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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第59话


署长说:“昨天你来,怎么没说警情的事?今天早上我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在想办法了。”茶梨的视线落在署长消瘦的面容上,心里很难受,这胖老头为什么变成这样了啊?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署长会错了意,道,“昨天没睡好吧?黑眼圈这么大。”

  “没有,睡得好。”茶梨道,他忍不住眼眶泛红。

  署长笑着说:“怎么又来我家哭鼻子了?我家是什么伤心地吗?”

  茶梨想起郁柏说过,在漫画家的旧照片里见过署长的同款院子。

  他心里明白,这里对漫画家来说,是个充满回忆也充满伤心的地方,在漫画里被复刻构建出来,一定承载了漫画家许多的遗憾。

  署长示意茶梨坐下,茶梨坐在刚才高中生坐的小竹椅上,署长则坐了一旁另一张藤编的躺椅。

  茶梨想问问署长对于死亡一事的看法,却问不出[kou]。他很害怕自己一旦问出了[kou],署长就会被他诅咒。

  聒噪的蝉鸣声里,署长喝了[kou]茶,道:“我可能要请一段长病假。”

  茶梨:“……”

  署长道:“不知道是什么病,胃[kou]不好,打算去做个全面体检,然后休息一阵子。”

  “好,休息好。”茶梨道。

  他想了很久,道:“我……我最近听说有一个地方,那里的人们,会因为衰老而死,因为生病而死。”

  署长初时听得茫然,而后认真了起来,道:“唔?还有这种地方。”

  茶梨道:“我觉得这种地方很可怕。可是有个人跟我说,死亡,有它必须存在的意义。”

  署长笑道:“是郁柏说的吗?”

  “……”茶梨偶尔会觉得署长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惯于装傻。

  他问署长:“你觉得,死亡有意义吗?”

  署长轻轻吹着茶水,想了很久,放下茶杯,道:“你说的这个地方,如果有机会,我倒是想移居过去。”

  茶梨怔住。

  署长道:“有生有死,有始有终,生生不息,胜过诺亚城一潭死水。”

  茶梨很震惊,没想到署长会这样说,更没想到他对诺亚城的看法竟然有这么悲观的一面。

  “为什么?”茶梨道,“你以前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

  署长道:“未保办那次事发后,我就想过这个问题。未保办存在已久,还拥有独立执法权,说明城市运转机制长久以来都默认了修正器的使用,可是为什么城市规则的制定者,默认修正器是应该存在的?你想过吗?”

  茶梨回答不了,他以前真的没有想过,最近却已经被迫地、突然地,明白了背后的原因。

  署长道:“我觉得这是在万般无奈中才生成的机制。如果不把孩子们对美好和自由的向往剪掉,他们长大后,要怎么在诺亚城里安心地度过漫长无味的一生呢?”

  茶梨想到自己那些无所事事的同事们,想到

  最近接触过的数位病患们。

  他哑[kou]无言。

  同时他也想到了署长真的是在装傻,这老头也许早就知道了未保办背后的行径,当时自己去调查这件事,署长表面阻挠,其实乐见其成。

  “你为什么总是在装糊涂?”茶梨道。

  “找点乐子嘛,”署长笑呵呵道,“不然每天有什么好做的?”

  一阵嘈杂的蝉鸣声。

  署长说:“诺亚城的夏天,太长了。”

  两人沉默许久。

  茶梨说:“我想到、想到有可能要永远和你分开,我很害怕。”

  署长怔愣片刻,说:“我做过一个梦,梦里我养了一个小孩,很小,比你弟还小几岁。”

  “……”茶梨登时傻眼,等下,这是梦?还是?

  “我们一起住在这院子里过生活,每天,每天。”署长道,“有一天,我突然要出远门,不能带他一起,他不同意,大哭起来,哭了很久,一直拉着我不让我走,梦里不知道是什么事,总之我不得不走,最后,我没有时间了,还是独自离开了。”

  “……”茶梨哭了起来。

  署长道:“后来我总是想再梦到他一次,可惜没有了。”

  茶梨道:“为什么想梦到他?”

