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愿望

　　从蓉城回来后，这个暑假夏忱迎来了他的十八岁生日。

　　生日当天似乎所有的人都比他这个寿星要积极的多，一大早她就听见沈蓉叫他起床的声音。

　　带着起床气，夏忱一脸不耐烦的下了楼。

　　夏甜甜她们三个已经到了，在楼下摆弄着气球，沈蓉也没闲着和阿姨一直在厨房忙着。

　　“你们今年怎么这么早？”夏忱慢慢走下楼梯问他们。

　　“这不是今年是你成年礼吗？沈姨说了得大办，邀请了好些人呢。”江阳说着用气枪充好了一个气球，“对了，你快收拾收拾，待会儿我们得出门了，你的男神形象还要不要了？”

　　“干嘛搞这么麻烦！”夏忱有些无语的问了一句。

　　“这不是沈阿姨看你最近心情不好吗，放假了也不和我们出去玩，天天就知道闷在家里，她怕你闷坏了，想着趁你生日热闹热闹。”林安拍了拍夏忱的肩膀，对他说：“上次参赛的事我也有责任，如果不是我非要你去参加比赛，或许姜黎她……”

　　“好了，这事和你没关系，我去参加比赛是我自己愿意去的，别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夏忱急急的打断林安的话，不想让林安因为这个而内疚。

　　最近这段时间，夏忱心情一直不好，很少出门，夏甜甜偶尔会来找他，大家都默契的没有在夏忱面前多提姜黎，突然被林安这么一提气氛顿时有些古怪。

　　还好沈蓉这时从厨房出来了，她看见夏忱，教训了一句，“臭小子，可算起了，你看看，你甜甜妹妹他们都开始帮忙布置房间了，你快点收拾收拾，吃了早饭也别闲着了。”

　　夏忱有些纳闷的问道：“老爸不是说订了酒店吗？干嘛在家里布置啊。”

　　“家里布置一下才有氛围感呀，你快点去把你身上的衣服给我换一换，头发也打理一下，乱得跟鸡窝似的。”

　　沈蓉话音刚落夏甜甜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接着江阳和林安也笑了起来。

　　夏忱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发，想起自己好像昨天还去理发店剪了头发，这发型应该再清爽不过了，怎么会像鸡窝，她朝沈蓉的方向怼了一句回去，“妈，我头发哪里像鸡窝了。”

　　“好好好，不像鸡窝，但你总得收拾收拾自己吧，待会儿不少同学要来呢！”沈蓉瞥了他一眼，用着哄小孩的语气和他说话。

　　夏忱叹了口气，转身上楼准备去换件衣服，可能因为太气了，他上楼的时候一脚踩滑了，堪堪抓住扶手，才没有摔跟头。

　　江阳他们眼睁睁目睹了这一切，一下子都没忍住在楼下笑了起来。

　　夏忱转头给了他们一个白眼，以最快的速度上了楼，到了房间夏忱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林安他们说的对，自己最近真的太颓废了，不应该这样的，他不应该是这样的，就算姜黎暂时和他分开了，他也不应该是这个颓废的样子。

　　为了让父母放心，为了让朋友安心，也为了让姜黎回来的时候依旧能看见那个阳光乐观的夏忱，他觉得他也应该改变一下自己了。

　　换好衣服，夏忱站在洗漱台前，边刷牙边眯着眼睛拨弄自己的头发，对镜子里那个总算有点精神的人，他认真的说道：“早上好，夏忱。”

　　就从今天开始吧，从十八岁这天开始把自己从之前的状态中拉出来。

　　等姜黎回来他希望姜黎见到的是最好的夏忱。

　　夏忱的成年礼没在家里举行。

　　夏庭早就订好了酒店，除了江阳他们帮忙邀请的同学朋友，还有一些夏庭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人很多，也和一般的生日会不一样。

