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数[ri]后,城郊的百姓发现里正敲着铜锣在嚷嚷。本以为又是让缴什么苛捐杂税,结果上前一问居然是要免费教大家垒什么火炕。
围观的百姓大感新奇,没想到里正也有做善事的时候,什么免费教,还有这等好事?要真是好还会免费,鬼才会信!
“张里正,你说的火炕真有这么好?”
问话的是一个身着葛衣[cao]履的年轻男人,他家里有刚出生几个月的婴儿。这火炕要真这么好,他愿意给妻儿老小垒一个,不然再冷下去孩子受不了。
张里正就知道这群刁民不会轻易相信,但这是上面压下来的命令。不仅如此,官差还到他家里直接在他们家垒了一个火炕,他可不敢阻拦,只得任凭官差在自家折腾。还好自家有买得起青砖的钱,折腾几下也不妨大事。
结果,眼见为实亲自体验后发现这火炕,真是不一般!不是一般的好,上了炕他就不想下来,尤其是家里的小孙子,连吃饭都在这上面。
所以一被怀疑,张里正眼儿一瞪,“那可不,不好能跟大家说道?”
他挺着胸招呼道:“大家若是不信,可来老夫家里一观。这可是上面的大人亲自派人给修的!”
说实话不心虚,张里正与有荣焉,不像之前勒令苛捐杂税的时候,这次他是一点儿都不气短,理直气壮的很!
看热闹的百姓随着来到到屋里,刚进屋一眼就看到一个长形的高台。上面铺着被褥,两个小男孩正在上面玩耍。
“看看,看看,这就是火炕,你们摸摸,热不热?”
张里正很是大方的让众人又是看又是摸,还炫耀般的说道:“想想,要是睡在这上面,热乎不?”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众人围着火炕啧啧称奇,他们已经摸过了,确定是热乎的。甚至还有人掀开被褥看到了下面的青砖,是砖啊?这有点儿贵!
又有人问道:“这得不少青砖吧?”
城郊的百姓大都不是很宽裕,就算是免费教,也不是免费送,所以更多的还是考虑钱的问题。毕竟青砖也不便宜,说来说去还是得花钱。
费多少砖张里正没数,但他看了知道炕里面不是实心的,于是说道:“这才费多少砖,拢共也不会超过三百块!”
“大家可好好想想,这东西年年冬天都能用,不
比火盆好用?火盆你能抱着睡还是能躺上面睡?”
话是这样说,可火盆才多大?火炕可比十个火盆都大,眼见的更废柴。
所以有人立刻回道:“好用是好用,就是费砖还费柴。”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张里正一脸得意的问道:“我问你,你们家造饭要废柴吗?”
现在是冬[ri],当然不可能为了剩柴火钱吃寒食,所以那人反问道:“这跟造饭有何干系?”
张里正装模作样的摇摇头,“愚钝啊愚钝!既然是为大家着想,你能想到的,县令大人难道就想不到吗?”
“县令大人为你们着想,故而才让我等宣扬这火炕以免你们受寒。你们不感激不说,还挑东捡西不识好歹!”
就知道这活不好干,刁民们的问题总是很多,不是这不行就是那不行。要不是上官有令,他才懒得理会这些人。想到这里,他不得不说道:“你们到东侧看看,那正是我家的火灶。平[ri]里只需造饭或者烧热水时烧一烧,便可热乎起来。”
于是一群人又绕到屋外,只看到一个没见过的奇怪样式火灶紧贴着墙根。
有人好奇的问道:“这玩意也能造饭?”
张里正没好气的瞥了一眼哼道:“不能造饭老夫喝西北风过[ri]子?”
他一甩袖子不耐烦的说道:“你们都看过了,东西是好东西。谁要是想要,可以到老夫这里说一声,有人管教管会,只需要自备青砖。不想要,也不勉强,都散了吧散了吧!”