  署长说:“那次没能和他认真地告别,再一次的话,我还有些话想对他说。”

  茶梨撩起上衣下摆擦了泪,道:“要对他说什么?”

  署长注视着茶梨,道:“接受每一次离别,不要害怕,要好好地长大。”

  “我……”茶梨说,“我做不到。”

  署长笑着说:“试一试吧,我始终相信你,你能战胜这世上所有的困难。”

  汉堡店里,郁柏给高中生买了两份不同的套餐。

  从家里出来后,高中生也没有提出要他给自己买什么奢侈的东西,此时吃汉堡,眼珠子来回转,打量着他。

  郁柏心中记挂茶梨,有点心不在焉,被高中生“詹星”这样打量,也有点尴尬,问:“还要吃什么?”

  高中生摇头,郁柏道:“带你买辆变速车去?”

  “我不要你给我买东西,”高中生无情地揭穿了事实,道,“你和茶梨肯定不会结婚了。”

  郁柏:“……”

  高中生道:“茶梨除了有点穷,简直就是全诺亚城单身男人的理想型,你不好好对他,还要欺负他,我也不同意这门婚事。”

  郁柏道:“你不懂。”

  高中生装作少年老成的[kou]吻说:“我现在不懂,以后就懂了,等我长大以后他要是还没结婚,我就和他结婚。”

  “……”郁柏道,“你也觉得他是理想型吗?”

  高中生实际上根本没有婚恋的概念,只是本能地维护茶梨,说:“对啊,他可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完美男人,谁会不喜欢他?”

  郁柏若有所思,道:“你……”

  收银台前突然爆发了争吵,店员和顾客

  不小心撞到了彼此,小事一桩,却都在互相指责,越吵越激烈,两人如斗[ji]一般互不相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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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柏:“……”

  吵架的战况升级,店员推搡了顾客,顾客端着的餐盘掉在地上,饮料薯条洒了一地,还泼到了旁边其他顾客,于是又有人加入进来,所有人都很暴躁的模样,还有孩子在不停尖叫。

  郁柏看不下去,起身上前制止,刚走到人群外围,所有人忽然安静了下来。

  郁柏:“?”

  嘀、嘀、嘀——三秒后。

  吵架的几人互相看看,满脸茫然,一阵面面相觑,急忙轻声细语地互相道歉,众人都满面羞愧,又手忙脚乱地把吵架中摔到地上的食物和餐盘都捡起来。

  收银员本来在一脸麻木地看戏,此时也满面羞愧地对顾客说:“抱歉,我帮您再出一份餐。”

  所有人都一副从非正常状态里回归的古怪表情,都在为自己刚刚的发疯行为感到很诡异,自己是疯了吗?刚刚在做什么?

  郁柏回到座位,高中生也奇怪地问:“他们怎么了?一下子全好了?”

  “……”郁柏知道一切结束了,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道,“没吃完的打包,我送你回去。”

  他把高中生送回小院去。

  到得院门外,茶梨在门外一侧站着,沉默地面对着那一堵墙。

  郁柏把高中生带进院子里,高中生好像感觉到即将发生什么,没像平时一样天马行空地发言,而是拖着自己的竹椅挪过去,挨着坐在藤椅上的署长,并不停地看他。

  署长摸了摸高中生的头,又对郁柏笑了笑。

  郁柏没有进去,站在门洞里,欠了欠身,朝署长微微鞠了一躬。

  十几分钟后,郁柏和茶梨站在路旁树荫下,那辆摩托停在他俩旁边几步外。

  茶梨的表情仍然有点迷茫,说:“我哭不出来,可是我心里很难过。”

  郁柏道:“我知道,会好的。”

  茶梨拿出手机,打开警情中心APP登录,看到所有的红点都在逐渐变淡,直至消失。

  “你看,”郁柏道,“已经好起来了。”

  “嗯。”茶梨道。

  两人站在一起,过了许久。

  一片树叶飞旋着从郁柏眼前落下,掉在了沥青路面上。

  郁柏注视着那片树叶,说:“我该走了。”

  茶梨一怔,说:“你去哪里?”