　　夏忱本来穿了件便服就打算跟他们一起出门，愣是被沈蓉叫回去换了身正装。

　　虽然之前张晓静和姜黎她们发生过一点冲突，但是邀请同学的时候是直接全班一起邀请的，何况现在姜黎也走了，所以夏甜甜她们邀请了之后张晓静还是来参加了夏忱的生日会。

　　张晓静刚刚入场抬了抬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夏忱。

　　他穿着黑色的正装，肩宽腿长，身上的少年气淡了些，多了份成熟稳重来。

　　他似乎是在想事情，发着呆，和这个筹光交错的交际场格格不入。

　　迎面走过去，夏忱回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很快被江阳拉走了。

　　尽管如此张晓静还是看着夏忱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了那天她在精神病院看到的姜黎。

　　她之前因为学习压力太大一度很焦虑，还经常失眠，爸妈实在没办法，就带着她去看了心理医生，那天看完病从诊室出来的时候，她看见了消失已久的姜黎。

　　姜黎的变化很大，头发剪得很短，整个人也瘦了很多，那天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双目无神的被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医生拉着正往病房里走。

　　有那么一瞬间张晓静觉得自己可能是认错人了，姜黎以前虽然沉默寡言，但绝不会是这样一个死气沉沉的样子。

　　正当她怀疑自己认错人的时候，她听见那个医生叫了身旁的女孩一声，医生叫她“姜黎”。

　　张晓静知道自己应该没有认错人，姜黎被医生拉着和她擦肩而过时并没有什么反应，应该没看到她。

　　她也并不想多管闲事，这件事她没和任何人提过。

　　现在看着夏忱，男生身形挺拔，面容干净，满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聚集在他的身上。

　　曾经她觉得姜黎是那个离夏忱最近的人，现在她认为姜黎和夏忱才是最不可能的吧。

　　这么想着张晓静竟然还有一丝窃喜，因为姜黎和夏忱之间有着那跨越不了的鸿沟而窃喜。

　　灯光交织的宴会大厅，乐队演奏着舒缓的音乐，穿梭在其中的宾客谈笑往来。

　　沈蓉身旁站着西装革履的夏庭，不惑之年的男人，看起来依旧魅力无限。

　　看见夏忱，沈蓉示意朝儿子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自己面向夏庭。

　　“看你儿子，穿上西装是不是很帅。”沈蓉本来一脸开心，想着之前发生的事又有些担心：“最近都闷在家里，我还真担心把他憋坏了。”

　　夏忱走近叫了她一声：“妈。”

　　沈蓉平时在外的时候成熟端庄，一到他爸面前，就会显露出小女人的一面。

　　“他们这个年纪，总该要经历些的。”夏庭叹了口气，自己和妻子的感情顺利美满，夏忱从小到大也算是无忧无虑，可这次偏偏感情上似乎格外的坎坷，但他无能为力。

　　沈蓉点头，带着些安抚的意味，轻拍了夏忱的肩膀：“十八岁了，长大了。”

　　夏忱看着父亲母亲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又陪着父母聊了两句，他跟沈蓉说了一下，去找夏甜甜他们了。

　　沈蓉知道他不喜欢这些交际场所，让他去和同学庆祝。

　　夏忱去的时候，大家齐刷刷起身祝他生日快乐。

　　夏忱笑了一下，跟同学们道了谢，干了满满一大杯啤酒。

　　醉倒是没醉就是有点胀肚子。

　　他挑了个挨着江阳的位置坐下，都是一个班的同学，凑在一起也很聊得来。

　　他们聊天的时候，又点了各式各样的酒来。

　　除了啤酒和红酒，还有花花绿绿的洋酒，本来酒量就一般，酒喝杂了，越发容易醉。

　　姜黎走后一直压抑的情绪突然爆发，夏忱一杯接一杯的开始给自己灌酒，最后一杯红酒下肚，夏忱彻底醉了，他无力的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好像看见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都说酒精能麻痹神经，让人暂时忘记那些痛苦的事情，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忘不掉呢，为什么他还是不停的想着那人呢。

