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箭指眉心射妖僧
黑獭精心挑选出一只箭来,那是樵帮所砍伐的万年铁木并以寒铁箭头制成的法箭。
一枚也是略相当于三层禁制的法器。
钱晨也是见识过许多散修的穷苦的,诸如最早时的那位甄道人,撞上了钱晨,也不过是为了一株长在煞脉之上的病梅树,和里面的一只大蛇罢了。
但这般生长在北疆百年才长粗一寸,万年成材的铁木。
一株便已经不逊于昔年甄道人所图谋的树和蛇。
但在军中,一株万年铁木,除去最好的树心给阳神真人修了楼子,其余能制成的法箭最多不过一万支。
而祭炼法箭的心力,虽然有边军大匠以及流传下来的军工法器体系,花费的心力亦不少于甄道人祭炼一柄地煞龙蛇剑。
这般旁门级数的飞剑,也不过是军中一次齐射而已。
当然一次齐射的威力,足以将一百个甄道人射杀在此……
真正遇到了大战,一应的资源灵物犹如流水一般花出去,昔年鲜卑人在塞外的时候,许多小部族全部的积蓄都来不了这般档次的战争。
便是以北魏一国之力,支撑六镇同北疆妖部和柔然每年战争,都有些吃力。
如今来自长安的物资渐渐断绝,军中穷苦,便是这般的铁木箭,黑獭也是从来没有碰见过的。
他双手间三支飞箭,持在拇指和食指之间,并掌默祷,随着精神气系于一箭之中。
随即,黑獭赫然无师自通,掏出匕首,小心翼翼在箭头上,刻画了一个浅浅的种子符箓,然后识海之中的兵字印便飞出眉心,烙印在那枚铁木箭上。
黑獭举臂持弓,将手臂举过头顶,弓弦平行于眉心。
然后将弓直指长空,弓弦由眉心拉至自己心口。
举握将弓横起,整个人犹如搭在弓弦上的一根箭一般,一只脚屈膝收起,单脚如鹤站立。
这种奇特的姿势让一众同袍交头接耳。
破六韩更是抱怨道:“这是什么射法?不是闹着玩吗?”
拓跋焘举手示意众人稍等,只是平静道:“这只是第一支箭!”
果然,黑獭睁开了眼睛,目光之中浮现金芒,然后松开弓弦,一只长箭笔直的射向天际,箭首之上的兵字印爆发金芒,犹如一道流星逆飞向天。
在天空划出一道细小的金色痕迹。
高空之中的金痕犹如一道竖目,凝视着四面八方。
兵字印加持之下,整个怀荒镇顿时映入黑獭的眼中,那一刻一瞬仿佛拉长了数十倍,他的精神集中在哪个方向,那里的一草一木便会清晰,放大十倍。
便是沙砾微尘都清晰可见。
城中的一切纤微具现,种种气机浮起,甚至有一缕黑气一闪而逝,但黑獭眼中却只有妖虱那微弱如尘埃一般的气机。
妖虱的气机所在的方向,就这么被那一道金芒不断锁定,放大,直到细微无比的虱子在黑獭的眼中变得如狗一般大。
他才搭起第二支箭,指向城东南的方向。
就在此时,黑獭本性之中的傲气又起来了,非得拿一个俏。
便将这支箭射向了地面,以此礼天地,如射祭!
众人一看便知道他是故意射空,只给自己留下最后一支箭,显示无比的信心。
“第二支了!”
拓跋焘微微一笑,身边的伙伴具是惊道:“黑獭你好大的脾气,要是这第三支箭你射空了,我看你怎么办!”
钱晨脸上微笑,心中点头道——好好好,你拿我的神通,装你的逼是吧!
难驮寺中,妖僧勒那提罗正叩拜在一尊胡人老僧之前,添油加醋的将这两日的种种情形上报给大拉巴图祖师。
“你是说,拓跋焘劫走了一伙海客走私运往中土的太阳金精之杯,却没有上供给我,而是交给了宗爱?”
大拉巴图祖师平静道:“这有什么?宗爱乃是阳神之尊,又是朝廷派在此地的镇守供奉,位高权重,拓跋焘拿去讨好他也是自然。”
“但师尊,弟子却知道,此人所抢到的并非只有一枚金杯,还有一尊银盏,比那金杯还要大几分!乃是太阴银魄所铸!”
大拉巴图祖师顿时睁开眼睛,死死盯着弟子,问道:“这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勒那提罗下拜道:“恩师应该知道,弟子修成了天耳通……”
“你那叫什么天耳通,不过是取九个天生业障,前世造孽的三岁孩童刺破耳膜出血,祭了外道魔神尸驮林主,炼化了一尊魔头藏在耳中,一种耳报通而已!”大拉巴图祖师不以为意。
勒那提罗讨好笑道:“当真瞒不过师尊法眼。”
“世间种种业报,如影随形,那些孩童前世造孽,报应在你手上亦是寻常。但若是有福德,前世阴德的童子,你若敢碰,便是我也救不了你,转世必要堕入地狱偿还。不过你修持倒也勤恳,能抵不少业报……”
勒那提罗连连点头,如何辨认有福德的孩子,那就太过简单了。
但凡生的穷苦,面黄肌瘦,带病体弱的必然是前世造孽……
而白白胖胖,生在富贵人家的就是有福德的孩子。
这乃是佛祖高举因果大道,世间种种因果善恶有报的收束,除了太上亲自开辟的元神大道可以挣脱一切命数因果,否则都在其中。
也是钱晨不认可佛祖之道的根源所在……
善恶若有报,乾坤必有私!