  郁柏说:“去找我哥,向他汇报下我们解决问题的情况。然后……我就不再是实习警员了。”

  “……”茶梨道,“好。”

  郁柏说:“警署的手续,我哥会帮我去办。放在你家的行李,改天我让执事们去拿。猫,你先养着吧,频繁换地方,对小动物也不好。”

  茶梨慢慢点了点头。

  他们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诺

  ()  亚城很大,有六个区,贝果街离戚风路很远,他们的生活一向也没有[jiao]集,从前也从来都没见过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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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柏说:“你也是。”

  郁柏走到摩托旁,茶梨看着他。

  他又回过头来,说:“我能再抱抱你吗?”

  “可以。”茶梨不吝啬地张开手,示意过来抱一下吧。

  郁柏却大步冲了过来,狠狠地抱住了茶梨。

  他又哭了,茶梨感觉自己肩上都被哭得有点湿。想起他刚来的时候,明明是个很爱笑的人。

  此时的茶梨像更成[shu]的那一个,他拍了拍郁柏的背,说:“我们还是朋友,有事需要帮忙,还可以来找我。”

  郁柏没有说话,茶梨听到他吸了吸鼻子。

  郁柏放开他,没有再停留,大步过去跨上摩托,没有再回头,拧动把手,摩托车嗡鸣,一阵风的,消失在了茶梨的视野中。

  喧嚣的蝉鸣声好像一瞬间,全都停了下来。

  两天后,医院里的情况稳定了些,茶梨带署长去做了检查。

  果然医院里新增了好几个从前没见过的科室,茶梨已经重建了认知,但还是难免心惊胆战。

  等检查结果的时候,署长吃着太太帮他削好的苹果,乐呵呵地说:“没事,今天胃[kou]很好,早起就开始馋牛[rou]火锅了。”

  跟着一起来的高中生道:“我想吃铜锅涮[rou],我看到点评上有一家4.9分的店。”

  茶梨:“……”

  结果出来,医生大惊失[se]地宣布:“你这是我从医多年来见到最严重的病例!”

  茶梨两眼一黑。

  高中生一键快进到跪在地上抱着署长的腿嚎啕大哭。

  署长夫妇:“……”

  医生道:“你看,胃溃疡,肠炎,痔疮,还有贫血。”

  茶梨战战兢兢道:“会……会死吗?”

  医生莫名其妙道:“你怎么好好地咒你领导?开一点药,回去按时吃,慢慢调理,能好起来的。”

  高中生爬了起来,从署长兜里摸出一包花生吃。

  署长夫妇:“就说没什么事嘛。”

  只有茶梨挂着劫后余生的宽面条泪,去缴了费,买了药。

  “一点药”,是整整两大包。

  茶梨让高中生提着,高中生嘀嘀咕咕:“我还是个孩子。为什么不让你那个前男友来做体力活?”

  茶梨差点裂开,道:“你给我闭嘴啊!”

  署长胃[kou]大开,一边走还一边吃饼干,道:“分了也好,我早就觉得他不靠谱了。”

  茶梨竖起耳朵,想听听署长还掌握了什么秘密。

  署长道:“我促成你们恋爱这么久,他去我家还每次都空着手,像话吗。”

  茶梨喷了一[kou]血。

  从那一天分别后,郁柏再也没有来找过他。

  执事们隔天就来把行李拿走,如郁柏所说,金渐层留给了茶梨。

  若非这只猫的存在,这穿漫者就像从没在茶梨的生活中出现过。

  第三卷·无尽之夏·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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