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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围棋杂志》


  《围棋天地》的乔婷向我约稿,我提出交换条件,给我寄点旧杂志来。她一股脑收集了十几本,厚厚一沓子发过来了。我笑回她短信,够我看几年的了。

看杂志,曾经是我的习惯。我在部队分管过团宣传股的图书室。那年头宣传费是不受限制的。国家的经费,国家的杂志,且是国家的意识形态需要,可以肆无忌惮地订阅。我那个图书室也就成了书山杂志海。1978年转业到地方。彼时订杂志仍是不受限制的,几乎全国能订到的杂志,我们都订了。文、史、哲,包括电工知识,修理收音机的专门杂志,一网打尽,一览无余。其实我的早年是沐浴在书和杂志的海洋里。

围棋杂志似乎是没有订到。“**”中它是停刊了的罢?订不到,转业后图书虽有经费,但我人微言轻,说了不算,不如不说,也没订阅。加上我这期间写书白天要装成“没写什么”的样子,要“努力工作”,要陪同事“打升级”,每天夜里十点到三点作文,终年都是昏天黑地呵欠连天,看杂志的兴味渐渐淡了下来,渐渐“澌灭”了。澌灭到什么程度?现在各处寄来的杂志,包括用我稿子的“本期刊”,看着标题便丢了一边,可怜那些“希望二月河老师多多指导”的编辑,还在痴痴地等我的提议和意见!想起来真的是有些个惭愧。

但是两种杂志我还是要看,一种是《红楼梦学刊》,一种便是旧围棋杂志。学刊是我的专业,不去说它。这样晕着头整年地写,“青灯孤愤赊万家”,精神生活也会淡出鸟来,就看围棋书杂志。

我有几本1963年到1965年的旧杂志,那时名叫《围棋》,没有“天地”二字。现在还挤在我的书架上和“大不列颠”及《资治通鉴》摆在一起。已经烂得没头没尾,小孩子洗的糟稀不堪的尿布片子的“品相”了,但它已是我生活中的一个组成部分,不扔。

老围棋杂志是个小三十二开本子,薄薄的,也就现在《围棋天地》的二分之一那样子,没有广告,都是棋谱,名人解说,名人战例,棋势考题,有续盘中盘,也有收官,也有篇幅不长的围棋旧事轶文掌故——“当湖十局”我就是在这里读到的。后来在清人笔记中看到一些弈林旧闻和杂志印证,我才知道我们棋界的前辈早有关注笔记体小说的了。

这种杂志和其他杂志是不同的。它耐看。我自己就是个文学人,当然不会厌倦文学作品,乃至于看都懒看一眼。你只要翻开那些文学期刊,大男人、小男人、大女人、小女人……或故作矜持,有意深沉,或搔首弄姿,卖弄心绪与事件,人与人之间,交织在一起玩假。我有时怀疑是我的鉴赏能力出了问题,抑或是我的思想力度脱离了现实?不管怎样,反正我不爱看,能看的,似乎警匪事件纪实也就是了,警匪小说也一样看不得。看这样的文,倘若能让人瞌睡打盹——我们失眠还要吃“舒尔安定”呢——那也是功劳。可惜它连这个功能也没有。胡天胡地里胡说,看得人心里乱糟糟。但围棋杂志不同,你可以坐沙发上边看边打谱,累了,眼前花了麻了,一歪就睡去了,醒来还可接着打棋谱。一道题死活解不开,也不是件丢不开的事,可从小孩子弄积木那样的,塌了,再来一次组合,有时自己找到了“解”,会高兴得眉飞色舞。一查答案果然是的,那就有些自雄了:这么大的棋手出的难题,我居然都解开了,我——相当于几段水平呢?我尚存有五六册旧的围棋杂志。过去还有几个日本的围棋杂志,我觉得他们的杂志印得好,棋谱大而清晰,高段棋手拈棋投子悬空不发的气势,很有文学色彩。国人对日本人有微词,人家围棋杂志办得还是不错,和我们的一样耐看。今天这本杂志你看罢了,过几天翻出来,还会觉得它是新的——和好小说一样。好小说也会看烦,但过几天你再看,它还是新的,还会饶有兴味。

新的《围棋天地》到手,我的感觉仍是很好。容量大了几倍,高手对局讲解似乎更多注入了人文感受,这就使读者能感觉到棋道的人格力量,有一种“且听下回分解”的余音在本子中回荡,这也就增加了杂志空谷足音的震撼力。各界人士对棋界的介入,为杂志的“外向”形象,增了不少光彩;普通棋手在杂志的倾诉——这是旧杂志里稀见的,使它的平民意识平垫在围棋五光十色的神殿里,也使人感到亲切。

《围棋天地》也一样的耐看,一样能使专业的棋手和普通爱好者光着膀子**裸在围棋的海洋中游泳,下里巴人与阳春白雪同在!

耶,《围棋》!

耶,《围棋天地》!

哇塞,围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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