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不能娶你

我见不得心爱的男子这般落寞忧伤的神情，忙挡在他身前，喝止道：“够了，慕容瑜，你不要再这般逼他了。怎么说，沐昕他到底是你的兄长，上一代的事亦不是他一个人的错，你不可以将一切的过错全都推给他。不过是各人有各人的不幸，你不是沐昕，焉知他心中的伤痛便会比你少？便是你果真比他不幸，可那也是个人的命，谁也怨不得谁！”

慕容瑜停下步子，仰首大笑，再望向我和沈沐昕时，已是满面悲怆，“好好好，你到底是护着他。朕竟忘了，你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云儿，再不会护着朕，你只会护着此刻在你身后的这个男子。而朕，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我深为自己的失言后悔，“慕容瑜，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慕容瑜抬首制止了我，“不必再多说了。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你要嫁的人是他，要相守一辈子的人也是他，而朕，从此于你不过是一个过路人而已。”

说罢，他寥落地转身，没有再多说什么，便踉跄着步子缓缓离去。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不由也觉着有些难过，转过身去看着另一个黯然神伤的男子，轻声唤：“沐昕……”

沈沐昕缓缓抬头，一脸的恍然，就连微笑，也带着刻骨的忧伤。他握着我的手，喃喃道：“西子，你听见了么？他唤我大哥，慕容瑜，他竟然开口唤我大哥了。从前，我只觉得自己很恨他，恨他抢走了娘亲，恨他能在娘亲的身畔承欢膝下，更恨他……害死了娘亲。可是如今，我听他唤我一声‘大哥’，我心里竟忍不住有些泛酸，竟有了忍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我曾经，处心积虑想要谋夺他的皇位，曾经……处心积虑地想要杀他，可是，现在的我，却连面对他的勇气都没有，竟觉得对他充满了亏欠。西子，如若不是先皇的强取豪夺，这个年轻的男子，他原本应该是我的兄弟，应该是我除了婉婉以外，在这世上最亲最亲的人。可现如今，我们竟被仇恨蒙蔽了心智，阴差阳错，做了许多对不起对方的事情，最后，沦落到形同陌路的地步。”

我见他这般难过，心中也极难受，不由得握紧了他的手，柔声道：“沐昕，这并不是你的错，也并不是慕容瑜的错，也许，错只错在，这个世上，爱永远比恨更难宽恕。在我们以为自己很恨对方时，其实内心深处却潜藏着对他深切的爱，因着种种原因，我们不敢承认，才一错再错。”

不知是否我的话触动了他的内心，沈沐昕怔了怔，眼眶渐渐红透，不由得趴在我的肩头，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此时，晋文帝缓缓上前来，双目微红，面上也是极难过的神情，拍了拍沈沐昕的肩膀，又轻拍一下我的后背，叹气道：“哎，原是好好的一桩喜事，怎的就弄成了这般模样？这件事，原是你们沈家的家务事，朕倒也不好多说些什么，皇儿你便好好陪着沐昕，多劝导几句吧。”

我抬头望着身旁面目慈蔼的中年男子，他满目悲怆，不住叹息，微霜的两鬓看来与寻常慈爱的父亲别无两样。可自打听了慕容瑜的话以后，我的心里便不知不觉起了某种变化，再见他时，心里已结下一个疙瘩，再无法对他如从前般亲近，也再无法相信这张温和的笑颜下是一颗慈爱的心。原来经年过后，有些人有些事，真的再也回不去。

彷佛察知了我内心的波动，晋文帝微微蹙眉，爱怜地问道：“皇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般看着父皇，莫非是受了惊吓？还是你心底仍对以前的事难以释怀？”

语末扬起的那一丝惊音，带着暗藏的尖锐和锋芒，而那一丝异样，也极可能是暗伏的杀机。

我恍然惊醒，对着他绽开一如从前的无邪笑颜，“没有，儿臣只是许久未见父皇，一时有些不适应罢了。这些时日，儿臣历经许多磨难，身心俱伤，纵是对着最疼爱儿臣的父皇，也难以如从前那般撒娇扮痴了，还请父皇见谅。”

晋文帝不由舒出一口气，眸光越发柔和慈爱，“皇儿何须与父皇这般客套见外？你流落在外，吃了诸多苦头，这些父皇看在眼底，也是疼在心里。好在如今你遇上了沐昕，两人好事多磨，马上要共结连理，好歹也圆了朕这些年对你们的亏欠和遗憾。这份情意，你可得好好珍惜，切莫辜负了。沐昕这孩子，对你是真真的好，将你交给他，朕是一万个放心啊。”

我垂首，眸光变幻莫测，想着他暗地里的心思，对归云庄的觊觎，不由激动地涨红了脸，可在他看来，许是认为我流露出小女儿家的羞态呢。

倒是沈沐昕此刻已缓过来，扶了我的芊腰，对晋文帝笑语：“父皇，儿臣有几句话想与西子说，还请您暂避片刻。”

晋文帝自是识趣的，忙笑呵呵道：“那你们二人好好说着，可不许赌气，朕可等着喝你们敬的酒水呢。”

沈沐昕自是好言应诺着，待送走晋文帝走后，他松开抱住我腰身的手，退后两步，望着我沉默半响，突然道：“西子，对不起，原谅我此刻还不能娶你。”

晴天霹雳，也莫过于此。

大婚的日子，深爱的男子对我说，“对不起，原谅我此刻还不能娶你。”

当所有的一切都已准备好，当我满心欢喜地穿上你为我准备的大红嫁衣，当满堂的宾客皆在翘首等待婚礼的举行，你对我说一句“不能娶我”，却是要我情何以堪？大红嫁衣如斯艳丽，在风中飘扬，却是对我，对这段感情的莫大讽刺。

我的身子轻晃了晃，勉强站定，无法察知自己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只定定望住男子苍白的侧脸，一字字道：“为什么？”

沈沐昕不敢看我，只望向别处，粗哑的声音里显露着难言的痛苦，“对不起，西子。此事，从一开始就是我太过急切，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提出让你嫁给我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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