫禁城。
无数人死去,更多的人在流亡。从这一天开始,国破家亡的恐惧笼罩在每一个中国人心头。
(英:大不列颠与爱尔兰联合王国;美:美利坚合众国;法: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德:德意志帝国;俄:俄罗斯帝国;日:日本帝国;意:意大利王国;奥:奥匈帝国;西:西班牙王国;荷:尼德兰王国;比:比利时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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