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一念抉择36 瓦尔族人。
不管如何,相处这么久了，大家也都有了相当的默契，无论每个人在想什么，一般不会主动去打扰时寒黎,所以时寒黎对其他人的微妙感情一无所觉。当她判定周围的环境是安全的之后,这些小气氛在她心里都被认为是人类复杂感情的体现,她没有精力去弄清楚大家的每一分情感波动。
白元槐和顾桑雪两个人都是做饭熟手,配合得很默契,李慕玉和程扬也凑过去帮忙，不过他们两个技术着实不怎么样，被打发去了处理基础食材。
顾桑雪和程扬算是旧相识，两人自然有很多话聊，顾桑雪又对时寒黎离开图柳市之后的经历无比好奇,现在总算有人能问了,其他人一说起时寒黎也都有无数的话想说,所以厨房里的声音就没断过。
清清冷冷的大别墅里突然多了这么些人,说话声和烟火气填充进来,有一种末世里罕见的热闹和温馨。
时寒黎被从厨房赶回来,看到殷九辞正在拿着一个和她相似的通讯器写着什么。
“下午龙坤派人送来的。”殷九辞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中心基地想讨好人的步骤第一步送通讯器。”
时寒黎想想，还真是这样。
殷九辞把通讯器收起来，看向时寒黎，“苏昭和我说了那个冷冻舱计划。”
时寒黎说“你怎么看”
“很大胆的想法,实现可能性也大于零,但是透着一股穷途末路的疯狂。”殷九辞说，“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下午我去看了他们目前的研究进度,别的还没看，就病毒本身那一部分一塌糊涂。他们的方向是对的，但我不明白怎么那就卡在那里，明明再往前推进一步，就可以把他们困扰的那个杀虫剂问题一起给解决了。”
“杀虫剂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这个月之内吧。”
时寒黎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在其他人口中难如登天的研究，到了殷九辞这里就变成了“怎么连这都不会”的鄙夷，她知道这不是李鹤那些人太没用，而是殷九辞的天赋在他的专业领域实在难有匹敌。
这种恐怖的能力，难怪在之前的书评区总是有人怀疑他就是制作出病毒掌控一切的大反派。
“苏昭今天问我是否要加入冷冻舱计划，我在拟定名单上。”殷九辞说，“我拒绝了。”
时寒黎说“你觉得它的风险要大于成功的可能”
“倒也不是。”殷九辞说，“只是我猜你一定不愿意加入这个计划。”
时寒黎心中一动。
“我猜对了，对吧”殷九辞笑了，“哪怕作为全世界最后一个战士站着死去，你也不会愿意成为未来那几千个苏醒的人之一，我就是这么笃定，在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我几乎看见你就站在我面前做出这种回答。”
时寒黎说“我的确没有答应。”
殷九辞微笑，“确实没有什么意思，如果我们这一代人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等我们都死了，后面的人只会更加举步维艰，这个计划终究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景，真正实施起来，可比现在能预见的困难多太多了。”
“其他人的命运我无权干涉，他们有权利为了生存下去采取这种手段。”时寒黎说，“你看过他们的基因优化药剂了么可信么”
殷九辞对这件事倒是给予了肯定的态度。
“我看了他们的原液，应该没什么问题，等临床实验结束，应该就能普遍推行了。”
“你们在说什么普遍推行殷大佬已经把疫苗研究出来啦”白元槐端着一只大锅走到餐桌前放下，一耳朵听到了他们说话。
“对，研究出来了，末世明天就会结束。”殷九辞说。
“那可真是太好了。”白元槐眉开眼笑。
殷九辞轻哼一声。
时寒黎觉得很奇怪的一件事就是，殷九辞虽然脾气巨差，但就是神奇地似乎并不反感白元槐，白元槐也是唯一能和他聊起天来的人。他和其他人倒也不是完全不说话，但不会这么放松地贫嘴时寒黎说不清楚。
因为人多，时间又不早了，几个做饭的人意见统一地煮了一大锅汤底，然后把其他食材切片切段，弄成了家庭简易版的火锅。
