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打脸
杨华健立刻去把大厅内的灯打开，然后跳上演讲台：
“各位哥们、姐们，大家都朝后面瞧瞧，看谁来了！”
听到杨华健的声音，大家都停下舞步，尤其是苏萌和程建军，他们两人的表情最为精采……
“说你呢，韩春明，你以为躲起来，大家就看不到你了？”
“没见杨书记还在这呢，赶紧过来。”
韩春明穿着一身黑色的外套，上面有些脏了，里面套着红色的背心，与那些整齐的白衬衫有些格格不入。
“躲？谁躲你了，杨华健，你是不是忘记一九七三年的腊月二十三号，你偷了大队长家一只鸡，偷摸着给自己过了一个小年！”
众人哄堂大笑。
杨华健也跟着笑了起来：“兄弟姐妹们，今儿咱们知青聚会，韩春明这小子居然迟到了三十多分钟，咱们是不是得好好治治他？”
“还有，这小子过来连身衣服都舍不得换，分明就是对大家伙不尊重！咱们必须得惩罚他一下。”
杨华健和韩春明的关系非常铁，啥玩笑都能开，谁也不会往心里去。
“要我说，就先罚三杯酒，然后让他给咱们跳支舞，这事儿就算了，大家伙说好不好？”
台下，毛地图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站起身开始起哄，主要是韩春明人缘太好，能开得起玩笑，在插队的时候认识的人也多。
“罚酒可以，不过这跳舞就算了，这玩意儿哥们从小到大没学过……”
“那不能够，哪能让你小子这么轻易的过关，大家伙说，怎么罚？”
杨华健不依不饶，抓着韩春明不松手，今天晚上，韩春明要是不出点丑，谁都不会放过他。
“罚他唱首歌……”
“罚他弹钢琴……”
“我觉得还是跳舞吧……”
而此时程建军却笑着开口道：
“大家就别为难春明了，咱们谁不知道韩春明打小就没有艺术细胞，让他表演，那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可能的事……”
“大家伙儿说，是不是？”
程建军倒是聪明，他跟韩春明一个院子长大的，让当然知道，韩春明别说弹钢琴了，就是一首完整的歌都不会唱，完全就是五音不全……
众人也是哈哈大笑，本来就是看热闹，谁会当真呢……
韩春明始终一动不动。
程建军这小子也是豁出去了，美人儿在旁，今天说什么也要让韩春明出出洋相……
“但凡今天韩春明能把这钢琴弹出曲子来，或者说唱一首完整的歌，以及跳支舞出来。我程建军以后出门碰到韩春明，都朝他叫声爷！”
众人听到程建军的话都跟着起哄，吵吵着让韩春明从三个节目中挑一个来表演，灭灭程建军的威风。
“春明，别墨迹，赶紧给大家整一个！要不就唱首歌吧！”
韩春明已经偷着乐开了花，这蠢货，终于是没有控制住。叫爷，好，你爷爷我以后就让你天天叫，早上叫，中午叫，晚上做梦也叫！
“咳咳，既然大家伙儿都想看我韩春明表演，那我也就不推辞了，尤其是建军，他都跟哥们叫爷了，要是在推辞，我都不好意思了！”
“哥们唱歌虽然比不上苏萌那金嗓子，可今天就算出丑，也要让程建军跟我叫爷！”
程建军看着苏萌，心里十分得意，心想就你那唱歌的水平，别唱的跟读书似的……
“春明，我把话可说在前头，你得至少把旋律唱对，否则，我可不认！”
程建军又加了一句这才放下心，这下他就可以静静的欣赏韩春明出丑了……
“程建军，你干嘛？你明明知道春明根本不会唱歌，怎么就想着法子让他唱呢？”
苏萌的语气有些责备，她也看不惯程建军现在的样子，都是一个院住着，为啥要这样呢？虽然她也生气韩春明不着调，整天走街串巷的跟破烂打交道。
而且最让人恼火的是，韩春明并不觉得收破烂是一件丢脸的事，反而给自己说了一大堆太冠冕堂皇的理由。
像她章们这些城里长大的孩子，谁会干收废品这样的工作……
苏萌可能没有看到韩春明是跟蔡晓丽一起进来的，要不然，可能不会这么帮韩春明说话。
程建军只是笑了笑，等会儿就有好戏看了……
