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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前,[nai]茶对于秦蔻这种内陆长大的小孩来说,还只代表着学校门[kou]三块钱一杯、用五颜六[se]的[nai]茶粉冲出来的那种廉价饮料。
秦蔻的妈妈安宁安老师最看不喜欢她吃辣条、喝[nai]茶这样的垃圾食品,因此[nai]茶对于小秦蔻来说,属于一种能偷偷“反抗”无聊大人的武器。
但那玩意儿吧……仔细想想,喝起来确实没有什么意思,一股廉价[nai][jing]的味道。
也不知道是从几年前开始的,[nai]茶这种饮料品类更新换代,重新又回到了大众的视野之中,用的材料也是越来越好——上中学时,秦蔻喝那种勾兑的[nai]茶还觉得没什么,但前一阵子突发奇想去中学门[kou]回忆青[chun]时,被养刁了的[kou]味就开始觉得哪里哪里都不对劲了。
近几年[nai]茶这个赛道开始卷起来之后,又开始层出不穷各种新东西,比如加小料加成八宝粥什么的,比如说加入油柑、[nai]油芭乐等小众水果的水果饮、再比如说最近风很大的新中式茶饮。
X市属于历史文化名都,本身就有文化底蕴在,这几年也有了自己本土的新中式茶饮品牌,不得不说,他们做产品的思路还挺有那么两下子的,就说去年新出的那个海盐茯苓[nai]茶,味道又甜又咸,又很微妙的好喝。
楚留香挑眉:“[nai]茶,是塞外鞑靼人吃的那种东西么?”
对于楚留香来说,“[nai]茶”不是一个陌生的词汇。
——塞外[cao]原上生活的游牧民族就会食用[nai]茶,里头煮了咸[rou]、炒米,又放盐来调味,楚留香的朋友遍布天下,去塞外马背上的人家喝上一碗[nai]茶、吃上一只烤全羊,那都是常有的事。
但归根到底来说,手抓羊[rou]很好、他很喜欢,但[nai]茶确实有点不符合他的[kou]味。
秦蔻说:“不是、不是,你去了就知道了嘛。”
于是三个人就去了秦蔻喜欢的那家新中式茶饮店里头,这种开在商场中的[nai]茶店,除却几个大品牌之外,店面并不大,也只有三三两两张座椅,大部分的顾客都是买了就走,边喝边逛街的。
楚留香只见这家店店面小小,供客人们坐的地方不大,倒是灶房(?)占了大半位置,里头有三个男女伙计,正麻利地干着活儿。
想来他们也是不知道该如何点单,秦蔻也不推让,自己上前,啪啪啪报了几个名字,那站在柜台前的女活计便确认一下,说这个东西有[nai]油顶,没办法封杯。
[nai]油?
楚留香又一次抓到了[shu]悉的词汇。
是的,古人当然也吃[nai]油,于楚留香印象中的[nai]油点心,自然当仁不让得是[su]油鲍螺了。
[su]油鲍螺乃是用[su]油制成,从牛[nai]中得到[nai]油,从[nai]油中脱水得到黄油,再将那凝固状的黄油加热脱水,使得黄油中残存的蛋白质焦化,从金黄[se]的油[ye]变成淡淡的焦黄[se],如此,便得到了[su]油。
中原人的[ri]常饮食很少用到[su]油,此物现代人多称之为印度[su]油,又叫“醍醐”,所谓的醍醐灌顶中的醍醐,正是指此物。
而[su]油鲍螺正是用此种东西制成,因形状胜似鲍螺,故而得此名。
牛[nai]本是北方[cao]原上惯常食用之物,愈往南走,价格便愈发昂贵,再加上其中还会增添大量蜂蜜和糖,做起来又相当之难控制形状与火候,平头百姓是万万吃不起的,也只有显赫的富贵人家能拿出来待客了。
——楚留香的好友,松江府左家庄的左二爷,不仅做的一手好鲈鱼,拣起这[su]油鲍螺来也是一绝,每次他去,桌上必有一碟,此物外壳微微[su]硬,内里又[nai]香十足、绵绵软软,很是有一番妙味。
所以,[nai]茶与[nai]油,对楚留香来说,便是两种[kou]味截然不同、体验好坏有别的两种东西了。
这样的两种东西,又如何融为一体呢?