这是末世以来大家第一次吃到火锅，即使明天还有无数危机要去解决，当所有人围坐到桌前，一股喜气洋洋的气氛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连时寒黎都感觉被传染到了这种莫名开心的感觉。
吃完饭之后大家又一起收拾了卫生，给队友做惯了爸爸妈妈的白元槐已经开始未雨绸缪，询问顾桑雪这里的食材该怎么获取，是不是需要去打工什么的，顾桑雪说时寒黎的余额够这里的所有人吃大半辈子，白元槐说那不行怎么能靠时哥养呢，顾桑雪想了想，说你可以跟我去执行任务，三阶进化者非常稀缺，执行一次危险的任务就能得到普通人吃大半个月的报酬。
这下白元槐开心地同意了。
时间已经临近午夜，大家都选好了自己的房间，白元槐还专门给风栖留出来了一间，就在他的旁边，大家互道晚安，有人这才发现时寒黎居然和郑岁岁住在一起。
为了方便保护郑岁岁，以及随时应对突发情况，时寒黎就和郑岁岁住在一楼楼梯口的一间向阳的卧室，她没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对众人点点头就回房了。
郑岁岁虽然是个进化者，但身体实在太小了，这时候已经困得不行，时寒黎盯着她刷完牙，这才让她上床，然后她平躺到大床的另半边，阖上了眼睛。
床很大，她们两个一个瘦一个小，躺下之后还留着大片的空白位置。
这是很特殊的一晚，能让时寒黎放心交托后背的人回来了，别墅从未这样让她感到安全过，她阖上眼，很快进入了深眠。
到了她现在这种程度，夜间放哨已经不是必须的了，有任何细微的动静都逃不过她的感知，因此当身边的呼吸声开始急促起来时，时寒黎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她翻身而起，睁眼的同时雪魄刀已经出鞘，在深夜划出一道清冽的寒光，映出她凌厉的眼睛。
然而她会很快发现周围并没有敌人，她听到的急促呼吸声来自郑岁岁，郑岁岁蜷缩在床边，小脸痛苦地紧皱在一起，似乎陷入了一场梦魇，额头上冒出冷汗。
“岁岁。”时寒黎轻轻碰了下她的脸蛋，一个起跳翻身下了床，直奔殷九辞的房间。
经历过末世的人，没人能心大地一睡不醒，时寒黎刚来到他门口，门就被打开了，时寒黎抓住他的胳膊，转头就往回冲，这么一折腾，每个人都醒来了，大家迅速出现在门口，每一个都衣着整齐。
殷九辞好歹也是个四阶进化者，但他被时寒黎这么一拽，还是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他知道郑岁岁的重要性，来不及缓口气就顿到她的面前，绿色的能量钻入她的体内，他一手抚上她的额头。
“没事。”他反复探查了好几遍，才对时寒黎说，“只是做噩梦了。”
噩梦如果不是有精神类攻击，噩梦怎么会困住进化者，除非时寒黎蓦然抬眼，和殷九辞对视。
“只能等。”殷九辞说。
这时门口传来程扬的声音“小玉和老白呢”
心中的猜测越来越肯定，时寒黎用眼神示意一下，殷九辞呼出口气，挤开程扬去那两个人的房间，程扬担忧地看了这边一眼，转身跟了上去。
顾桑雪忐忑地站在门口，“是觉醒么”
“应该是。”时寒黎凝视着郑岁岁，看来这个只有五岁的女孩也是候选人之一。
她想起来什么，取出了脖颈上的吊坠，在晚上的时候她风别给宇文姚迦和江逾发了条信息，现在打开后发现果然躺着两封邮件。
两人都对她的问题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就在她查看邮件的时候，郑岁岁猛地睁开了眼睛，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喊一声“时哥哥”
看到时寒黎就在床边，她迅速地扑进了她的怀里，哭着说“我好难受”
顾桑雪去倒了杯温水，又拿了条毛巾回来，时寒黎接过水，顾桑雪轻柔地给郑岁岁擦了擦脸。
时寒黎郑重地问“你梦到了什么”
郑岁岁睁开朦胧的眼睛，眼神有些恍惚，时寒黎以为她还没有清醒，给她喂了水，打算把她放回去休息，然而郑岁岁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嗓子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我看到了末日”
时寒黎目光一凝。
郑岁岁惊恐地看向她“时哥哥，我梦到了李姐姐他们说的那些，我是不是也，也”
“是，你也是被选中的人。”时寒黎说，“冷静下来，仔细回忆都梦到了什么。”
