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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周·周六


周四早上凌辰南在白晟家里腻歪到要迟到才吭吭唧唧地走出门,颇有点君王不早朝的腐败思潮,可惜时代不允许——春天将至之际咨询班表也被预约得满满当当,凌辰南忙得脚不沾地。

终于挨到了周六,白晟主动说要过来他家找他,他就兴冲冲地在家待兔、摩拳擦掌、磨刀霍霍,人还没来,电话却先进来了。

他秒速接起来一看却是陆柏舟,凌辰南立马就从恋爱少年切换到了无情学弟,滑开功放搁在一边,遥遥地“喂?”

陆柏舟保有了周末早上一贯的沙哑嗓音,说:“哈喽学弟,怎么有回音,你一个人吗?”

凌辰南说:“对啊,在家,怎么啦?”

陆柏舟:“记得上次说的事吗,沈啥玩儿的。”

凌辰南瞬间精神:“记得啊,沈寅川!怎么一辈子记不住人名,多吃补脑的啊学长。”

陆柏舟:“我挂了。”

凌辰南连忙:“别挂别挂,我错了,您脑好着呢。”

陆柏舟哼哼了一阵才不计前嫌地开始说:“沈某某,他狱中表现良好,减刑10个月。”

“什么?!”凌辰南破音了。

“表现良好啊,被表扬了四次呢。”陆柏舟说。

凌辰南半天反应不过来,然后问:“你怎么知道的?”

陆柏舟毫不在乎地说:“领导肯定不能告诉我啊,不过前几天他人被送到我这来了,说是打电话的时候情绪失控又叫又跳的,狱警把他控制住之后理论上要关禁闭的,别人都是关禁闭啊,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被送到我这来了,按照我之前猜的要是没错的话,估计是留着他在公共区有用吧,所以我就按指示给他开一点镇定作用的药物。不过话说回来他刑期短罪名轻,帮警方做一点小事情也无伤大雅……”

“不是你等会儿……”凌辰南打断他:“你慢点说,他打电话?打什么电话。”

陆柏舟说:“不知道啊,可能之前的是通话申请通过了吧,本来都好好地,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就上火了,后来情绪很激动地声音挺大,还吓到了隔壁打电话的。不过他站起来骂了没两句就被预警带走了,下一次估计要再想有机会打电话就难咯。”

沈寅川想要通话并且会激怒他的对象凌辰南知道的只有一个,他回忆了一下——不久之前白晟聊天的时候语气还十分正常,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陆柏舟答:“昨天下午,我都快下班了又被叫下来。”

白晟今天早上还和他通过电话,没有任何异常。

凌辰南沉思着开口:“你接着说。”

陆柏舟沉默了一下,问:“说……说什么?我说完了啊,我就是昨天晚上忘了今天忽然想到跟你说。”

凌辰南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来,开口道:“陆柏舟……”

对面一个激灵:“干嘛……”

凌辰南:“沈寅川是谁?”还不等对方回答:“是白晟的前男友,这事儿咱们就别绕了,说明白吧。”

陆柏舟:“啊……不是,这是警方和狱方的事儿,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凌辰南打断他:“沈寅川是白晟的前男友,非法囚禁、故意伤害、蓄意杀人……你别说话,我知道定罪的只有故意伤害,但你自己跟他们双方接触过应该也有自己的判断,咱们就不讨论这一段了,现在沈寅川很有可能是跟白晟重新联系上了,他不但是曾经伤害他试图杀害他的人,更是他病情不稳定的重大因素,他作为你的病人,对于这件事没有什么别的感想吗?”

为什么不保护他?不是应该帮我一起保护他的吗?

“你总说我们私人诊所私人诊所怎么样,我们也是有责任感的啊?亏我之前还考虑了一下……应该说体制内的果然束手束脚瞻前顾后吗?”话说出口凌辰南就意识到自己过分了——对方并无义务只是好心知会他,但他情绪不良,对方又如同兄长一般太过熟悉,一不小心脱口而出伤人话语。

陆柏舟停顿了一会儿,出声了——相较凌辰南来说他显得平静许多:“我对自己病人病情的考虑恐怕不用……也不能跟你讨论吧?还是说……你是在后悔把他转介给我了?不,话说回来,你将他转介给我,真的只是因为专业领域的因素,而不是什么别的原因吗?你的‘责任感’倒真是强烈呢。”

凌辰南刚升起的愧疚就因为被踩到尾巴而消散了,他浑身不爽,可又已经过了和陆柏舟置气吵架的年纪。此时敲门声忽然响起,他语气不佳地说:“来人了,我挂了。”