勒那提罗感觉眉心微微一痒,好想伸手去挠,但念及在师尊面前却不好伸手,以免失礼。
只好继续道:“我那耳中的魔头,平日里藏得隐秘,兼之无形无相,旁人也察觉不得,那一日拓跋焘带着掠来的奴隶入城,活该弟子值守城门,为奴隶种下血咒。”
“那时候我见他们身上人人都有血气,又见到了一个有修行的沙弥,一意苦修。”
“正合师尊收做弟子,施加灌顶,转移前三世的业报,便暗中派魔头前去打探!”
“岂料那拓跋焘身上居然还有一尊魔头,乃是咒灵,无形无相,遮蔽天机,旁人发现不得。”
“可偏偏弟子的耳报魔头,却能发现这等秘魔!又见此魔守护着一尊银盏,我寻思既然有两件宝物,怎么也该分给师尊一件,便借口那沙弥有根性,前去讨要。”
“岂料那拓跋焘不仅装傻,在我提到银杯之后,依旧不肯献给师尊,就连那沙弥也被他说什么要给祖母念经,扣了下来。”
“甚至第二日,弟子听闻那沙弥并未入府,而是被他送往荒集,便前去度化!”
“结果又意外让我遇着了一尊石头里的天生佛陀,如此有佛性的石头,弟子便想请回来,待到师尊大寿那日,呈给师尊,以示佛祖降福赐予师尊。但那拓跋焘又横插一刀,赫然夺走……”
勒那提罗歪着头,愤慨道:“师尊,哪有人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给我们难驮寺面子?”
大拉巴图祖师目光沉凝,死死盯着勒那提罗的眉心,冷哼道:“拓跋焘,你真是无礼至极!”
说罢便挥袖锁闭四门。
脸色阴沉的在殿中主位供奉的莲花上打坐下来。
勒那提罗见到师尊生出了真火,心中一喜,又看到师尊坐了佛祖的位置。
他知道大拉巴图祖师悟性甚高,自视也甚高,昔年在大雪山学密之时,被传授种种密咒瑜伽大手印,具都数日便能精通,传说有前世不菲的修持。
但直到传授密宗两部大法,金刚界曼荼罗和胎藏界曼荼罗之时。
一尊汉地的高僧来访,与雪山大轮寺辩经,其间一句见性成佛,佛在心中,却引导大拉巴图祖师见着了自己心头的灵山,看到一尊佛祖坐在上头。
而前世的他却是一尊罗汉,坐在佛祖之下。
顿时便不再拜密宗的大日如来,而是供奉了心头灵山的佛祖本尊。
密宗斥之为离经叛道,便不再传授两部大法,将其赶下大雪山……
如今大拉巴图祖师端坐莲花,坐在大殿之上,佛祖的位置,并非其自视不在佛祖之下,而是他认为佛祖就在自己心头,所以只有坐在莲花之上,坐在佛祖的位置,才能正其位。
木雕泥塑的佛可以坐……
我心中的佛比它们神圣无数,佛性无数,为何坐不得?
前任难驮寺主持便是因为大拉巴图祖师一来到寺中,便推倒佛祖,自己坐了上去而与其辩经。
结果辩经不过,又斗法,斗法又不过。
最后拉上城中贵族主持公道,但大拉巴图祖师显露修为,让城中贵族纷纷支持他。
只得带着几个亲近的僧人灰溜溜走掉了!
留下大拉巴图祖师占据了寺庙,在这里将崇拜其佛法的旁门左道,乃至寺中原本的和尚一并收了,传授佛法。
勒那提罗连忙跪在‘佛祖’之前。
他感觉眉心越来越痒,却不敢伸手去挠,老老实实等着师尊处置……
而校场之上,宇文黑獭却已经麻了!
那只狗一般大的虱子,清清楚楚的趴在了勒那提罗的眉心。
那么方寸大小的一块地方,在黑獭的眼中犹如一片平原上无数小丘起伏,而根根犹如参天大树,犹如千丈高塔的毛发耸立,其下一只小狗一般大小,狰狞恐怖的虱虫正趴在那里,吮吸鲜血。
他的右手已经拉弦许久,虽有宝弓完全配合,弓上的大力牛魔的骨纹爆发神辉,但此时神辉渐渐衰落,搭在雁鸣弓上的箭矢也开始颤抖起来……
再这样下去,宝弓不稳,便连射出这一箭的机会也没有了!
可妖虱依旧趴在勒那提罗的眉心,大拉巴图祖师坐了佛莲,在那里冷冷的看着,目光透过无数虚空锁定了他,却是要看看他能不能射出那一箭!
而妖虱本就是拓跋焘祭炼,用来打探消息的蛊虫。
此前勒那罗提的话,他都听在了耳中,既是对这小人起了杀心,也是对黑獭不满,任由那妖虱趴在勒那罗提的眉心,想要看看——究竟是黑獭箭又准又稳,射杀了妖虱又不伤勒那罗提一根汗毛。
如此这般,那黑獭就留不得了!
找个借口打杀掉……
若是宇文黑獭,准而不稳,一不小心把勒那罗提给杀了!
那就只好让他去给大拉巴图祖师赔罪了!
亦或是他射出了这一支箭,但却被大拉巴图祖师拦下,那就是机缘不巧,他会带着黑獭上门赔罪,让他老老实实在自己麾下,做一个亲卫就是。
宇文黑獭面对一尊阴神大修士这么冷眼旁观。
目标的妖虱趴在那人眉心……
而先前两支箭又被他浪费掉了!
当即汗出如浆,手臂越发颤抖。
钱晨冷眼旁观,一切都是业力运转,也就是黑獭只剩下一箭,不然再给他射两箭的机会,钱晨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兵家无敌的射术神通,今日大拉巴图祖师只怕都要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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