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第152章 人呢?
米玉颜和沈向青回到山门之时,已经到了下晌,从东边后山进了万寿观侧边的小门。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莫名的违和感,只片刻,她便调转方向,往山门内的马厩过去,果然便见,一大排的高头大马在马厩内安然进食,有马儿偶尔扬起脖颈打着响鼻,间或发出一两声嘶鸣,仿佛在倾泻长途奔袭之后,好不容易歇下来的愉悦感。
米玉颜看了一眼沈向青,嘴角露出一抹极为浅淡的笑容,眼眸亮得叫沈向青一下都愣住了,却只听她言语中带着笑意:“沈将军,咱们有援手来了!”
沈向青虽不知玄九为何一进山门便突然跑来看马厩,但听完他这话意,再转头看了眼那马厩,粗壮的滇马和一排的骏马对比就太过明显了,这是有外面的人进了西南万寿观?
沈向青还没回过神,米玉颜便冲他摆了摆手:“沈将军,你先去给你们陈大人禀报一下情况,我去找人借一下援兵试试。”
沈向青被指挥得很利落,他倒是想问清楚究竟是什么援兵,可玄九早就一个闪身走远了。
这里离陈渊渟待的那处客院比较近,不过片刻,沈向青便敲开了客院的门,站在了陈渊渟和广南王面前,还没行完礼,便听到陈渊渟的声音:“你和玄九一起去的,怎的你一个人回来?”
沈向青有些意外地抬头看向陈渊渟,只见他的眼神掠过他,一直停留在他身后的门口,还带着些许的忧色,不由心下腹诽,他们副指挥使大人是有多看得起自己,若真会出什么事,也只会是自己,这两日跟着他,算是让他看了个清楚明白,那位玄九的道行,可是比自己不知道高了几个段位。
不过心里嘀咕归嘀咕,还是得赶紧解释:“玄九说去找援兵了,让末将先回来复命。”
陈渊渟听罢,终于收回了视线,却又是一连串的问话:“什么援兵,你们打哪儿分开的?他上哪儿找援兵去了?”
“进了山门,她往马厩看了一眼,就说有援兵了,我看那里有十几二十骑骏马,应该是有什么人从外地进了西南。”
陈渊渟和广南王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知道,今日山门确实来了些人,只是没想到,玄九竟然把主意打到这些人的身上,只能说明,这死士营靠军队进攻恐怕是不可为的。
广南王示意陈海给沈向青倒了盏茶水,再去寻些吃食过来,才又道:“死士营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沈向青这才往前迈了两步,走到桌案边,拿了纸笔,一边画图一边把他们此次打探到的敌情细致讲解了一遍。
到末了,又有些一筹莫展:“末将和玄九推演过,常规进攻路线是完全不行的,常规作战方法也很难做到不伤兵卒而全胜,而且很有可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广南王和陈渊渟看完这张简单的草图,再听完沈向青的回禀,如何不明白其中的利害,若是常规战法,根本就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只怕是以同等兵力根本无法歼灭敌军。
陈渊渟不由问道:“那玄九有没有提过,他有什么法子?”
沈向青摇了摇头:“好像也没有万全之法,只不过问过末将,和末将相同战力的军士有多少人,末将猜测,她还是想用以少胜多的办法,但是这些死士本来就是见血更疯魔,再要以少胜多,依末将之浅见,实则艰难。”
恰逢此时,陈海端了托盘进来,广南王便吩咐沈向青先吃些东西。
陈渊渟却是蹙着眉,记忆却回到了从前的素苫,这个小国得以立足还经常喜欢侵犯大云,就是仰仗着他们独特的培养死士之手段,那时的岐雍关常年面临死士营防不胜防的攻击,饶是如此,守关的邹家军也没有丢掉过关卡。
所以,邹家军在对待死士营这样的疯魔产物上,还是有着十足的经验和方法的。
他亲眼得见过邹家军许多次大破素苫死士营的战役,让他永生永世无法忘怀的,便是那个一身红嫁衣的女子,从装饰精致华美的出嫁婚车中出来。
瞬间脱去大红色的嫁衣,批上侍女送上的战甲,卸去夺目的嫁冠,一头青丝四散飞扬了片刻,便被她绾成发髻,再带上头盔,解了婚车上披红的马儿,一跃而上,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身后跟着的,是送嫁队伍变成的邹家军……
那一天,他被强制承担的任务,就是杀掉她,可是面对那样的她,他竟然下不去手,甚至对自己的马做了手脚,最后因为惊马摔断了腿……
却也因为那次放过之后,有了和她漫长而又并不多的相处时光,虽然那些时光都是他蓄意谋算而来,可那又怎么样,那是他自从有了人的意识之后,唯一的愉悦和贪恋……
可后来在漫长而经年的时光里,每当他的思念成河之时,都会在想,是不是当年的那一念之差实际上是害了她。
若是她干脆在那时就死在自己手里,就不用背负那样沉重的负担,他就是那样眼睁睁看着,她把整个家族的荣辱,一个关口后的百姓,一方城池内外的土地,变成了自己的责任。
她不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不能有十几岁女儿家该获得的呵护,甚至都无法把谁当成依靠,因为她就是家族和百姓的依靠。
因为没有死,所以她要照顾瘫痪的父亲,教导和培养阖族未成年的弟妹,操练一方守军的队伍,他是看着她如何把那几近全军覆灭的队伍重新拉拔起来,再用尽了心思恢复甚至超过从前的邹家军。
有很多时候,他是替她不值的,她担着一方守将的职责,可大云朝廷从未给她过正式的名号和封赏,他知道她究竟受过多少伤,吃了多少苦,可是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就那样痛苦,痛苦到变成一个只为战争而存在的兵刃。
他永远记得最后那一次离别,他知道她就要死了,可她却是那样隐晦而不舍地看向当时的自己,那样的痛楚,就像刀一样,在剜心……
可他却只能选择用一个未知去替代已知,他就是个赌徒,反正那时不能在一起,赌一把兴许还能有希望,虽然这希望极其渺茫,渺茫到他都快心死了,却又忽然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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