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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他们的浓情蜜意


胸口闷痛一瞬,接着有腥咸的味道在喉中上涌。

    赵政掏出丝帕掩唇咳嗽,不动声色地揩去了唇角的鲜血。

    “孤中毒了。”

    他抬脚向前,苏渝便下意识起身,扶住了赵政的胳膊。

    在外人看来,似乎只是赵政要离开大殿,苏渝服侍而已。

    但只有苏渝知道,赵政通过手臂传过来的重量,让他这个久经行伍的人都几乎无法行走。

    担忧惊恐中,苏渝压低声音道:“卑职这就保护陛下回宫。”

    “不,”赵政的手指紧紧握住,努力保持清醒,冷声道,“毒下在酒盏中。你去差人查。”

    既然做了饵,就不能让大鱼逃脱。

    苏渝一面应声,一面扶赵政到了殿门外。

    日光之下,他看到一滴晶莹的汗珠从赵政额头滚落。

    不管这是什么毒,必然能让人万分疼痛。

    注意到这一幕的内侍总管李温舟迅速走过来,他努力掩饰惊慌失措的神情,劝赵政道:“奴婢伺候陛下赶快回宫。”

    赵政摇了摇头。

    “去魏国行馆。”

    肚腹的疼痛和胸口的憋闷,让他说出的每句话,都要用光全部力气。

    她也碰过酒杯,她也喝过杯中酒。

    必须找到她,把她带回宫,看看她是否中毒。

    魏子佩在马车中偷偷打量了很久姜禾的脸。

    美而灵动,又透着十足的大气沉稳。

    即便同为女子,又比姜禾还小上两岁,魏子佩也不得不承认姜禾很美。

    但她同样气闷得不行。

    “你为什么嫁给雍国国君?”

    魏子佩质问道。

    不久前在雍国行宫里,乍然见到姜禾没死的魏子佩激动难当,立刻听从她的安排带她出宫。

    兄长魏忌的眼疾是因为心病,惊而失明,如果看到姜禾还好好的,应该便能不治而愈。

    但如今翻涌的情绪褪去,魏子佩想起了另一件要紧的事来。

    姜禾竟然嫁给了雍国国君!

    她心里开始为兄长难过。

    也开始恼恨起来。

    猝然被人如此质问,姜禾却并未恼怒。

    她已经摘去了凤冠,远山髻下的一张脸含笑看过来,温和、从容,就像是不会苛责弟妹的长姐。

    见到她这样的目光,魏子佩鼓了鼓嘴巴,继续瞪着她。

    姜禾缓缓道:“齐国公主在行宫遇刺死去,我不过是顶替她,暂时帮着雍国国君周旋而已。待刺杀齐国公主的奸细找出来,我就会出宫了。”

    魏子佩一双眼睛转了转,脸上神情松动,伸手捉住了姜禾的衣袖。

    “那如果这样,姐姐你能不能跟着我们,回魏国去?”

    她像是变了一张脸,有些羞愧又有些顽皮,竟对姜禾撒起娇来。

    姜禾抬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头,魏子佩没有躲开,反而笑起来。

    “走嘛,走嘛,”她摇晃着姜禾的衣袖,“兄长在洛阳给你买了一处宅院,你得去看看,才知道他的用心。”

    竟然买了宅院吗?

    姜禾心中忽然似有大风灌入,鼓鼓囊囊,说不出是感动还是惆怅。

    齐国的宅邸里已经没有亲人,这世上能称之为亲人的,只有魏忌了吧。

    他给她一个宅院,一个安身之处。

    那她呢?或许助他得一个天下。

    车铃作响,马车拐入魏国使馆。

    由魏子佩亲自引路,姜禾很快便到了魏忌居住的寝殿。

    还未敲门,便见有侍女从殿内走出,手中端着一个药碗。

    碗中褐色汤药晃动,散发着苦涩的味道。

    侍女见魏子佩带人前来,连忙躬身施礼。

    “还是不肯喝吗?”魏子佩瞅一眼汤药,蹙眉道,“医官说他惊怒伤心之下心脾俱损,需要补养。可眼下别说汤药,就连饭菜也不吃了。”

    姜禾抬手接过药碗,轻声道:“我去吧。”

    那侍女有些吃惊,可她见姜禾衣饰华丽,魏子佩又并未阻止,便小心避让开道路。

    姜禾推开殿门走进去。

    魏子佩却没有动。

    侍女满脸不解地看向寝殿。

    那个女人是谁?

    为何她可以同公子独处一室?