差距是在对比之下产生的，等韩春明出完丑后他在去表演一首钢琴曲，到时候苏萌定然会对他刮目相看。
“春明，需要有人给你伴奏不？”
杨建华开口叫住韩春明，他也知道韩春明唱歌的水平，也就是听个响，真要唱歌还得是苏萌……
不过，大家伙也没有人期待韩春明能唱的有多好听，主要是凑热闹，到时候笑笑也就过去了。
“哥们不需要那个，清唱一首，送给杨书记，送给咱们所有下乡的哥们姐们，希望大家伙儿每天都能过的开心。”
韩春明深深的鞠了个躬，不卑不亢，单单是这番举动，便是赢得了所有人的掌声。
程建军的脸色变得阴沉，心里莫名的慌了起来……
“你看看人春明，就是不一样，连杨书记都笑的这么开心，程建军，你得跟春明好好学学。”
程建军的嘴角扯了扯，这苏萌脑袋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一方面跟韩春明不说话，另一面又在他面前，使劲的夸韩春明。
这女人心就是海底的针，让人捉摸不透……
“这歌呢，是我偶然间听到的，也不知道歌名叫啥，不过旋律倒是挺好听的，今天就给大家唱一下，唱的不好也请大家鼓鼓掌，就当是给我韩春明面子了！”
杨华健和毛地图带头鼓掌，坐在后面的蔡晓丽也是拼命的鼓掌，她也是第一次听韩春明唱歌，无论好不好听，她都喜欢……
韩春明突然收住了笑容，人也变的严肃起来，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双脚向前走了两步，靠近话筒试了试音，脑袋里，那首熟悉的歌曲直接冒了出来……
时光或许会让人变老……或许会让友情变淡……可有些经典，却是不可磨灭的。
韩春明的目光扫了苏萌，扫过了程建军，扫过了蔡晓丽，扫过了杨书记、杨华健、毛地图和所有同学跟下乡的知情……
脑袋里，四合院的回忆，下乡当知青的回忆，从小到大在正阳门下穿过大街小巷……
迎着朝阳在天安门下看着国旗升起……
陪着苏萌在北海公园划船泛舟，一起唱着荡起双桨……
韩春明心里百感交集，轻轻的低沉的嗓音缓缓传来……
“再回首，云遮断归途……”
“再回首，荆刺密布……”
“今夜不会再有，难舍的旧梦……”
韩春明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他闭着眼睛，深情的唱着，脑袋里，过去的回忆就像是放电影一样，一段一段的略过。
这首歌，是他最喜欢的，不知道唱了多少遍，每次唱都会有新的感受，就像是韩春明在用歌声诉说着故事……
苏萌的大脑有片刻的失神……
程建军已经在心里开始骂娘了……
外行听响，内行听音。
韩春明刚开口，便让大厅彻底安静了下来，虽然没有伴奏，可韩春明的嗓音好像能穿透每个人的心里，直击心底的软肋……
杨华健和毛地图两人刚准备吃菜，一听到韩春明的嗓音立刻放下了筷子，这小子藏得挺深啊……
杨华健脸上一脸的精彩，看样子，今天晚上是有好戏看了，程建军那小子，估计脸色已经铁青了，谁能料到，韩春明竟然憋了这么一个大招……
一旁的杨书记也是乐呵呵的笑着，春明这歌虽然大家伙都没听过，不过这歌是真的不错……
“今夜不会再有难舍的旧梦……”
“曾经与你有的梦，今后要向谁诉说……”
“再回首，背影已经远走……再回首，眼泪朦胧……”
“留下你的祝福，寒夜温暖我……不管明天要面对多少伤痛和迷惑……”
如果说开口的几句仅仅是震撼，是对于韩春明的不可思议，那么现在，所有人都是惊艳和叹服，这歌，神了！
有些人呢听着听着就哭了，有些人唱着唱着就释怀了。
左侧的圆桌上，苏萌的双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通红了起来……
不是每个人都会出现在你的余生，有的人教会你成长的，而有的人是注定拿来怀念的。
不是所有人都会在你的余生里相遇……
苏萌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个人趴在桌子上低声的抽泣着……