郑岁岁有点发抖，她闭上眼用力地回想，有些不确定地说“好奇怪，我很清楚在梦里我看到的是画面，但是现在我脑子里只剩下了某种意识，就像是被强行塞进来的，我只知道很多很多人死了，有声音在督促我们它在催我们。”
“催你们。”顾桑雪脸色发白地喃喃。
“没错，它开始催我们了。”李慕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李慕玉和白元槐的脸色都有些苍白，目光极其凝重。
时寒黎说“在催你们干什么快点决定谁能成为人王么”
李慕玉难受地捶自己的头，白元槐轻声说“应该是我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和上次一样，醒来之后就只剩下了某种意识，我感觉它在说时间来不及了。”
时间来不及了。
什么时间来不及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时寒黎感觉这后面隐藏着一个偌大的秘密，一股阴森诡谲的感觉笼罩下来，让这个末世变得更加难以捉摸。
房间里没有开灯，郑岁岁在啜泣，打开的窗外吹进夏夜闷热的风，月光如霜雪，洒落在每个人的脸上。
时寒黎霍然站起了身。
每个人都看向她，李慕玉说“我去找他们。”
白元槐马上说“我和你去。”
“这时候没有隐瞒的必要，你们知道什么，全都告诉他们，只有他们有能力操控全局，才有可能将潜在的变量控制住。”时寒黎说。
李慕玉和白元槐郑重地点头。
时寒黎说“觉醒的人还有宇文和江逾。”
众人一惊，但这也算是预料之中，因此都不算特别惊讶。
“我们现在就去。”
李慕玉和白元槐匆匆离开，时寒黎看向殷九辞，殷九辞了然“你现在就去”
时寒黎点头，她摸摸郑岁岁的头，“今晚和殷哥哥睡。”
郑岁岁显然还有些害怕，但是乖巧地不说什么，时寒黎又看向殷九辞“一步都不要离开。”
殷九辞说“放心。”
“寒黎，我能做什么”顾桑雪不安地问。
她知道自己实力远不如四阶的殷九辞，合适的人安排就应该安排在合适的位置，所以即使她是女性也不会提出由自己来陪郑岁岁，只是看大家都忙碌了起来，她不安于留在别墅里等消息。
“养精蓄锐。”时寒黎说，“从天亮开始，也许要忙起来了。”
“雪姐，不用着急，如果有事，时哥一定会找我们的，是吧时哥”程扬说。
时寒黎点点头，“保护好岁岁。”
她直接从窗外翻了出去。
基地里一直在有人守卫和巡逻，即使是深夜也不是完全的寂静，时寒黎开车来到一片看似宁静，实则守卫最森严的区域，她能感觉到，一进入这片地域的范围她就被狙击枪瞄准了，闪烁的红点就落在她的额头，一般正常人绝对不会发现。
与此同时有三个二阶进化者同时向这边包围过来，甚至还有一个是三阶进化者，时寒黎停下车，安静地等他们过来。
在如此缺人的情况下动用这种级别的守卫，可见有多重视里面关着的人。
进化者们围拢而来，时寒黎从车窗里亮出通讯器给那个三阶，上面是她登录后的个人信息，抽气声传来，时寒黎看向他“我可以进去么”
“当然，您是最高权限，有权力进中心基地的任何地方。”
三阶进化者的眼睛在未明的黑夜中亮若星辰，他挥了下手，然后侧身退后，目光一直凝在时寒黎的脸上。
指着时寒黎额头和胸口的狙击点也消失了。
时寒黎开进去，又经过了两重关卡，才终于来到了室内。
这里明面上看是一栋精致的别墅，但是进去之后里面漆黑冷清，时寒黎一眼就看出来，这里根本没有人住的痕迹。
她皱起眉，这里的确是张青黛告诉她瓦尔人所在的地址没错，张青黛没有必要骗她，而且外面那么多人力，如果只用来做障眼法未免也太奢侈了。
这时从身后传来脚步声，时寒黎回过头，是刚才拦下她的那个三阶进化者，他有一副俊秀到近乎女气的样貌，身材却丝毫不瘦弱，头上虽然是细碎的短发，但有一条编成麻花鼠尾的小辫子从后颈延伸出来，搭在他的肩头。
很特殊的相貌和打扮，时寒黎很容易就记住他了。
“时先生，瓦尔人不在地面上。”他说，“我来为您带路。”
时寒黎跟着他走进二楼的卧室，然后走入独立卫生间中，他转了下洗面台上的水龙头，装有花洒那面墙就整个往后旋转，露出一个电梯门。
“从这里下去。”进化者说。
时寒黎当然无所畏惧，她直接走进了电梯，进化者也跟了进来，在电梯门关闭发出细微嗡鸣声的那一瞬间，他用无法被监控设备捕捉到的音量极低地吐出三个字。
“江家堡。”
时寒黎侧眸看向他，他连嘴唇都弧度都没有变，看起来就像刚才只是她的错觉，看到她望过来，他露出讨喜的笑容，脸上还有一个酒窝。
“时先生，我叫百里云，是精神类进化者，之前瓦尔人的信息都是由我问出来的。”
