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两两相望
方沁湄抬眼看着一脸喜气的裴师母，摇了摇头，拒绝的话语却是难以直接出口。
如此年迈的老人，还替自己张罗这些事，就是在现代社会中她也得领几份情，何况在这个以孝治天下的时空。裴师母，终究是长辈，便是为人糊涂些，也总还是一片心思为自己打算。
看来这位柳家来的少年自己必须要见一下了，不过在此之前……
方沁湄收拾好心情，微笑着看于妈妈和裴师母给自己挑选各样应用的服饰。
不过，方沁湄敏锐地感觉到于妈妈的神色并不十分愉快，眉头微蹙。
方沁湄走到于妈妈身边瞧了瞧，声音轻快道：
“师婆、于妈妈，这几件衣裳好看是好看，未免隆重了些。柳家算是我们的世交，这次见面还是轻松随意些好。你们说呢？我到底才十三呢，急也不是这么个急法，倒显得我们上赶着似的，对不对？”
她双眼弯弯，笑得十分爱娇。
趁着说话，方沁湄递了一张纸条过去。
于妈妈略微诧异，打开纸条快速扫了一眼，脸色和缓了下来，笑道：
“正是这么个理，咱们家大小姐，可不是求嫁的女儿！就当多在长辈们面前露个脸，多听听教诲便是了，不必急着穿大人衣裳，大小姐的身板还没抽条呢，若是再过一两年，这些衣裳穿上才好看。这会子，就穿清爽的颜色最合适。”
她摆弄着手边浓艳鲜亮的大红挑金线齐胸襦裙和粉色大袖衫，这都是裴师母和方嫂子准备出来的。
裴师母听于妈妈这么说，倒是听了进去，点头道：
“到底是于妈妈行事老道，提醒老身了，那就选清爽点的衣裳吧。”
方沁湄一笑，退了开去。不是什么清爽不清爽的问题，一则是没必要太隆重，二则这种见面会否引起裴玉明的反感，方沁湄心中没底。
毕竟这次会面，很大程度上是裴师母一手张罗的，固然有对她的疼爱在内，却无意中捆绑了矿脉的利益在上头。
内心深处来说，她对柳家有感激，但并不认为柳家能用这样的方式、有这样的能为护下矿脉。
国公府已经出手，直接派了二公子出面，虽然看起来对方不是什么聪明人，可是身份在那里搁着，自己若想跟他掰手腕，实际上最要紧的是和裴玉明取得联系，获得支持。
能够和裴玉明直接取得联系的刘青峰押送昆仑奴去了京都，这会儿，她只有先通过于妈妈将这些事转告了。
替方沁湄收拾打扮完毕，于妈妈捏着纸条快速地出了房门，找到了婉娘：
“这信，抓紧给世子爷送过去。”
婉娘挑了下眉头：
“咦？她这是想通什么了，主动给世子爷写信？”
于妈妈笑道：
“瞧你这阴阳怪气的，你呀，凡事若是能和大小姐商量，就还是好好跟她商量商量，快去吧！”
…………
方、柳两家定的见面之处，定在了大慈院旁的津南河码头，因柳家人是坐船过来，方便停泊。让方沁湄过去的用意，是表现出应有的礼节，去迎接对方，另外，那里有座桥，风光优美，人来人往，这也是柳大郎的意思，干脆选个四通八达、大家都不觉得拘束的地方见面，若彼此有意深谈，就再挪到更隐私方便谈话的地方去。
方沁湄坐车赶到的时候，天色已微露黄昏。
方嫂子亲自跟了来，眼里是掩不住的急切盼望，一路上不知道给方沁湄整理了多少回衣裳，又谆谆嘱咐道：
“待会儿见到你柳叔叔，可得要心怀谢意，若不是他帮忙张罗，咱们哪里现找这么合适的人去？”
“是，娘亲尽管放心。”
方沁湄浅笑应下。
一艘宽大的木船悠然顺着津南河的流水漂泊而至，背景中金红相间，十分好看。
于妈妈搀扶着方沁湄，小小的少女戴着幂离，立在河边静候，河面上的微风，吹拂着幂离的纱幕，她恍惚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单纯的时刻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当裴师母、方嫂子提议要给自己相亲时，黎江的面容不再第一时间跳出来拦着了呢？
方沁湄默默地想着心事，不防身前已经响起柳大郎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方家侄女来了，来来来，快来见过你方家妹妹！”
方沁湄惊觉地抬头看去，就见一个身材颀长、穿着鸭蛋青色长衫的白面少年跟在柳大郎身后，眉目清秀，微微发红的面孔，有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与局促。
是个不怎么出门的老实孩子，方沁湄第一时间得出结论。
方沁湄绽开笑容，冲着柳大郎和柳家少年盈盈一拜：
“见过柳叔叔，柳公子好。”
…………
大慈院的高塔上，望下去，能见到周围方圆四五里地的情形。
黎江站在高塔的窗口，静静地从窗口望出去，双手在袖子里紧握成拳，连呼吸都似乎消失了。
毫无疑问，他认得下方码头处，那个小小的、正在下拜的娇俏身影。
即便我没有传消息给你，你难道不能来找我，传消息给我吗？！
黎江此刻的脑海中翻腾着不可置信，和对自己的强烈不满。
风穿过高塔的窗户，让他的头脑能够稍许冷静一些。
黎嫂子换上了一身清爽干净的衣服，满面喜气地走过来，拉了拉儿子的衣袖：
“江儿，公主可说了么，咱们娘俩能住在一处吗？”
黎江下意识地“嗯”了一下，带着一丝恍惚，从窗边转过身来，闷闷地道：
“走吧，咱们下去再说。”
“太好了，公主真是大大的好人！出去以后啊，娘亲就马上去大慈院给公主供一个长生牌位，哦，不不，直接捐一个殿！江儿，你跟了公主了，她，没有亏待你吧？瞧瞧这衣裳，这料子，啧啧，怕不是得十两银子一匹！”
黎江面无表情：
“我手里没有银钱，你要想算计我能拿出多少钱供你，最好先想想一会儿见了公主，到底要怎么说话！”
黎嫂子目光有些闪烁，垂了眼皮，紧跟着儿子的步伐，离开了高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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