    室内燃着安神香,刻意没有燃灯。

    窗帘蒙着厚厚的细纱,让这里阴暗得如同夜晚。

    污浊、沉闷,全然不像他喜欢的样子。

    姜禾轻轻放下药碗,移步窗边推开窗棂。

    柔和的光线倾泻进来,微风钻入大殿,驱散了浓重的熏香,带来一抹清爽。殿外侍女低声说话的声音,侍卫的走动声,街道上小贩的叫卖声涌入,细碎却含着人间暖意。

    床上躺着的魏忌一动不动,听到开窗的声音,他闷声道:“关上。”

    这声音颓败无力,没有半点生机。

    姜禾心中微痛,向他走去。

    然而魏忌已经急了,他扶着床栏起身,“看”向来人的方向,惊怒道:“我叫你关窗!关窗!”

    姜禾继续向他走去,脚步越来越快。

    魏忌已经歇斯底里起来,他穿着白色的亵衣,乌发披散,双眼蒙着寸宽的白帛。因为情绪激动,他整个人俯身在床栏上,几乎要跌出去。

    “你是谁?你出去!”

    “魏公子!”姜禾快走几步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托着他的手臂,温声道,“是我。”

    是我。

    是你误以为已经死去的我。

    一滴泪水落在魏忌骨节分明的手上,姜禾强忍心疼,喃喃重复着:“是我,我是姜禾。我回来了,我没有死。”

    魏忌如同凝固一般呆住。

    他努力辨认着姜禾的声音,闻着她身上竹叶的清香,双手颤抖着,摸索向上,握住了姜禾的手。

    这是一双虽然柔软,手心却有薄茧的手。

    她握刀切菜,茧在虎口处;她持子对弈,茧在中指肚;她握弓却不戴护指,茧在拇指关节。

    如玉山将崩的绝世惊艳脸颊上,浮现出失而复得的惊喜若狂。

    “姜禾!”

    魏忌向前扑去,把姜禾抱进怀中。

    “这怎么可能?”

    遮眼的丝帛掉落下去,魏忌睁大眼睛,虽看不到眼前女子的面容,却真切地感觉到她就在身边。

    泪水涌出眼眶,湿透了姜禾的肩膀。

    姜禾轻轻推开魏忌,掏出丝帕为他拭泪。

    “我好好的呢,”她温声道,“一别三年,魏公子气度卓然宛若游龙,我险些不敢认了。”

    “小禾,”魏忌笑中含泪道,“你又拿我取笑。”

    他的手始终握着姜禾的一只手。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魏忌忘记了男女大防,忘记了她已经不是十三四岁的姑娘。她年满十六,再过几个月就十七岁了。

    姜禾也不忍抽出自己的手。

    眼前的公子原该出现在七国使团的宴会上,引人称赞敬仰。可如今他却把自己困在阴暗的寝殿,拒汤断药,消瘦嶙峋。

    明明答应过的,要好好活下去。

    姜禾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哄劝道:“我来喂你吃药。”

    药放得已经不热了。

    可即便如此,姜禾还是确认过药温,才喂入魏忌口中。

    翩翩少年在她面前如同听话的孩童,他微微张口,脸上带着满足的笑。

    “小禾,小禾……”在姜禾重新盛药的间隙,他不断呼唤她的名字。

    “我在。在。在。”姜禾一次次回答。

    “我明明去开过棺材,看过那棺材里的人。”魏忌懊悔自己的懦弱,“可我没有看她的脸,我担心你变得我认不出来。”

    “你的确认不出来,”姜禾笑着喂他吃最后一口药,静默一刻后道,“那棺材里躺着的,是齐国公主姜玉衡。”

    一道清冷的风吹过床帐,隔开了他们二人之间的温情。

    魏忌脸上的笑慢慢冰冻,握着姜禾的手无力地松开。

    “姜玉衡死了?”

    “嗯。”

    “那如今雍国国君赵政娶的,是谁?”

    “是……”姜禾还未回答,外面却突起喧嚣之声。

    “你不准进去,这是我兄长的寝殿!”

    “你们怎么可以……”

    魏国公主的声音戛然而止,殿门打开,赵政高大清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一步步走进来,看到了床上坐着的魏忌,和正给魏忌喂药的姜禾。

    紧抿着薄唇,幽潭般深邃的眼眸中如有寒星划过,赵政沉声道:“喂完了吗?”

    姜禾站起身,没有回答。

    偷跑出来见魏忌,的确是她的不对。

    “回宫。”

    赵政转过身去,姜禾有些尴尬地对魏忌笑笑,柔声道:“魏公子好好养病,我再来看你。”

    她迈出一步,却发现魏忌握住了她的手臂。

    虽然目盲的双眼没有神采,可他的神情却掩饰不住心痛难过。

    “小禾,”年轻公子扶着床栏站起身,挺拔强硬,带着所向披靡的锐气,开口道,“你不是姜玉衡,不必跟他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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