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母亲,姜雪
第二天夏忱接到沈蓉的电话时，其实还是很忐忑的，他心里其实隐约已经猜到了，可是他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电话接通沈蓉的语气和平时很不一样，她开门见山的问夏忱：“你让妈妈调查这件事，是自己猜到了什么？”
夏忱深吸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猜对了，“我大概猜到一些，妈，你查到什么了都告诉我吧。”
沈蓉尽量让自己冷静，客观，半响她开口说道：“我查到，你黎叔叔也就是黎正青曾经有一个前妻，叫姜雪。”
其实一开始夏忱什么都没说突然让她查这个，沈蓉还很纳闷，当时夏忱的语气挺严肃的，不像是开玩笑，沈蓉还是答应了。
查到姜雪这个名字的时候沈蓉一下子像被点醒了，在她的印象中没有听到夏忱提过关于姜黎父母的一点信息。
但是夏忱不会无缘无故要调查黎正青，而刚好黎正青的前妻也姓姜吗？这太巧合了。
沈蓉继续把话说完：“我查到姜雪早在十年前就跳楼自杀了，但是黎正青和他的前妻还有一个女儿，叫姜黎。”
“阿忱，妈妈想你应该是自己已经猜到了什么，才会让妈妈帮你调查的吧。”
夏忱沉默的捏着手机，没有说话，其实自己早应该察觉的吧。
他记得孟北柠说过的姜黎第一次在医院遇见她，是因为见到了不想见的人，姜黎情绪莫名失控那天他记得他们看见了黎正青来着。
林安告白那天姜黎也问了有关黎舒言的问题。
还有上次程越的生日会，夏忱以为姜黎不开心是因为看见黎舒言弹钢琴想到了自己，可是其实不是的吧，因为弹钢琴的人是黎舒言才会那么不开心的吧。
夏忱猛地想起姜黎曾经说过，她嫉妒黎舒言的，那时候自己还傻乎乎的以为的她只是单纯的羡慕黎舒言办了生日会而已。
可是事实上黎舒言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她一直渴求却从未拥有过的父爱。
这让她怎么能不嫉妒呢？
良久沈蓉听见夏忱在电话那头低声道：“妈，这件事情先不要让别人知道吧。”
沈蓉道：“妈妈有分寸的，只是阿黎那边，她昨天见了舒小曼母女，有没有……”
她不禁有些感慨，姜黎这孩子未免太苦了，从前通过夏忱她大概了解到姜黎的童年应该不算过得太好，但是现在才知道，这个女孩远比他们以为的要艰难很多。
夏忱回答道，语气坚定：“谢谢妈，她会没事的。”
音乐会那天带来的坏情绪似乎没有持续太久，表面上看姜黎除了那天晚上哭了一场之外，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异样。
但是周末的时候，姜黎第一次提出了想带夏忱去墓园看看外公外婆的要求。
刚刚听到姜黎说这个的时候夏忱也有些没想到，但他还是欣然接受了。
车子到了陵园，墓区里面进不去，只能停在门口。夏忱和姜黎下了车，两人一起进了墓区。
离墓碑大概还有几米的时候，姜黎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了下来，夏忱轻声道：“外公外婆应该也挺想你的，我陪着你，没事的。”
碑台依然很干净，恍惚间好像时间倒退，回到了外婆刚刚去世的时候，葬礼结束那天她在这里平静地坐了一个下午。
其实早在那之前，早在外婆在她面前一点点停止呼吸的时候，她就没想着活下来了。她没想到会被人救回来，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世界。也是从那时候起，她又开始出现幻觉。
无论睁眼闭眼，无论清醒糊涂，似乎总有无数双或指责或痛恨的眼睛在盯着她，有黎正青的，有姜雪的，似乎还有夏忱的。很多时候明明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可是自己竟然还能听到哭声。
但是现在想想如果当初就那么离开了，外公外婆应该会很失望的吧，外婆一个人辛苦了那么多年才把自己重新拉回人间。
而自己差一点就让外婆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了。
“对不起。”过了半晌，姜黎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眼圈已经红了，她笑了笑，没让眼泪落下来。“如果你们还在的话应该会很开心的吧。”