　　桌上大家热火朝天的聊着暑假的趣闻乐事，女生们偏头交流安利自己喜欢的明星爱豆，分享着新在购物软件上挑选的裙子。

　　男生们大声的开着玩笑，唾沫星子横飞，聊聊球赛，聊聊游戏，每个人都挺开心的。

　　但是夏忱全都不关心，他想起了去年冬天他陪着姜黎度过的那个生日。

　　他的成年礼热闹非凡，身边有父母，有朋友，还有这么多的同学，但是没有姜黎他的心好像空了一块，无论怎样都填补不上了。

　　他想今天冬天姜黎也该满十八了，外婆走了，他也不在她身边，今年的生日谁会陪着她过，又有谁能陪她过呢，有人会陪着她吗？有人会给她做一桌子菜吗？有人会陪她一起许生日愿望吗？他心理有无数的疑问，全都化成了担忧与心疼。

　　夏忱觉得自己像热锅上的蚂蚁，着急，难受却又无可奈何。

　　直到生日蛋糕推上来，夏甜甜踮着脚尖帮他带上生日礼帽催着他许愿吹蜡烛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一群人围着他，唱着生日歌，夏忱双手合十，闭着眼，生平第一次认真的许下了自己的生日愿望。

　　生日愿望：姜黎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生日过后暑假很快结束，夏忱他们也正式步入了高三。

　　开学后气温在一天天的下降。入冬以后,天色早早便暗了下来，学校也相应调整了学生们的作息表，将放学时间稍作提前。

　　这天下午放学，夏忱没有和江阳他们一起回家，他独自一人走在曾经姜黎回家的路上。

　　冬季的夜风气息冷冽,掠过身畔，带着丝丝刺骨的冰凉。

　　就算所有人都不知道，不记得，他也不会忘记，今天，是姜黎的生日。

　　他慢慢的走到了熟悉的小区门口，没有进去，他站在楼下望着曾经姜黎住过的“家”，这一刻他似乎期待着，下一秒姜黎就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从楼上下来，然后对他说：“夏忱，陪我过生日好不好？”

　　短短一年夏忱像过了半生，他想起去年陪姜黎度过的那个生日，想起那时候她认真许下生日愿望的样子，想起她那时候的样子，想起去年女孩的笑容。

　　在楼下愣愣的站了接近半个小时，夏忱连着接了几次沈蓉的电话，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上车前他最后一次望着小区门口的方向，然后司机听见他说：“姜黎，生日快乐，快点回来找我好不好。”

　　暑期过后，姜黎的病其实有了些起色，她慢慢开始愿意和别人交流了。

　　她已经很少会毫不犹豫的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是最近气温降得厉害，她感冒了，吃了药她睡得很早，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度过了自己的十八岁的生日。

　　她大概不会知道，在自己都忘记生日的时候，有一个人依然记得，并认真的祝她生日快乐。

　　在医院的日子，姜黎一直过的浑浑噩噩的，靠着药物她能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一些，让自己减少一些痛苦，但是也因为服用药物，她时常都会有些恍惚。

　　不知不觉她已经住院大半年了，她迎来了在医院度过的第一个春节，当然她也希望这是最后一个。

　　除夕的前一天，护士们组织了她们这些情况比较稳定的患者一起做手工。

　　姜黎看着护士们准备的各种东西，最终挑中了素描纸和彩铅。

　　她很久没拿起画笔了，刚刚开始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的手抖，适应了一会才开始正常发挥。

　　素描纸上她画的是那个举着奖杯站在领奖台上的夏忱，虽然有些手生了，但是她的画还是得到医生护士们的一致好评。

　　画完之后，护士们又给每个人都发了心愿卡，说是写上心愿，贴在康复室后面的墙上，愿望就可以成真。

　　放在以前姜黎大概不会信，但是这一次姜黎一脸虔诚的接过了心愿卡，然后认真的写道：“新年愿望，希望我画上的男孩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写完之后姜黎把自己的心愿卡贴的高高的，她想，生日愿望从来都没有实现过，所以今年没许。

　　新年愿望，总该实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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