这店家没有跑堂的活计,吃食做好后,须得食客自行起身去拿,此刻店里没有几个人,坐着的只有他们三人,片刻之后,那“[nai]茶”便已制好,一点红瞥了眼柜台,很自觉主动地起身去拿了。
他拿回来的[nai]茶,是装在纸杯子里的。
楚留香只是挑了下眉,倒是没有太惊讶。
这当然是没什么好惊讶的,许多现代人总觉得古代人的见识就短浅到不行,见到什么都要大惊小怪,见到个一次[xing]纸杯子,都要感叹一番纸居然不怕水,还可用来当杯子。
但其实只要稍微一想,就能想到,古代也有油纸伞啊,纸要是防不住水,谁能拿它来当伞使用?油纸油纸,就是在皮纸上涂上均匀的[shu]桐油,便能防水了,理解了这一点,纸杯一物,也无甚可惊讶的。
唯一让楚留香惊讶的是这玩意儿很显然是只用一次的,刚刚在逛商场时,他就瞧见许多人手中都拿着相似的纸杯,杯上覆盖着一层纸膜,中间似是[cha]了根芦苇管一样的东西吸着喝,喝完之后,便随手将此物扔到了“垃圾桶”之中。
就……就很奢侈[lang]费。
如此一天下来,该产生多少垃圾?如此之多的垃圾,又不知多少人才能清理的过来?再看这商场之中,每家店都有如此之多的伙计,也不知道此世到底多少人从商?务农的人呢?长安竟有千万人之多,到底多少人务农,才能供养得起这样多的人?
越看这千年后的世界,越觉得处处都是不可思议之处。
不过现在嘛……
他还是更好奇这[nai]茶的[kou]味。
只见面前这一杯[nai]茶,不见[ye]体,只见上头如小山般堆起的[nai]油,只论纹路来说,倒真的与[su]油鲍螺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此物未经油炸,并不金黄,反倒瞧起来软乎乎、云朵儿一般,上头撒着些不知名的坚果,如[su]山一般。
杯壁摸上去自然是冷的,如此热的天,即便是在充满宜人冷气的室内,也多是没几个人愿意喝热饮的。
这店里给了一种小勺,晶莹剔透似琉璃,却无琉璃的重量与冰冷感,秦蔻说着叫塑料,乃是这时代最常见、也最廉价的材料。
他便用塑料小勺舀了些[nai]油放入[kou]中,只觉得此物极为轻软,甫一入[kou],便化得无影无踪,却满[kou]余香,上头的坚果绝不是花生,比花生要香甜上许多,咬在嘴里,咯吱咯吱的,[nai]油与坚果,一轻柔、一脆香,[kou]感与味道,都十分丰富,令人[yu]罢不能。
再说那[nai]茶,明明是冷茶,却喝不见半分苦涩之味,楚留香闭上眼睛细细品味。
楚留香是个风雅之人,其实在他所生活的年代,点茶这一项茶艺已基本没什么人会了,大家喝茶,都讲究散冲散泡,只看他那一手点茶的功夫,就知道他在茶之一道上也颇有研究。
他[kou]中这幽幽茶香,韵味悠长,只令人觉得[kou]中满是岩骨花香,分明便是产出自武夷山的岩茶,[nai]味醇香淡淡,倒是不喧宾夺主,[nai]茶[nai]茶,这一杯又放了[nai]油与坚果,本以为是十分浓郁的东西,却不想[kou]感清爽,半杯下肚,非但不会腻,反倒是意犹未尽,喝了还想再喝。
再看价格,十八元。
楚留香自然是有观察过这里货币的购买力的。
此间商场,有大而平价的杂货店,也有小而贵价的铺子,去买家居服时,秦蔻就带着他们去逛了一圈一家名为优X库的铺子,里头的活计多是各自忙碌,也无人来介绍,买衣裳便是自己拿着去试,试好了自己去柜台结账就是。
他观察过,此间最是热闹,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都是进这里来买衣裳。
那么自然是这家店铺更加平价,不甚富裕的百姓们也更爱来此购物,可以与他那时代平头百姓会去光顾的成衣店相比。
秦蔻结账时,楚留香留意听了一下,这家店铺的棉T恤价格在七十八到一百二十八元不等。
也就是说,这般好的茶叶、这云朵儿般轻盈的[nai]油,也就只需一件布衣价格一半的一半。
……这样的好东西,若放在他那时代,想来是大户人家的饮食秘方,有钱都没地儿买去。
楚留香一边暴风吸入一边出神,心情很是复杂。
至于一点红……
她给他点的是玫瑰乌龙,用的是蜂蜜渍过的重瓣玫瑰和高山乌龙,不算很甜,清清爽爽,玫瑰花的香气揉进[nai]茶之中,又有乌龙茶所特有的、焙火浓郁的茶香。
秦蔻自己是非常喜欢这种[kou]味的,至于一点红喜不喜欢,她还真不知道。
她带两位古代男士来,也不是说非要他们喜欢或者惊叹如何如何,只是既然来现代了,那就多体验一些现代独有的东西。
为了避免太甜他不适应,她还专门选了三分甜。