这个年代的喜欢，无关于房子、无关于车子、无关于票子，看对眼，牵个手，就是一辈子。
韩春明，她曾经最喜欢的人，真的要错过了……
可是，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呢？他唱这首歌，是要告诉自己，绝无可能了嘛？
程建军真的无法形容他此时的心情。
有羞愧、有惊叹、还有怨恨，各种各样的情绪相互交杂。
韩春明！为什么是韩春明！他什么时候唱歌这么好听了？
此刻他要说韩春明唱的难听，估计大家伙儿都不会呢同意，是个人都听得出来，韩春明唱的是真的好听……
程建军的拳头捏的死死的，他已经感觉到周围有很多嘲弄的目光在盯着他……
谁让他刚才放狠话了呢，这下好了，被啪啪啪的打脸……
“曾经在幽幽暗暗反反复复中追问……才知道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
“再回首，恍然如梦，再回首，我心依旧……”
“只有那无尽的长路，陪伴着我……”
韩春明缓缓的睁开眼睛，眼角残留的晶莹并没有让旁人看到。
寂静的大厅，留下的只有韩春明的歌声。
“各位哥们、姐们，你们是不是忘记鼓掌了？”
韩春明又恢复了之前大大咧咧的样子。
众人还没有从刚才的歌声中走出来，还是杨华健，第一个醒过来，站起身带头鼓掌。然后直接跑向舞台，对着扩音器喊道：
“韩春明，你小子藏的够深啊！这么多年，咱们这些同学没有一个人知道你原来唱歌这么好听，他娘的，你看你唱歌唱的，把咱们多少女同学都给唱哭了……”
韩春明得意的笑着，那莫样十分欠打。
“在座的兄弟姐妹们，这小子憋着藏着，大家伙儿都说说，要不要让春明再来一首。”
台下的众人都跟着起哄……
“再唱一首也没啥，不过，我唱歌之前可是有人说了，但凡我能把歌唱出来，他就会叫我一声爷……哥们记性不好，怕一会儿忘了，大家伙儿说说，刚刚的歌好不好听？”
韩春明的目光盯着程建军，这小子还想看哥们出丑，道行还浅着呢……
“好听！”
“好听！”
“好听!”
大老远就能听到蔡晓丽的叫好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落在程建军身上。
韩春明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副看戏的样子。
程建军恨不得赶紧找个老鼠洞钻进去，这下子可是丢人丢到家了……
“程建军，赶紧叫啊！大家还要听春明唱歌呢……”
“是啊，程建军，你可别输不起……”
“快点的程建军，别浪费大家时间了……”
程建军心中一横，起身走到了过道上，看着韩春明，脸色难看的很。
而韩春明则是侧着身子洗耳恭听，把头一扭，等着程建军叫他爷……
不过程建军憋了半天也没有叫出口，只是从他嘴里冒出三个字——“你有种！”
而韩春明则是大手一挥，嘴里吐出一个字——“滚！”
…………
这个晚上，韩春明唱了很多歌，有老歌也有新歌，有些只是哼哼曲子，有些更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唱的是什么。
他心里很是舒坦，忙绿了这么长的时间，难得的放松一回。
这些知情和同学，有很大一部分人都会参加高考。像杨华健、苏萌，甚至连已经有孩子的毛地图，都报了名。
大家都难得的放松一回，而且主要的是程建军那小人自己识相滚蛋了。这一次在韩春明面前栽了哥大跟头，恐怕会老实很久……
至于苏萌，过去就过去了，韩春明也不会纠结。
他总不能像电视剧里那样，来一场跨世纪的马拉松式长跑爱情。
再说，那也仅仅是电视剧，现实生活中，谁受得了苏萌那样的性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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