时寒黎恍然，怪不得之前江逾并不对找到瓦尔人的消息感到惊讶，原来问出消息的出口，就是他放的钉子。
电梯下行，虽然数字只有负一楼，但是这长长的路径，绝对不只是普通的往一层楼。
“瓦尔人受到的是最严密的监控，从您的车出现开始，您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下了。”百里云公事公办，又意有所指，“这栋别墅看起来只是普通的混凝土构造，却是用制作防空洞的防爆材料建造而成，理论上来讲，除非用核弹正中，否则即使在导弹、地震、海啸的侵袭下也不会让底部受到太大影响。底下建造一百五十米深，甚至超过普通地下防空洞的规格，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堡垒之一。”
他在借助解释的名义，向时寒黎传递这里守卫的信息。
时寒黎默默地把他的话都记下，电梯仍然在缓慢下行，她问“底下有几个人”
“瓦尔人只有一个，不过有值班的士兵两人，底下有任何需求的话，可以通过特殊通讯器联络上面。”百里云说。
在电梯抵达的时候，他已经把这里的信息透露了个底掉。
在下面果然见到了两个守卫，他们一见到百里云，即使跟了个陌生的时寒黎，他们也问都没问。
时寒黎说“你是这里的负责人么”
“我不是，不过我身份特殊，这里我可以随便进。”百里云带着她停留在紧闭的房门前，“需要我陪您进去吗”
“不用。”
百里云输入密码，扫描面容和虹膜，紧闭的房门哔的一声，锁解开了。
防空洞材质特殊，在外面的时候即使是时寒黎也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声音，她看了百里云一眼，在对方的微笑中推开门进去。
房门又哔的一声，暂时关上了，然后百里云的声音从门锁的语音口里传出“时先生，结束之后可以随时叫我。”
时寒黎取出自己的通讯器看了眼，还有信号。
她放回去，打量这在地下百米之下的牢房。
虽然本质上就是一座监牢，但是这里最开始的设计初衷大概是为某位大人物准备的避难地点，不但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在装修上也颇下功夫，外面还有几分防空洞那种阴森的气氛，进来之后就像一个普通的住家，通气做得很好，没有一丝异味，墙壁和地板都铺了干净了瓷砖，连灯光都是暖色的。
地下没有窗户，关上灯之后会变成纯粹的黑暗，没人喜欢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所以才一直开着灯吧。
即使是时寒黎在凌晨时刻没有任何征兆地闯进来，里面的人也没有任何反应，如果不是进来之后时寒黎察觉到有人在呼吸，她都要以为百里云是估计要把她引进这里关起来。
时寒黎听着卧室方向传出的呼吸声，里面的人已经醒了。
她走到卧室门口，有个人背对着她躺在床上，面朝着墙，床头还放着一台电子播放设备，此刻是息屏状态。
训练场对观察人有自己的训练方式，时寒黎下意识地根据背影判断出这个叫乌图的瓦尔人是个男性，年龄大概在三十五岁到四十岁之间，身形很高，偏瘦，体重在六十公斤左右，从姿势来看他非常没有安全感，并且对进来的人充满排斥。
要打扰这样一个人，时寒黎感到抱歉，但是有些事迫在眉睫，她不得不尽快过来问清楚一些答案。
她有看人记忆的能力，但她并不想对乌图使用。
说来确实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早就知道这个瓦尔人在这里，她也知道自己早晚都要来见这一面，但她内心就是隐隐有一种排斥感，她感觉一旦见到了乌图，就好像要碰触到什么让她处理不了的秘密。
所以她借着养伤为原由，将这趟必来的行程故意延后了，这不像她的行事风格。
时寒黎的指尖动了一下，说“乌图，我叫时寒黎。”
见到一个陌生人，礼貌的做法应该是先自我介绍吧她不确定地想。
然后是表明来意，“我想问你一些事。”
男人还是不说话。
时寒黎有些为难，她正思索还需要说什么，男人忽然坐了起来。
“要问就快点问，”他好听微哑的声音带着些许讽刺，一边转身，一边说“还是那句话，说不说就是我的”
他看到了时寒黎。
然后他的眼睛蓦然睁大，所有声音都卡在了嗓子里，脸上被惊愕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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