她用余光瞟了一点红一眼。
这个书中所描写的“残酷、冷漠、眼睛中闪动着野兽般的碧光,”的冷面杀手,此刻面无表情地瞧着面前的[nai]茶,从神[se]来看,谁也看不出他到底是喜欢呢,还是不喜欢呢。
不过他倒是差不多连余在杯子底部的蜜渍玫瑰都吃掉了。
寻常人一听到杀手这个词,总要脑补一个风刀霜剑的环境、一个冷漠酷烈的形象,还有一副满是伤疤的躯体。
这些特征一点红倒是都很满足,不过杀手当然也有不为他人所知的小反差。
——他是松江府人,正儿八经的江南人士。
江南人士,[kou]味本就清淡,且偏爱各式点心,一点红自小在江南长大,虽因为职业的关系,说的是一[kou]正经官话,且各地的[kou]音方言都能学,平[ri]说话绝不带半点吴侬软语。但他的[kou]味却异常的嗜甜,甚至于,他对甜度的接受度比秦蔻高得多。
现代人生活中的糖分实在太多啦,饮料、甜点、冰激凌,等等等等,“不太甜”成了甜品最好的评价,像[su]油鲍螺这种点心,放在现代,多半要被批评太油腻、太甜了。
不过在古代可并非如此,平[ri]里想吃个点心并算不得容易的事,一点红又是杀手,惯常风餐露宿,他们这些走南闯北的江湖客,行路之时也没法子向大户人家出远门时一样,准备极为下饭的咸油路菜,而多是箪食壶浆——也就是用竹筒装着炒干了的饭,吃时和以水浆,如是便算是对付过去一顿了。
至于烤[rou]、叫花[ji]什么的,就属于野外生存时给自己加餐的必备烹饪技能了。
也因此可看出,他想要吃上一[kou]现蒸的、热乎乎甜糯糯的糕点,是有多么的不容易。
有一回他进了北方的一座大城,竟找到家松江府人远上开的点心铺子,极为难得,他兴趣上来,买了一个,谁晓得竟有那不长眼的仇家,在他的糕点里下毒……下毒……下……毒……
总是号称“杀人不流血,剑下一点红”的杀手,那一次给那不长眼的仇家留下了九点红。
总而言之,他很喜欢这名为“[nai]茶”的饮子,也对此间百姓能随时随地获取甜味感到不可思议,再一想,这地方实在富庶到令人发指,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即便秦蔻现在告诉他,人能上天、上广寒宫去,他也绝不会感到惊讶的。
喝上一杯[nai]茶,在店里坐着歪一会儿,秦蔻说:“走,吃饭去,你们饿不饿?”
虽然她刚喝了杯[nai]茶,不过这杯[nai]茶本身比较清爽,又没加小料加得和八宝粥似得,喝完之后再吃个饭,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而对于武人来说……武人运动量大,无论看起来身材多修长、行动多敏捷,饭量都绝不可能小的,他们倒是可以不吃——那是因为可以忍耐,而不是因为不能吃、不想吃。
秦蔻带着他们往楼上走,楼上的六层、七层都是餐饮,这商场里还有个从一层直通六层的室内大扶梯,号称什么“亚洲第一室内电梯”,秦蔻的评价是:不如山城的那个两块钱坐一次的皇冠大扶梯。
——那个是室外的,山城多雾,站在扶梯上面经常能在雾中穿行,颇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吧。
不过这个扶梯的规模也足够让这两位古代男士惊异了。
虽然这扶梯和秦蔻没半点关系,不过她还是从古人们颇为惊异的神[se]之中获得了满足感……以及更深刻的理解了为什么玩文明系列的时候她就总是想着造奇观、造奇观、造奇观……
奇观,真的让人心里好膨胀啊!
坐着扶梯,他们直接到了六楼,秦蔻其实半个小时前就在海X捞的小程序里提前取号了,现在上去不用等位,直接进去就行。
海X捞,一家以极好的服务著称的火锅店,许多人都表示味道一般,不过秦蔻又不是川省人,对她来说,这种[kou]味就已经足够了。
三个人进去坐下的时候,正巧就看见了隔壁桌正在上演海X捞的保留项目——过生[ri]。
于是在楚留香的视角下,便只见一堆穿着制服的男女伙计,正围着一桌食客在唱歌跳舞,肢体极不协调,像极了一堆群魔乱舞的海带[jing]……
楚留香:“…………”
楚留香颇为感叹地向秦蔻夸赞道:“唐时有酒肆胡旋,我们那时中原人已然不善歌舞,却不想如今又在这海X捞中见到旧唐风范……”
秦蔻:“。”
……倒也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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