“我现在过得挺好的，上了大学了，还交了男朋友。”姜黎一边笑着，一边举起了自己和夏忱紧握的双手，“外婆，你认识他的，夏忱嘛，你以前说他帅来着。”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现在就是有点想你们了，有时后会羡慕别人。”
姜黎说着，抬起发抖的手捂住眼睛，眼泪从掌心中流了下来，她哭着承诺：“阿黎以后会过得很好很好的，不再辜负自己，也不辜负爱我的人。”
死太容易，面对现实却太难。几次三番的在B市碰见黎正青一家人，姜黎知道大概自己真的逃避了挺久了，有些事情她终究还是要面对的，她就当给自己打打气了。
墓园很安静，姜黎说的每一句话夏忱都听得清清楚楚，她看着身旁站在墓碑前抬手捂住眼睛哭得像个小孩的人，吸吸鼻子眨掉眼里的湿意。
用孟北柠的话来形容，外婆相当于是姜黎黑暗日子里唯一的温暖与光明，与自己不同。
姜黎在夏忱这里除了偶尔会显露出丝丝的无措来，大部分时间姜黎表面上都是坚强勇敢的。
而在外婆那里她才可以把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与脆弱毫无顾忌的展露出来。
夏忱没说话安静的陪着姜黎站了许久，等姜黎彻底平复下来，他轻轻揉了揉姜黎的脑袋，对着面前的墓碑，深深的鞠了个躬，而后姜黎听见夏忱的声音：“谢谢你们，外公外婆。”
姜黎说了对不起，而夏忱只想好好谢谢这两位老人。
谢谢他们让姜黎的童年多了别种的色彩，谢谢他们让姜黎长成如今这美好的模样，更谢谢外婆让最孤独无助的小姜黎能重新有一个家，让她能重新活过来。
夏忱直起身继续道：“外公外婆你们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姜黎，我会重新给姜黎一个家，一个属于我们的家。”
听见他的声音姜黎侧头看他，夏忱只是温柔的笑了笑，伸手轻轻的擦干了她脸上的泪痕，“外公外婆应该会挺满意我这个孙女婿的吧。”
姜黎被他逗笑了，点了点头“不会不满意的。”
她想这么好的夏忱谁会不满意，谁会不喜欢呢？
气氛似乎没那么沉重了，姜黎又对着外公外婆说了好一会儿话。
准备和夏忱下山回去了，走了没几步姜黎突然停下脚步。
见她突然停下夏忱一愣，扭头看她，姜黎又朝他露出个笑，“我还想带你见个人可以吗？她应该想见见你的。”
夏忱没说话，他想起孟北柠说过的，伤口一直捂着也不会好，揭开伤疤，尽管过程可能会有点痛他还是希望姜黎能彻底痊愈，点头应下。
夏忱跟在姜黎身后看着她朝着那人的墓碑走去，他记得孟北柠和白卉都说过姜黎其实不常来看她母亲的，这条路应该在她心里已经走过很多遍了吧，所以才会怎么熟悉。
姜黎脸上已经没了笑意，两人在姜雪的墓碑前停下。
墓碑照片上的姜雪年轻漂亮，五官精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嘴角边露出了两个和姜黎一样的梨涡。
如果不是因为照片是黑白的，又出现在墓碑上，夏忱大概会觉得这是张好看的艺术照而已。
姜黎低头看着照片上的女人，迟迟没有开口，良久夏忱听见她说：“这是我母亲。”
姜黎的声音平静的有些可怕，和刚刚在外公外婆面前哭诉的样子判若两人。
还没等夏忱开口她又继续道：“我其实不想告诉你这些的，但是我知道早晚你得知道的，我母亲在我10岁那年就自杀去世了，原因是我父亲出轨了。所以我后来就一直跟着外婆生活了。”
姜黎面无表情的说着，仿佛那个经历母亲自杀父亲出轨的人不是她自己。
夏忱有些受不了的打断她：“姜小黎，没事的……以后……”
姜黎没受他的影响继续道，“其实我还挺恨我母亲的，我觉得她完全可以不用这么极端的，没了父亲我们其实也可以过得很好啊，为什么非要选择这么残忍的方式来解脱自己呢？所以我很少来看她，很少和别人提起她。”
姜黎深吸一口气，“不过她离开的时候应该还是挺希望我能好好的，现在我遇见你了，所以我觉得还是应该让她见见你，让她知道我过得挺好的。”
夏忱什么都没说走上前，伸手把姜黎按进怀里，低头在她耳边一遍遍地道：“她会知道的，她会知道的……”
姜黎的脸窝在夏忱的怀里，然后夏忱听见她闷闷的说：“阿忱，我小时候……就是以前经历过一些稍微有点不太好的事情，我可能没你想得那么好，但是我会很努力，很努力的变得更好更优秀，所以你不能嫌弃我啊。”
夏忱一下僵在了原地，低头看着姜黎，他怎么会嫌弃她呢，他恨不重新回到姜黎小时候，在她还没有经历那一切噩梦的时候就把她带走，把她护在身边。
夏忱想说很多话，最终也只是机械的重复着一句话：“不会的，不会的。”
我这么爱你怎么会不要你，嫌弃你呢，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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