这半晌功夫说的他[kou]干舌燥喝了一肚子冷风,反正已经说到了,就算是没人愿意那也不能怪罪他。本来上面说的就是自愿不强[bi],所以爱做不做,反正冻的也不是他。
从张里正家出来,有人问道:“张驴蛋,你觉得这火炕可做吗?我看着不像是骗人的……”
最重要的是,里正竟然都没有强[bi]大家,真的是自愿的。
忙活半天看了个稀奇,被喊做张驴蛋的男人想了想说道:“若真如里正所说,我、我想问问这火炕的做法。”
火炕一事,在雒阳令司马防的强行宣传下,百姓们将信将疑,一开始效果并不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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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至于百姓们的接受度如何,却是不好揣测。他不可能强行命令每家每户都垒起火炕,只能是泛泛的宣传。
不过好东西终归不会被埋没,尤其是天气越发寒冷后还零零星星下了两场小雪。冻的人连门都出不了,窝在木板床上牙都直打颤,又听闻邻里有人垒了火炕,躺着上面甭提多暖和了,比皮裘都保暖。
到底好用不好用,光靠里正的嘴那是不行的。不过一旦有动心的人,[kou][kou]相传之下,有一些手头宽裕的人还是忍不住开始尝试。
司马朗从父亲司马防那里知道有下面报上来的信息,自愿学的人家确实不多。
他颇为叹息的说道:“看来新奇的物件要想被接受没有那么容易。”
司马防却道:“自古以来,皆是如此。百姓需要宣化,宣化需要假以时[ri]。”
“为父问你,若是由你来做,当如何为之?”
为官之道,需要言传身教。司马防有时候会借机教儿子这些,这也是他纵容儿子接触这些的原因。
司马朗发现父亲让属下小吏宣传的主要区域是城郊而非城内,这大概是因为城郊的百姓更为贫苦,所以更需要火炕。若是由自己来做,他思来想去,确实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父亲所做,已是最佳,孩儿愚钝不能及。”
司马防说道:“策令的推行,需要结合时宜便利行事。火炕一事,过于仓促,效果必然不会太好。”
他看着儿子意味深长的说道:“推行火炕,本是善事,然在推行过程中要注意防范,莫要善事变质。策令层层叠传之下,最易失去本来面目,京师重地无论如何都不能引得民怨沸腾。所以此事,最为重要的是自愿,即为自己愿意,而非其他。”
儿子一心为民是好事,作为父亲他并不反对,只是想提醒儿子莫要急于求成好心办了坏事。在他看来,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考虑周到,好心办坏事还不如不办。
哪怕是好事,强迫去做,也容易变成坏事。毕竟人心难测,强摁着牛喝水,牛未必愿意喝,还容易挨一蹄子。
所以他只能下令迫使属下的小吏,诸如里正之类的做个榜样,却不能强迫所有的百姓都这么做。因为小吏算是自己人,而百姓不是。
司马朗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眸,“孩儿谨记父亲的教诲。”
他知道父亲这个雒阳令现在亦是如履薄冰,不愿意沾惹太多麻烦。而且京师远没有表面所见的这般平静,他也不愿意为父亲惹来什么麻烦。
火炕不是苛捐杂税,无需强行[bi]迫,只能倡导不能强求。若落得哀怨声载道的名声,并不是他的本心。
雒阳已经有数年未降过大雪,往年的冬季不过是零零星星的飘落一层连脚踝都难以没过的雪花便能渡过。然而今年,却有不同。
午后,[yin]沉昏暗的天幕下柳絮大的雪片稀稀疏疏的开始在风中狂舞,继而纷纷扬扬一发不可收拾。街道上,早已没有行人的踪影,还未到宵禁之时几乎所有的店铺都已打烊。
叮嘱大家夜晚就寝前多少一把柴火将火炕烧的更热些,韩珏早早的捂着三层被褥,听着呼啸的风声入眠了。她估计,这一场雪,至少得下一整夜。
次[ri]一早起床后刚拉开屋里的门板,寒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被门板挡住的齐腰深的积雪随之坍塌倾泻进来。
“哇!”还没亲眼见过这么深的雪,韩珏惊叹出声。
外面雾气蒙蒙[yin][yin]沉沉的还飘着细小的雪花,站在门前伸手摸了摸眼前的积雪,院子左侧的[cao]棚子已经没了踪迹,只剩下两根木柱子还孤零零的立着。
此时,城内外已经起来的人都正在扫除积雪。院子里屋顶上,到处都需要清扫,尤其是屋顶,若不及时扫除怕是会压塌房屋。
其实,一夜之间,已经有不少老旧的民房被压塌,尤其是那种郊外的茅[cao]屋,然而当夜呼啸的北风掩盖了微弱的呼救声并带走了仅余的体温和气息。
就连司马朗夜里都被冻醒了,当被冻醒之后他就意识到,是雪灾,雒阳遭遇到了雪灾。自己裹着皮裘都能被冻醒,这次可能要冻死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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