打开门后果然是白晟站在外面,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环保袋,上面还有一根西芹探出了脑袋——他很久没有剪头发了,发尾随性地微微翘起,今天却用了一个黑色的夹子把刘海别在了头顶,莫名增添了一道艺术家的浪漫感。

凌辰南把着门,一言不发地看了他一会儿,白晟本来笑意盈盈的,慢慢转为惊讶,随后化为疑惑。

凌辰南后退半步让开门,面无表情地冲他招招手,白晟茫茫然地进来了,凌辰南把他往里又拽了拽,关上门,单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

白晟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气氛不对,但随即被凌辰南压在墙上一顿亲,害羞得忘记了该问什么问题。

凌辰南轻轻咬了咬他下唇,手掌贴在他泛着凉意的脸颊上,四条腿穿插交叠贴站在一起,热量源源不断地在两人之间互相传递着。

充能完毕,凌辰南炸起的毛顺下去了,虽然“电源”对此一无所知。他若无其事地重新拎起地上的环保袋往厨房边走边说:“买了这么多东西啊,好重,让我看看有什么。”

白晟连忙换鞋跟在他后面,看着他把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在流理台上摆开,说着每样食材能怎么烹饪,什么可以今天做,什么可以明天吃。

凌辰南把食材依次收好,又烧上热水旋开咖啡粉的瓶盖,找出两个配对的杯子,看着白晟又露出高兴的样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对方似乎完全没有被影响,要么沈寅川打电话的对象还真不是白晟,要么接电话的是什么别的人格,比如蜂鸟。他看着白晟的眼睛,似乎想通过他乌黑的瞳孔看到里面住着的其他什么人,自然只是徒劳。

思索再三之后,他还是问了。

“你昨天晚上,有接到什么人的电话吗?”凌辰南问。

白晟正在茶盒里找茶包,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凌辰南又说:“昨天晚上,电话,有人给你打过吗?”

白晟抬起脸来,看着他摇了摇头,问:“你给我打电话了吗?我没看到未接啊。”

凌辰南想了想,又问:“你昨天晚上……嗯,有发生什么事吗……”

白晟直起腰,微微皱眉:“怎么了呀……”

凌辰南咽了口口水:“比如失忆,什么的。”

烧水壶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然后啪嗒一声,水烧好了,屋子里又安静下来。他给自己的咖啡和对方的茶添满水,薄薄的水雾腾起在两人中间,白晟透过白烟看着他,问:“到底,到底怎么了啊?”

凌辰南想了想,说:“没事,我想错了。”然而以对方敏感的程度——满脸不信,他只能老实道:“陆医生跟我说沈寅川昨天给监狱外的什么人打电话了。”

那人情绪失控和减刑的事都被无声地吞了下去,可剩下的内容也足以引起对方的不安,白晟果然眉毛深深揪起,不自觉地开始深呼吸,凌辰南怕他烫着自己连忙将他手里的茶杯抽出来放在一边,握着他的手从吧台另一头把他绕着拽进来自己身边,说:“没事的,我也只是一个猜想。”

白晟却竟然松开了他的手往门口走去,嘴里一边说:“我昨天,昨天很早就睡了,我也不知道,应该没有吧……”说着他从挂在玄关的外套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开始翻找。

凌辰南说:“不是夜里,是下午六点左右……”

然后他就说不出口了,因为从表情上看对方已经找到他想要又不想要看见的东西——一个自己没有印象的通话记录。他捏着手机瞪着眼睛,手指神经质地抠着手机壳的塑料边,凌辰南使了八成力才把其从他手里抽出来。

“白晟……”

凌辰南劝慰的话还未出口,白晟却自言自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会给我打电话,说了什么,是蜂鸟吗?一定是蜂鸟吧,他们说了什么,蜂鸟不是讨厌他的吗,以前就总是劝我们分手的……他们为什么说了这么久……”

“白晟,白晟?”凌辰南又叫不答应人了,然而他现在早已发展出了新的治愈方法,比过去的安抚哄劝管用一百倍——他捏着对方下巴一个深吻,舌头顶在对方舌头上侵入对方口腔,又往回勾着他的门牙,再含着他嘴唇舔了一道。

白晟腿软了,靠着墙的背脊向下出溜,凌辰南于是贴得更紧,把他抵在自己和墙壁中间,含混地问:“饿不饿?”

白晟被亲得迷迷糊糊,没工夫纠结别的事,“嗯?”了好几声才软乎乎地说:“不,不饿呀。”

凌辰南笑了笑:“不饿就做点别的事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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